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王爷,别拦我复仇>第36章

  赵冶并不在乎钟泽方如何看待他,却不能随意忽视他对薛半夏的影响。

  更何况,赵冶也明白,钟泽方所说句句属实,本朝律法让他们失望,害人者没有得到与被害者所遭受的伤害所等价的惩罚,他们叫天天不应,他们被逼无奈,只能迎难而上,只能靠自己。

  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愿意薛半夏脏了自己的手。

  她是一个小太阳,她干净美好,心思纯净,刻苦十几年、日夜学习,是发自内心地喜欢治病救人,她的手上不该有人命。更何况,对象是王钺,那样一个冷血无情、喜怒无常的渣滓。他没资格让她背负“人命”这个包袱,以至于在行医一途上备受内心的折磨、惴惴难安。

  “半夏,你可以听听我的想法吗?”赵冶目不转睛地看着垂着头的薛半夏,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

  她静了半晌,点了点头。

  “半夏,王钺所犯,已经足以让他被执死刑,而我,也有信心能够将他抓获。他终究会死,琪琪的仇早晚都会报,你……能否再等几日?可否不要急着与他对上,不要将自己置于险境?如果留王钺回京,你便不会因此脏了自己的手,以后也可以放心陪在你的父母身边,不会担心被查到什么线索,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再无法回京……”

  他将自己的想法坦诚相告,期待又恳切地看着薛半夏。

  这一切都合情合理,并且没有任何损失,她应该是答应的才对。

  可是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却等到薛半夏抽出了他掌心中的手。

  她紧抿双唇,神色纠结,说出的话却是那般让人难安:“我没法答应你。杀王钺已经成了我的执念,更何况师兄这般激越,我没本事拦住他。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二人联手。”

  送走担忧、失落的赵冶,薛半夏心里乱成一团。她觉得赵冶说得对,她不想杀人,她害怕杀人,她更没资格杀人。纵使对象是王钺,也是如此。

  可是这件事是她要做的,师兄为保她安全,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此刻更是知道其中内情非杀王钺不可,她不能丢下师兄自己奔赴那条舒服、安全的坦途。

  不知道该怎么选,不知道该怎么选。薛半夏心中纠结不已,王钺必须得死,而师兄不能有事。赵冶说得对,赵冶所说分明就是最优解,可是师兄不会轻易放弃的,她不能让师兄独自冒险。

  更何况,杀王钺已经是她日夜辗转、牢记于心的一件事,多一日便多一份不确定,抛去理智,她更想用自己手中的这把剑,让他死在忏悔之中。

  转瞬间,天已经黑了。薛半夏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也许,当她动手那一刻,她的未来、她与赵冶的情缘便会随着落下的剑被斩断,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赵冶看了眼黑漆漆的门内,知道半夏此刻定是在黑暗中枯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转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钟泽方自中午出了薛半夏的房门,便再也不见,方才他刚回来,赵冶便急忙过来堵他。

  很快门便开了,钟泽方见来人是赵冶,没多说什么,侧了侧身子让他进来。

  屋内只有桌上点了一只蜡烛,火光如豆,左右微抖。

  “钟兄,这么晚还来打搅你,是想同你聊聊半夏。”

  “你说。”钟泽方与赵冶相对而坐,抱胸看他。

  “王钺一事,其实并非只有你们二人前去冒险这一条路可走,他所犯之事,国法不容,死不过是早晚的事。而我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他们一众人等捉拿回京,之后自会有他们应有的惩罚。钟兄与半夏实在没有必要在他们的地盘上轻易行动、置自己于险境。”

  “你们把他捉拿归案?”钟泽方冷冷一笑:“你们抓他,是因私兵,是因私盐,而我们杀他,是因为他杀了琪琪。若他死之前,都还觉得琪琪之死用二十杖惩处便可抵消,那琪琪岂不冤枉?”

  “那半夏呢?!”赵冶声音不由高了起来:“半夏如何你又想过?你可知她生性善良根本就不敢杀人?!是,你将琪琪当作妹妹,忍不了她枉死,可是半夏的未来呢?她是大夫,一个做大夫的,却要扭头做一个刽子手,纵使是为了亡者,可是她以后又如何能安心让病患将生死交予自己的手上?”

  “她……”钟泽方哑然,他竟一无所知:“半夏她……原来竟是不敢杀人的吗?”

  “我与半夏经历了许多生死一线的瞬间,即便那时,她对待敌人,也只是将其制服、打晕等,从未下过杀手。我虽不通武艺,却也听过赵季他们几人说过,半夏的身手并不简单,杀掉几个杀手尽在覆手之间,可是她从未这么做过。自从我认识她,便从未见她杀过任何人,即便对方是如何罪大恶极……我想,她以前也并未杀过人吧?”

  钟泽方这才细细地回忆起了过往,他们兄妹几人长在师父膝下,平时或有打闹,但也最多至此。至于镖局的营生?半夏从未沾手,她除去跟着师父学武,最多的便是埋头在各式各样的草药之中,此刻经过赵冶的提醒,他细细想下来,终于觉察到,半夏竟真的不曾掺和进镖局的风风雨雨之中……

  “我不知道这些……”钟泽方喃喃:“这个傻姑娘……”

  “我并无意阻拦你们去为亡者讨回公道,但是……”赵冶沉吟片刻,再开口时的语气和缓了几分:“半夏是个好姑娘,她就算杀了人,做了在你们江湖人看来‘血债血偿’的事情,也仍旧明白,当地官府不会轻易将一起命案轻轻掠过。在离京之前,她早已做好了报仇之后便再不回京城、在外定居的决定。她明知我有压下此事的能力,却也不肯与我多嘴一句看我为难……便只能想出躲着官府的法子,也不过是担心身边的亲人心痛担忧。

  现在,一条两全其美的路就在眼前,我不能任由她任性而为。

  而她此刻根本听不进去我的劝,若我没有猜错,则主要是因为钟兄……”

  闻言,钟泽方挑眉,不可置信:“我?”

  “是。”赵冶郑重点头:“她将过往种种尽数告知你我,钟兄怒不可奈只想手刃仇人,半夏却觉得是自己将你拉进了这摊子事中,不愿独善其身。她想与你共同面对王钺,宁愿放弃她的理想、她的未来。”

  说着,赵冶起身拱手,向钟泽方深深弯腰,端正地行礼:“赵冶恳请钟兄三思。半夏有美好光明的将来,而这一切尽数掌握在钟兄之手。还望钟兄,莫因一时的气愤,做出那对半夏不利的选择!”

  钟泽方定定坐在凳上,愣愣地看着面前为了师妹卸下全身荣贵、谦恭赤诚的赵冶。

  以前,不,甚至在今夜之前,他都固执地觉得赵冶并非师妹的良配。

  确实,他身份高贵,一表人才,据说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可是那又怎样?没有人想要师妹将未来一生的幸福托付于一个富贵家庭里、托付在一个“青年才俊”身上,他们这些亲人,无非希望师妹能找一个琴瑟和鸣的知心爱人。

  赵冶看起来怎么也不符合这个标准。

  师妹会武,擅医,为人直爽,嫉恶如仇,虽无闺阁小姐的静贞端庄,但是却大方潇洒,她未来的另一半是豪爽不拘的江湖中人也好,是妙手回春的杏林之人也罢,既能聊到一起,又能彼此切磋,生活定是轻松愉快的。

  可是,她却似乎认定了赵冶。

  起初,钟泽方不懂。赵冶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选择,他背后的家庭、权势等皆是枷锁,薛半夏是只心有牵挂的鸟,虽有牵挂,可她终究是只鸟,飞翔才是她。

  可是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赵冶是王爷之前,首先是赵冶,他心思细腻,他坦怀相待,他是真的将半夏放在了心坎之上、事事为她着想的。

  甚至许多事,他的了解都比他这个相识十几年的师兄都深得多……这其中无非是用心二字。他赵冶是切切实实在半夏身上用了心,这才有了这么多“设身处地”。

  久久,钟泽方起身将赵冶扶起,神色中多了几分信任:“赵兄多虑了。”

  得到对方的回答,赵冶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钟泽方开了口。

  “我也说过,在我心中琪琪虽然重要,但确实比不上半夏。若为半夏的后半生,让那王钺多活个几日,我并不会有半分犹豫。”

  “多谢钟兄。”赵冶点了点头,正想告辞,却不料钟泽方给他倒了一盏温茶,示意他稍安勿躁。

  “留赵兄,不为别的,只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钟泽方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实话说,我之前并不看好你与半夏的……未来。

  你身份不简单,我虽不知道京中权贵人家的家庭琐碎,但是却也不难想象,半夏虽然从小习武学医受了不少苦,但是性子却单纯,是各个长辈哥姐娇惯着的,她没见过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觉得若是待在你身边,定会遭人算计受人迫害,还不如趁早算了。”

  见赵冶张口想要解释,钟泽方轻轻一笑请他继续听自己说:“除此之外,我也看得出,赵兄身居高位,心机深沉,若是真心相待也罢,等十年二十年后,色衰爱驰,赵兄想要做什么不利于半夏的事,轻而易举。所以我不同意。

  但是方才赵兄句句肺腑,确实惊醒了我。

  原来是我着相了。

  我同半夏一起长大,虽熟悉她,却不料竟没赵兄了解她。赵兄观察入微,又愿为半夏考虑,我想,这份心怕是比起什么都珍贵。我相信,以赵兄的傲人心智,定能给半夏安宁。”

  昏黄的烛火掩住了赵冶赤色蔓延的脸颊、颈间,却无法遮掩他神采熠熠的双眸,坚定又温柔:“我自会护她周全,若她愿意……那便是此生不变。”

  钟泽方心中大石落地,照着赵冶方才,原模原样地向他行了一礼:“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若有一日,赵兄与半夏之间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只求赵兄别将手段心机用在她身上,只需向江南广盛镖局修书一封,届时我定会将她带走、半分不惹你烦心。”

  赵冶将钟泽方扶起,慎重其事:“只要半夏愿意,那便不会有这一日。钟兄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