沈不言一句话让宋铭一奋战到半夜，他把难题都空下，在晚上十一点勉强完成任务。
朱若知道他辛苦，早上难得没催他起床。
宋铭一吃了早餐又去补觉，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个小女孩在喊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发现好像不是幻觉。
宋铭一打开窗，在楼下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沈不言背了猫包，牵着个小姑娘站在树荫下。
沈不言给他发消息，他没回复，踩着拖鞋匆忙下楼。
家里没人，朱若给他留了便签，让他中午自己解决午饭，叮嘱他不要懈怠学习。
他扫了眼就把便签放进废纸篓，开门出去接人。
沈不言里面穿了件黑色长袖T恤，外面套着白色休闲衬衫，牛仔裤被身侧的小女孩抓紧，他正低头看手机，宋铭一走过去在他鸭舌帽上弹一下，“biu！”
沈不言道，“按门铃都没人应。”
“睡过头了。”宋铭一弯腰和小姑娘问好，“早上好呀小公主。”
杨惜月最喜欢听别人这样叫她，高兴道，“早上好小王子！”
杨惜月小朋友的妈妈是兽医，在小区附近一家宠物医院上班，沈不言答应了杨妈妈把孩子送过去。小花该打疫苗了，正好一起带出来。
他们赶上动物园大体检，杨妈妈忙得脚不沾地，指挥三个孩子坐到一边。各种动物在大厅开会，吱哇乱叫地一大片。
隔着玻璃，宋铭一看到一只白色皮毛的动物后腿皮开肉绽，尾巴上的毛已经被剃光，正在输液。
杨惜月指着里面，“狗狗。”
动物园里的姐姐给她解释，“这是北极狼，它受伤啦。”
宋铭一围观了一圈，算是免费逛了次动物园，心情愉快地坐到沈不言旁边，“确实挺好玩，我都没见过活的鸭嘴兽，叫声好有意思。”
“这里就是顺便来看看。”沈不言道，“刚才经过的小公园你记得吧？”
他们打车过来，路上经过了一个被层层树木遮蔽起来的小公园，要不是宋铭一眼尖看到个露出一半的“园”字问了一嘴，他都发现不了。
“我月考前答应带你去个地方，就是那儿。”
宋铭一期待起来，“要不现在就去吧。”
沈不言跟杨妈妈交待了下，把小花寄放到了宠物活动区域。
他们漫步到公园外，里面草木长得肆意，蔷薇的藤条从围墙上攀爬出来，已经枯萎的花朵缀在上面，有种落败的美感。
“这里没人维护，我小时候来就是这样了，所以来的人不多。”沈不言带着宋铭一往里走，地上满是落叶，他们一路踩过去，听着碎叶的沙沙声。
“我很喜欢这里，清净。”他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
宋铭一仰头看着参天的大树，“这是棵老榕树了吧？我老家也有一棵，长得老高，后来被人挖到市中心当景点了。”
沈不言让他围着树转一圈，“这棵树里有秘密。”
宋铭一于是仔细观察，他没费多大功夫，在榕树的树干间找到了一个手掌大的洞。
他不需沈不言提醒，睁着一只眼睛往里瞧，惊喜道，“里面有小森林！”
一个小小的生态系统在树洞里自成一派，洞外是萧瑟秋意，洞里是生意盎然，宋铭一又凑近一点，额头贴到树皮，看清绿草丛生中红色黄色的小东西是小蘑菇摆件。
沈不言把昨天做的陶器拿出来，他已经上好色，是蓝色的小蘑菇。
“这里面的小摆件都是我放进去的，没事就来看看。”沈不言说自己的黑历史，“小一点的时候我还一个人在这里过家家呢。”
宋铭一直起身，“你是不是还跟树洞说话呢？”
沈不言笑，“是啊，不然还能跟谁说？我不喜欢憋着，有事一定要找机会说。”
宋铭一把蓝色小蘑菇接过来放进去，跟别的小蘑菇摆在一起。
他童心未泯，小声说道，“你们几个要做好朋友。”
沈不言靠着榕树坐下，宋铭一看够了也坐到他旁边，自在地看远处呈人字形的大雁。
这个氛围太舒服，如果现在开口坦白一些事，或许不会那么尴尬。
宋铭一这么想着，决定开口，但沈不言抢先一步。
“愿意说说你为什么退学吗？”
“啊,”宋铭一眼神放空，“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曾经在学校当众帮一个喜欢同性的男生说话，那个男生很感动，拥抱了他，画面被人拍下来，发到了高中的大群里。
这件事发酵了一个月，宋铭一一直在等同学们忘记这件事，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
就在照片被疯传的第二周，学校贴吧里出现了一篇宋铭一和那个男生的同人文。
那个作者或许没有恶意，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吧。
但他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因为这个同人文被传遍了校园，极端的网友给他打上各种恶心的标签，嘲笑他这种成绩垃圾的废物才会想着通过这种方式出名。
他曾试图找出在网上攻击他的那群人，但是很难。校园里的同学看起来都那么友好，即使看不顺眼也不会当他的面嘲笑，只是忽略他而已。
他们怎么会是网上那群魔鬼呢？
“我以为我做了一件正义的好事，”宋铭一说，“后来才发现，我就是个小丑。”
“退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自我怀疑，到底是应该认可大多数人觉得对的的事，还是坚持我认为对的事？再后来我就不想了，只要不多管闲事就不会有事。”
“真的不多管闲事啊？”沈不言问，“可是你来这里之后，总在管我的事。”
宋铭一回忆，发现真是这样，他笑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见你就挺喜欢的，看着顺眼，所以就管一下呗。”
“喜欢？”
“朋友，朋友那种！”宋铭一强调，“反正当时就没别的想法。”
沈不言目光一动，“嗯？”
宋铭一接着道，“反正我后来就很怕碰到那些人，怕他们突然在大街上喊一句‘诶那谁谁不是他男朋友吗’？半夜想到都会吓醒。”他抱怨，“我心脏本来就有问题，还让我遇到这种破事。”
沈不言道，“那以后想办法报复回去。”
宋铭一摇头，努力释怀，“回不去啦。”
沈不言折了腿边一支紫色小花，放到宋铭一脑门上，“那就想象一下，如果以后摸索到了去那个世界的方式，我跟你一起，回去揍那群傻逼，揍到他们跪地求饶。”
“揍完就回来，看他们上哪寻仇去。”
宋铭一想着那个画面，还真挺解气，笑得发抖，小花落到他肩上，又落到两人交错的指间。
他把小花抓到手里旋转，踌躇着，该怎么向沈不言表达自己的感情。
沈不言道，“这些委屈不能白受啊。”
宋铭一侧过头，嘴唇擦过沈不言脸颊，他的手垂下，蹭着沈不言的手。
“要不就坐实吧？”
“我很喜欢你。”沈不言小心翼翼，又十分笃定，“你要不要考虑下，喜欢我？”
宋铭一抿唇。
又被沈不言抢先了！
脸红心跳是不可避免的，但他控诉，“我纠结好几天的话，被你抢先了。”
“啊？那要不重来？”沈不言好笑道，“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你给我表个白。”
宋铭一干脆抓住沈不言的手，“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不能反悔。”
沈不言反握住他，“那你也得说给我听。”
宋铭一深呼吸，“我喜欢你，你不是知道吗？”
他用了好大力气说出来，立刻轻松了不少。
他俩都没舍得松手，宋铭一缓了好半天，有种畅快的感觉，冲着天空喊了声。
“啊！我早恋啦！”
湖对面传来陌生人的呼喊，“和谁啊？”
宋铭一身体一颤。
他以为没人才敢这么嚣张的！
沈不言安抚地拍拍他，道，“和我！”
陌生人大喊，“祝福你们！”
宋铭一松了口气，“操，我差点以为我俩要上电视了。”
沈不言随意道，“每天那么多告白的都没上电视，你想得美。”
宋铭一嘚瑟地哼一声，“我俩多帅啊，这能一样？”
他们离开小公园，走到大街上。
虽然人还是这两人，但关系已经不一样了，宋铭一收敛心情，不想路人看出端倪。
走过一座石桥，他们决定去前面的文化广场看看。
周末广场有活动，挺热闹，他们凑过去，原来是文言文背诵大赛。
无论奖品如何，各位家长不会放过这个攀比机会，都把自家孩子领出来现眼。
听完一个小孩一边哭一边背完一段，宋铭一道，“待会儿我做个测试。”
沈不言问都不问就同意，“行，需要我做什么？”
“你站着不动就行。”
广场后面有个巷子，已经被打造成网红打卡点，沈不言跟着宋铭一往里走。
巷子的入口用古文字写了一段神话，是巷子的来源，相传情侣从头走到尾就永远不会分开。
宋铭一没仔细看内容，就看到入口就有一对儿在拥抱。
他试图买一杯桂花奶茶，第三次被人给挤出小店后选择放弃。
大学生们在每一个角落打卡，宋铭一就是需要人多，在巷子拐角停住脚步。
沈不言配合地停下，“你……”
他话没说下去，宋铭一亲到他脸上，倒数三秒才退后。
这下换沈不言愣神，宋铭一低着头，“我就试试别人的反应。”
沈不言道，“那你这样还不够。”
说完凑过去贴着宋铭一的唇蹭了蹭。
“你喜欢这样吗？”
宋铭一僵尸一样定住，“你别问我。”
他低着头没敢看周围的人，沈不言抬手替他捂住脸，“没事的。”
宋铭一抬头，人群在他两边穿梭，偶尔有人不带恶意地看过来，在对视之后都对他回以微笑。
好不容易有个过来搭话的，是赞美他们相配。
沈不言捏捏他的手腕，“看吧，什么事也没有。”
他们就是大街上普通的路人而已，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宋铭一眼眶有点红，沈不言把他拉到一边，用后背挡住外人的视线。
“想哭就哭，哭这一次就当跟过去告个别。”
宋铭一别开脸，“我不是......我就是挺高兴。”
“所以我可以告诉所有人我跟你在一起了。”
沈不言笑，“陈老师也算？”
“早恋就是早恋，老班知道了肯定要炸。”
宋铭一迟钝道，“哦，对，也不能让家长知道。”
他再次确认，“我真的早恋啦？”
沈不言正经地点头，“对，和我，你优秀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