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追弦不可置信地问道:“是他?!可他已经被我师父废去了灵力啊?”

  千知客不假思索地说:“追弦公子有所不知,钟故两年前偶然得到一本纵梦禁法,不过当时他没修习。但前些日子,他被时燃大人重伤,筋脉尽断,这便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他求速成,修地极快,已经超越了你们的师父。”

  “昨夜清远梦师去了之后,他设下无限梦咒逃脱,而你们只是‘梦见’他被废去灵力罢了。你们走后,他就将清远梦师的灵力吸干了。”

  年追弦闭了闭眼,自责于自己的大意。他想起程萱清冷的脸上七窍流血的样子,想起小宝腹部的凹陷,想起师父……一颗心像是被丢进了油锅里滚地生疼。

  他低声说:“他杀人是为了报复我吗?他为什么这么恨我?”

  千知客正要回答,时燃忽然出声道:“钟故现在在哪里?要杀他,怎么避免他用梦境逃脱?”

  千知客道:“钟故在灵光谷外东十里的夜兰州,从入口一直向东走有一棵极高的槐树,树干上面系了红绳,钟故就住在那树上。他此刻以为你们正乱着阵脚,现在过去,可以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修习禁术,只能用化梦咒对付,只要灵力够强,他就无法进入梦境逃走。”

  最后千知客笑道:“一力降十会,没有纵梦术,大人要杀钟故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年追弦和时燃从树林里出来时,正好遇到无头苍蝇一样的顾香河。他看见了年追弦和时燃,上前两步:“你们怎么来了?”

  时燃看见顾香河仍然气恨他伤了年追弦,小心地

  护着年追弦受伤的手腕一言不发。

  顾香河看见年追弦手上的绷带脸一白,内疚地道:“实在抱歉……”

  年追弦都有些窘迫了,当时程萱手中琴弦那般欲盖弥彰,而顾香河却丝毫没怀疑自己。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笃定,但年追弦仍然感激至极,怎么会计较这些。他立刻将千知客与他们说的事告诉了顾香河,三人便直接奔向了夜兰州。

  走在路上年追弦最先忍不住道:“小河……对不起,钟故是为了报复我,才还了程姐姐和小宝。”

  顾香河哑声道:“别这么说了,什么逻辑啊……这怎么能怨你?”

  年追弦小声说:“小河……你为什么看见琴弦后,一点也没怀疑我啊?”

  顾香河从刚才起就一心念着手刃仇人,心里沉重,低声地说:“我为什么要怀疑你?相处这些时日,还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么,也就是你会被这等拙劣的手段吓唬住,”他轻轻地叹道,“再说,大嫂已经用她的方式告诉我了,与你无关,要保护你。”

  年追弦微微睁大了眼睛,清亮干净的眸子像个懵懂的小动物一样:“程姐姐要保护我?你怎么知道?”

  顾香河摆摆手:“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你们给了千知客什么宝物,等回来我去给你们换回来。”

  年追弦道:“千知客没有跟我们要东西。”

  “没要东西?”顾香河道,“那老混蛋对谁都是一副跟你说话是给你脸的态度,竟然没要东西?”

  年追弦也觉得奇怪,但是他想到清远梦师见时燃的态度,再想想千知客,猜想原因必定和时燃的身份有关。他一直没机会问,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便道:“这也回去再说吧。”说完用眼神询问时燃的意思,时燃对他含笑点了点头。

  然而年追弦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没能等到这个“回去再说”。

  ……

  夜兰州这地方名字叫的好听,但却是个土地贫瘠的荒凉之地,走出几里都不见人烟。三人很快到了千知客所说的地方,那棵大槐树的确生的异常高大,树干上系着的红绳随风飘荡着,看着有种柔弱的飘零之感。

  年追弦认真地试了两次化梦咒,确保万无一失了。时燃轻轻握住年追弦捏决的手,异常强大的灵力便源源不断地涌向年追弦,他手中的闭梦决猛然亮了几分,看着更加稳固了。

  年追弦举着化梦咒靠近大槐树,顾香河摸出一根竹棍,对着树挥过去,大树顿时震颤一下,歪了少许,露出一些盘虬的老树根来。顾香河还要再挥,忽听一声斥道:

  “够了!我出来便是!”

  此人正是钟故,他瘦瘦的身子灵活之极,从树上纵身一跃,落在地上悄无声息,满是稚气的脸上似笑非笑。

  顾香河见了他毫不多话,提棍便打。

  钟故瞬息间和顾香河过了几招,一开始竟不占下风,顾香河拼尽了全力,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架势。到底是竹妖天生底子好,僵持了一会胜负渐渐显了出来,不用纵梦之术,钟故的灵力还是不敌顾香河的,最终落了下乘。

  突然,时燃出声喝道:“住手!”

  顾香河一愣,知道钟故今天跑不了,收了竹棍,疑惑地看向时燃,却看见时燃阴沉着脸,周身散着几乎压抑不住的冷厉杀意,看向钟故:“你对小年做了什么?”

  顾香河一惊,连忙去看年追弦,见他人虽是毫发无损,却一动不动地,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前面,手上的决还亮着,光芒一晃之下年追弦仿若一个木偶一般。

  钟故狼狈地捂着身上一处最重的伤口,歪着脑袋道:“你猜?”

  时燃紧紧地揽着年追弦,恨得眼角都泛了红:自己竟让小年在眼皮底下出了事!只恨他修为高深,却对蝶妖这入梦之能束手无策,又怕小年出什么差池,不敢直接杀了钟故。

  时燃目光狠戾,沉声道:“你现在放开小年,我不叫你吃苦,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钟故笑道:“哎呀……有人护着真好,我好羡慕。生不如死有何怕的?我现在本来也是生不如死。”他这一笑更像个孩子,一派天真的模样。

  顾香河怒得大叫道:“你到底把小年怎么了?!”

  钟故收了笑,冷冷地说:“没怎么他,有些话是我们师兄弟间说的,我不喜欢别人听。”

  顾香河怎敢再下手,他看着年追弦,急道:“千知客不是说有化梦咒就防的住他吗?难不成他骗人?!”

  时燃俯身看了年追弦的干净清雅的脸,生怕在他脸上找出一丝苦楚的痕迹,还好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不像是承受什么苦痛的样子。时燃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冷静道:“千知客不敢骗我,化梦咒一定没问题问题……”他摸了摸年追弦怀中匕首,匕首还在,若是小年受了什么攻击它不会没反应,时燃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除非此地有在化梦咒做好前便存在的梦境。”

  钟故哈哈大笑道:“你这魔头反应的确很快,你甚至能让我师父对你恭恭敬敬地俯首,看来你来头不小。哈哈哈……但那又怎么样?你一定想不到,你这样修为登峰造极的人物,会对我这种你一手能捏死十个的小虫子投鼠忌器吧?”

  “等着吧,我只与小年说说话就放了他。”

  ……

  年追弦在漆黑的梦境中呆了有一会了,他不断的尝试破开梦境,但平常本是轻而易举的事今日却怎么也出不去。年追弦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所幸他并不怕黑,只是担忧外面的时燃和顾香河是不是也着了道。

  “喂,小年师兄。”

  年追弦抬头一看,怒道:“钟故,你竟然是扶伤城杀害大夫们的凶手!你真是丧尽天良!”他拼尽全力甩出一道灵力,却被钟故抬手消融化解了。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瘦小的身子将背挺得很直,脸上的是无悲无喜的表情,目光幽深地看着年追弦。

  “别费力气,你不是我的对手。”钟故静静地说道。

  年追弦没理会他,凶狠地瞪着他道:“你把时燃和顾香河怎么样了?”

  钟故勾着嘴角笑道:“他们好得很,我弄了个东西在外面陪他们说话,自己进来陪陪你。你也不必骂我,我告诉你,扶伤城里那些医者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