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王爷,别拦我复仇>第26章

  因赵冶还有事要与张家夫妇二人谈,薛半夏便自己回客栈换了身衣裳,之后又去药店买了些药,拿着不少瓶瓶罐罐叮铃咣啷地回了张家。

  他们还没有谈完,薛半夏便自行去了张良生的房间。

  她刚一进屋,就看到床上的少年将头向里歪了歪。怕是已经醒了。倒也是稀奇,她喂了他两颗止痛的药丸,这药丸有助眠功效,许久之前,她就是在京郊吃了一颗便睡了一整夜,这孩子吃了两颗,这么快就醒了。

  “醒了?”薛半夏开口问道。

  床上的人听了,身子瑟缩了一下,没有搭话。

  “醒了就说话,疼的厉害吗?”

  “还行……”少年喑哑的声音传来。

  薛半夏一笑,语气有些轻快:“哟,小小年纪也是条汉子,这种疼都能忍下来!不错!”

  张良生扭过头看她,眸子里都是血丝:“姐姐,你同他们是一伙的吗?”

  “怎么了?”薛半夏找了个凳子坐在他的身边,端出了自己自认为最和煦的微笑看着他。

  “姐姐,你是好人……他不是好人,他一直咄咄逼人!”

  “等你长大了就不会这么说了!”薛半夏笑眯眯地回答他:“好人与坏人,并不是这么分的。”

  “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留不下来了?”说着,张良生的眼眶里又淌出两行泪:“我从小就在这长大……我、我娘身子不好,我弟弟身子也不好……我还得给我弟弟娶媳妇盖房子,我还得给我爹娘养老送终,我要是走了,我娘怎么办?她要是病倒了,我爹我弟弟就没人管啦……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他们……我不放心他们自己待在这里……我不想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听着少年的絮絮之言,薛半夏也跟着红了眼眶。赵冶说他是张良生的血亲,那张良生便是皇家血脉。能使得动拱卫司指挥使亲自南下寻人,京中除了皇帝怕是没有别人。

  京中那位说书先生说的八成就是真事,这孩子可能真的是皇帝的儿子。

  但是既然牵扯到了皇家血脉,那么一切民间适用的伦理纲常便都要给皇帝的想法让路了。在这个时代,在皇帝的想法面前,所有人的意愿都要往后站站,更何况眼前这个半大小子呢?即便他才是真正的苦主、才是这件事中最无辜之人。

  另外一边的赵冶紧皱着眉头,这事确实棘手。可是眼前这对夫妻的殷殷恳求又实在让人难以一口回绝,更何况那孩子……他的一切举动言行无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不想回去。

  “此事……不太好办。”赵冶只能实话实说:“我也是替孩子的父亲办事,无法决定。”

  老板娘闻言,双手捂脸无助地哭了出来,张老板也垂着头,只顾着唉声叹气。

  “我……我想见见那孩子。不知是否可以?”不管如何,赵冶决定先去见见张良生。

  张老板回道:“不知醒了没……那位小大夫……”

  “姓薛。”赵冶看向他,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言语中隐隐透出些许骄傲来:“她姓薛。”

  “是是……薛大夫处理了伤口,孩子还睡着……”说着,张老板站起身来,佝偻着腰缓缓往外走:“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张老板轻声推门进来张良生的房间,看到床上的儿子已经醒了。他缓缓走过去摸了摸张良生的头,心疼地叹道:“受苦了,孩子,你受苦了……”

  张良生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父亲的脸,看到他灰白挫败的神色,心里更是绝望。

  “他想和你聊聊。”张老板轻声说道:“你见他吗?你要是不想见,爹就说你没醒……”

  “我见!”张良生急忙说道:“我见他!”

  薛半夏跟在张老板身后走出了房间,与赵冶擦身而过之际,却被他拉住了衣袖:“半夏,你……能不能等等我?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说的话,薛半夏听的明白,却想不明白。她待回自然会和他一起回客栈,不知他的神色这么不安又是为了什么?

  即便如此,薛半夏还是先应了下来:“好,我就在院中,不走。”

  赵冶点了点头,深深望了她一眼,便径自进去了张良生的房间。

  安静地坐在张良生床旁的凳子上,赵冶并不知道怎么和一个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孩子说这些话。往日,他面对的都是贪官,都是污吏,他当然可以铁血无情、使出自己的冷酷手腕,那时,真相比一切都重要,那些罪人的心理状态何须他来操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对面这个孩子最是无辜。只有他,在所有的情况下都处在被选择的位置,没有丝毫自主的权力。一切的过错、一切的罪孽,与他并无半分关系,他才是最大、最清白的受害者。

  他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孩子说这些他不想听的话。

  “你……一定要带我走吗?”张良生先开了口。

  “你不想走,对吗?”

  “这样还不能说明吗?”张良生举起包扎好的左手嘲讽一笑,不再看赵冶,故作强势:“我知道,你们位高权重,只顾自己的利益、自己的想法,压根不把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意愿放在心上。先生以前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根本就听不明白。直到今日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刀俎,什么叫鱼肉!”

  赵冶受了这些嘲弄,并不生气,只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自己的话:“我……我是京城中的王爷,你知道王爷是什么人吗?我也是你的小叔叔……你若是随我回京,那日后也会是个小王爷……”

  “王爷又如何?!天王老子又如何?!我只想要我的爹娘!你能赔我一个爹一个娘吗?啊?”张良生声嘶力竭地大喊,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兽,面对危险时除了嘶吼再无能力做任何事。

  气氛凝滞了下来,赵冶只觉得无力,左思右想,他也无法在短时间想出一个两全策。

  “你先好好休息,此事我们从长计议。”扭过身刚迈出两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恳切又无助:“求求你……不管他是谁,能不能求求他放了我?要不然,要不然你就和他说我求他!我求他!求他放了我!好不好?我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家了……”

  赵冶只能落荒而逃。

  回客栈的路上,赵冶直接拐进了一家酒楼,带着薛半夏进了一个雅间,直接将赵月、赵旬关在了门外。

  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赵冶支着头,没有了王爷的仪态,累极了的模样。薛半夏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赵月赵旬二人关在门外了。

  “我想喝酒……”他的声音闷闷的。

  “不行!”

  “我想喝酒……”

  “喝着药呢,真不行。”

  他“咚”的一下栽在臂弯中,把脸蒙在袖子里:“我想喝酒……”

  “……喝一杯吧……”

  接过薛半夏倒好的一杯酒,赵冶一仰头喝了个干净,马上他又伸手递过来空空如也的酒杯:“再来一杯?”

  “做梦!”薛半夏瞪他一眼,却瞧见伸过来的白净的手心处,有点点红色。她忙把他的手抓过来:“这怎么回事?”看到他指甲缝里同样有星星点点的淡粉色,薛半夏深深叹了一口气,猜了出来伤口的来源:“另一只手也给我,我帮你涂点药。”

  赵冶却不管这些,他收手握住薛半夏纤长温热的手指,她的指腹有薄薄的茧:\"你的手……是刚才摔得吗?\"

  刚刚在张家的厨房,激愤不已的张良生失手将薛半夏推到,她下意识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现在两只手掌的掌心处都是划痕。

  “不碍事,破了点皮,都没出血。”

  说罢,她就低头细细地给赵冶的掌心涂着药:“伤口有点深,先不要沾水,明天我再看看,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上过药后,赵冶抱着胳膊杵在桌子上,直直地看着她:“半夏……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此话怎讲?”薛半夏愣了一愣,没看他,低着头玩着酒瓶盖。

  “因为我……逼一个小孩子,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因为我,用手中的权势去强压一家无辜善良的人家……你刚才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直接离开了张家……”他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整个人落寞不已:“我知道我做的很过分……但是我真的,真的嘴笨的很,什么都不会说,皇兄生气的时候,我只会说莫生气,伤了身子就不好了……母后生气的时候,我也说莫生气,伤了身子就不好了……面对张家一家,方才一切摆明了那孩子不愿意回京,可是我也只会说,回京的话他能做个小王爷……甚至对你,对你,你来救我,那么凶险那么危急,我却和你说你不该来……唉,我真的,真的是一无是处!”

  薛半夏只知道他在公事上心细如发,却万万没料到他竟然也这么敏感,今日之事暂且不说,京郊那事,她以为他们二人早已说开了,她的心中早已无半分芥蒂,他却仍旧如此耿耿于怀……

  不过今天,她确实有些不想见他。她不喜欢权势压人,可是他今日所作所为,却正是有此嫌疑……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听不惯他这样贬低自己:“你怎么会一无是处?乐游,你已经很棒了,我听说,你查的案子、拉下马的官员,没有一个是无辜清白的,每个人都是罪有应得。你做的一切,受益的人数不胜数,怎么能是一无是处呢?”

  “可是我今日竟然逼一个孩子……”他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红红的,“你是不是也对我很失望?如果是你的话,你肯定不会这样吧?”

  问题砸来,薛半夏顿时一愣,如果她是赵冶?

  “我不知道。乐游,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薛半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坦诚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朝中势力混杂,此事又事关重大,我不明白那些权谋,也理不清。可是……我知道如果我是那孩子,我是什么心情。

  人们都说,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可是我更偏向与养恩更比生恩大。我不知道那孩子回了京会有什么待遇、是否有疼他爱他的父母,我只知道,张家的父母是真的拿他当命根子……他也是将此处的爹娘放进心坎里的……如此这样蛮横地让骨肉分离……实在让人心里难受。”

  “是啊……”赵冶歪头看向窗外:“我该怎么办呢?”他喃喃自语,愁眉难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