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任务
想到这里,石柒气呼呼地,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瞪着时迁,像是对方做了什么可恶的事情,严重到伤害了她一般。
用力压着嗓子恶狠狠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是时迁。”
时迁说完这话,便也居高临下地看着石柒,还是那副沉静肃穆的模样。
石柒不甘示弱,直直看回去,似乎在用眼神对抗。
他的眼神初看,似乎淡淡的,什么都没看在眼里。
可是仔细看之后,就能渐渐发现,那目光很沉,很黑,似乎装了无穷无尽的东西,就像是暴风雨里来临前压得矮矮的天幕,沉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来,与石柒的那种带着恨意绝望的破釜沉舟远远不同。
他的眼神更有力量,像是要把人牢牢吸进去吞噬掉,不留一丝余地。
在这样的目光下,稚嫩的小白兔,渐渐败下阵来。
心跳越来越快,脊背似乎冒了汗,刚喝完粥的口舌干燥难忍起来。
她第一次真正直视到世人眼中的时迁。
没有了那莫名的温柔耐心遮挡之后,他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令人恐惧的魔鬼。
一股浓杂的香味飘进鼻腔里,石柒心里一惊,往后一退,离时迁远了一些,才发现,叫小田的人正在往桌上放菜,不是刚才吃过的,是新的菜式。
她一下子坐直了。
像是刚刚上学的小学生。
刚开始的从容懒散,被那暴风雨前的夜幕,吓得什么都不剩了。
一开始想要怼时迁的话,除了吃喝睡,我什么都不会,被她默默吞回了嘴里,生物都是趋利避害的东西,她刚才发现了潜在的危险,怂一下很正常。
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时迁。
那种沉重可怕的目光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他一直都是这副样子,沉静冷肃。
她微微地,轻轻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时迁,一个不怕死的人——石柒,依旧会畏惧的名字。
具体为什么,石柒不想深想,她知道自己不能对着此人一直放肆任性就是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试图假装没有发生刚才的一幕,像撞到老虎的小白兔,满眼冒金星,头晕乎乎地吃起了面前的食物。
时迁看她这个模样,嘴角微微松懈了一些,只不过是稍稍吓她一下。
一下子就乖了。
自己在她眼里,原来这么吓人,一个眼神就够了。
食物的美味让石柒渐渐忘了刚刚的眼神对战,她一败涂地,实在是丢人。
热乎乎的香甜抚慰了她幼小受伤的心灵。
心里不断吐槽时迁自我安慰。
渐渐地又开始羡慕起他来。
像他这么聪明厉害的人,要报仇,可比自己容易多了,要是自己也像他这般聪明厉害,甚至只有一半聪明厉害,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思路拐弯之后,石柒有些难过起来,她为什么这么笨啊。
不受控制地飞快进食。
偶尔用可怜羡慕的眼神看看时迁。
时迁也不打扰她吃饭,等她又将桌子上所有的菜都一扫而空之后,才又缓缓开口,沙软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想好了没有,琴棋书画,喜欢哪样。”
石柒既然不敢拒绝,那就免不了,要做选择题。
可是真的不是她不想有气质一点,而是,她真的没有一点艺术细胞。
从小到大,她连唱最简单的歌都要跑七分的调,不要说学乐器了。
最主要的是,以她这个脑子,若是没有任何天分,学其中任何一样,对她来说,都不是陶冶性情,而是痛苦的折磨啊。
现在,这话,她不太敢说出口。
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用脆脆软软的声音小声道:“我比较喜欢下棋。”
石柒考虑得挺好的,论欣赏琴棋书画自己哪样都喜欢,但是哪样都没天分,不想折磨自己,若是硬要选一样,那不如选下棋。
听说,下棋,能锻炼人的思维啊。
若是她能学好下棋,是不是就能变聪明一些,对她报仇也有好处。
至于其他的,她自信,没有哪样学了之后,能学精为她的人生增添一抹亮色的,呵。
时迁对于小姑娘的答案倒是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选择画画的,小时候,她便不太喜欢学习弹琴,但是很喜欢学画画,还给自己画了一副不太形象的肖像。
不过嘛,小孩子的兴趣爱好,是很容易改变的。
下棋也很不错。
能让人静下心来,若是真地学好了,也许就不再执着于那些恶言恶语了。
沙软的声音淡淡道:“可。”
“业精于勤,荒于嬉,要认真跟着先生学。”
石柒讷讷答了一声好,心里却在说,我可没答应我一定会学好啊,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而已,要是学不好,可不是我的错。
时迁接着道:“去书房写几个字给我看看,我瞧你适合哪家的书帖。”
石柒身体瞬间僵硬了,写字,她的字好不好的另说。
跟原身可不太一样,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继承原身的能力。
时迁的目光始终落在身上。
石柒没有勇气反对。
慢腾腾起身,书房不远,走得再慢也不过几息的时间,站在长案前,把冷茶水倒进砚台里,磨了磨,僵硬地拿起笔,沾了沾墨,艰难地写了几个字。
读书不是容易的事。
毕竟穿过来三年了,又继承了两个人的记忆,石柒有意跟着记忆模仿原主的字迹。
加上肌肉记忆倒也有六七分像。
至于那两三分的差别,可以理解为过于紧张,问题不大。
应该不会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的问题,毕竟,字的内容还转移了注意力呢。
时迁看着那没有筋骨的几个字,除了一点清秀端正,没有其他优点可言,可是不知为何,那字像是有生命般,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仰着头看着他。
他眼角眉梢都温柔了些许。
没有人发现,连带着两人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柔和了些。
他走近,大手握住小手,在旁边写下一首诗。
管毫驾驭匪轻车,熟路看人难若欤。
力运悬针羞作势,气凝坠石强成书。
照猫但许三分像,类狗空嗟一点如。
应愧临池波未染,何期挥翰起龙鱼。
“手劲太小,先悬腕练字,月余后检查,若可,再开始摹写‘沈度贴’。”
时迁说的话,写的诗,石柒都是似懂非懂的,毕竟,仔细计较的话,她其实也就是个高中毕业生的文化水品,才适应大学生活,还没学到什么有深度的东西呢,就穿越重生了,之后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也没有好好学过什么。
可叹自己是个废物。
改造的难度太大了。
她自己惰性又是很强的,如今有人硬是要改造她,她只好顺其自然。
说完了练字,时迁接着便道:“再让我看看你的棋艺如何。”
石柒原身学过一点,不精,石柒自己则是不会。
她本就不是很感兴趣。
低着头闷闷道:“就当一点不会,从头再来的水平吧。”
时迁以为她得了字写得太差的评价心情不好,也知道她琴棋书画确实并无十分精通的,现在只当她小孩子脾气,情绪低落,消极反抗。
既然她收起了自己的小爪子,一副逆来顺受的乖巧模样,他也不忍心继续吓他。
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道:“既如此,那便从头开始,也不错。”
“除了学棋与练字,每日还要听两个时辰的经义法典籍,有不懂的就问请来的先生。”
石柒的头越发低了。
这个人给她定下的任务太多了
她哪里还有时间谋划报仇大事啊。
她本来就笨,要达到他的要求,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想到这些,她心里气闷得紧,不想回话,可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发脾气。
时迁见她低着头,两只小手挨在一起,右手轻轻抚摸着左手,像是自我安慰似的,有些可爱,只看得见黑发下两边圆圆鼓鼓的脸颊,似乎很生气的模样。
想到她一如既往的小孩子脾气,他眉眼又温柔了两分,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太轻松了,小事一件。”
“既然如此,再多学点也好,我也认为你的能力绝非如此。”
石柒听他竟然想要威胁她。
心里更气了,更怂了,可怜兮兮的。
毕竟,这种威胁,不阻止的话是马上就会生效的。
也来不及好好思索,抬起头,用亮晶晶带着火焰的眼睛看着对方道:“一点都不轻松,我很笨的,学这些已经很累了。”
“我没说话是因为,这不是公平的交易,很生气。”
时迁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哦,怎么不公平了,让你这么生气。”
“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年人了,虽然结了婚,但也没有规定说,结了婚我就要事事都听你的啊,现在你给我提那么多要求,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我想这确实是事实,我也认了,所以会听你的话,可是只有你能提要求,那我也要提,这才公平。”
时迁听了她的反驳有些忍不住想笑。
但想着她蹬鼻子上脸的性格忍住了。
又仔细看了看她气呼呼的模样。
仿佛马上就要扑倒到他身上,大约已经恨不得压着他,好好打他一顿。
这般鲜活的模样,在他的生活里,像是这潭死水里突然闯进了一尾极其活泼的鱼儿。
跳跃间荡起了一丝丝涟漪。
他心里也跟着活泛起来。
声音里带着一丝张扬的笑意道:“你要提什么,说来我听听,看能不能实现你要的公平。”
石柒没再感觉到之前的那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