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是

  绪扬垂眸, 松开手,将袖子放下,静静地走掉了。

  这次, 他是真的不希望郁见跟上来了。

  比之前都无力丧气的心境。

  绪扬看向训练场那边,还有人看向自己, 犹豫一下,心想, 不行了把最后一场比试完,省的那些人之后回去了在外面颠倒黑白的说他临阵脱逃。他的字典里还没有临阵脱逃这四个字!

  一个扭转, 又转回了人群方向, 还没走几步呢, 直接被郁见一把搂住,逼退着朝远处走。

  绪扬喊道:“哎哎哎我打完最后一场!”

  几个兄弟们也来了, 郁见给个眼神:“带人先去医务室。”然后自己转身去了那边。

  绪扬硬是被他们按到了医务室,坐在里面, 听人说, 郁见帮他上场了, 这不是找死吗!

  绪扬急匆匆的就要起身,医生训道:“坐下来!”

  “不是不是, 我去看看情况,很快回来!”

  医生嘶一声:“你看看你的手,成什么样了!”

  绪扬还要找借口,医生直接把门哐当一关,那凶煞样子像是能将他剁碎。

  绪扬已经可以预料到郁见被人打的半死不活的画面了。

  逞什么能啊!

  绪扬催促:“好了吗好了吗!?”

  医生掀起眼皮:“也没见你对一个人这么关心过。”

  绪扬一噎:“我不是关心他,我是关心胜负……万一他输了, 我们A区多丢人的。”然后慷慨就义般的说, “您就让我过去看看吧, 咱A区不能丢了脸面对不对。”

  “别。”医生乐呵呵的笑了,“少了谁都能过。”

  绪扬哀叹一声。

  惆怅的坐着,处理好伤口,医生说,要打点滴。

  他长这么大还没打过点滴哎,更坐不住了,针刚扎好,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医生!医生!!快来!!!这里有人中刀了!!!”

  轰!

  绪扬脑子直接炸了,已经能想象出郁见被人抬着进来的样子了,忙站起身,悔恨一跺脚,手上的针管拔掉朝外冲,喊道:“谁中刀了?!”

  只见外面抬进来一个人,浑身血,身量挺高,人堵人,绪扬过不去,听那边喊要床位,立马道:“这里有床位!!”

  人被抬了过来,医生护士也挤了一堆,帘子一拉,将绪扬推搡到了外面,绪扬连人影都还没看清呢,满脑子都是血血血。

  他打打杀杀惯了,自己见血都没这么慌过,可一想里面躺着的是郁见,那么纤瘦的一个人,血一流还不得半条命都没了?

  送人就医的学生吓得忙捂住胸口,连连作叹:“他会不会死了啊?”

  “放屁!”绪扬立马怼了回去,“什么就死了活了!没死!没死!”

  血腥味太重了。

  为了清场,将人全赶到了房外,绪扬这下是有点崩了,嘴里不停地念叨:“早知道我不走了……怎么成这样了啊……”然后无力的坐在抬阶上,茫然的低着头,心想,他是不是害死了一个人,他明明知道郁见才学了一天就任由郁见去比试,结果闹成这个样子,万一郁见死了瘸了怎么办……

  越想越难过。

  绪扬蔫蔫的低着头,心里一阵揪。

  护士姐姐来叫他:“你的点滴还没打完,跟我回去了。”

  “不回去了不回去了,人都死了,还回去什么。”绪扬难受的说。

  “你伤的也很重,小心截肢!”

  “截肢就截肢吧,这都是命。”

  要是有人真的因为他死掉了,那这都是报应,报应!

  绪扬心里万千悲愤,越想越难过,有一只手抓住了他,冰冰的,他说了句:“我不回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吧。”然后准备甩开,甩开的时候发现,这护士姐姐声音听着挺甜,力气倒是很大,于是丧丧的抬起了头,迎面站着的一个人,深蓝色的学院服,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正紧紧抓着他,然后训斥:“闹什么,走了。”

  绪扬懵了。

  坐在地上,像是被石化。

  郁见?!

  “郁见?!”绪扬直接喊了一声,不可思议的问:“你不是在里面吗?!”

  郁见挑眉。

  这时,一个学生跑过来,激动的说:“郁见郁见!我太佩服你了!!你不要自责啊,里面那个人就是活该!他自己玩阴的,竟然不顾规则拿出匕首,没想到被你把匕首踢掉了,换个角度想,你拿他的匕首伤了他,也不算违反规则!”

  绪扬怔了下:“里面的那个人……你伤的!?”

  郁见抓起绪扬的手,看着手背上的几个针眼,猜都不用猜,肯定是绪扬不配合,一直拔针。

  郁见带着绪扬回到了医务室。

  郁见蹲下身,白皙修长的手指将新拆封的针管轻轻插入绪扬手背的血管,并警告:“再拔下次给你插脑门上。”

  绪扬另一手连忙捂住脑袋,“那不行。”然后急切的问,“怎么回事儿?”八卦的心已经按耐不住了,郁见是怎么做到把对方搞到重伤的?这么凶悍?

  郁见不愿过多解释,轻描淡写:“是他先犯规的,正巧,我玩刀子比较顺。”

  绪扬骂道:“我就知道B区的狗东西喜欢玩阴的!这次阴沟里翻船栽了吧!活该!”

  郁见配合的嗯了一声,然后按住他的手,以防脱针。

  下午时分,医务室的光从窗户透进来,斜射在地面,一层浅淡的橘黄,医务室只有他们两人,静静的,门半掩着,很识趣的是没人去将这扇门推开,也没人打扰这难得的静谧。

  绪扬安静了下来,想起来他和郁见不尴不尬的关系,吵了一天架,现在再见面,他是应该缓和下这一天来的紧张气氛,还是应该继续稳住自己摆臭脸?

  适可而止。

  他不太喜欢冷战,有什么矛盾当面说开,真要又分歧,那就吵一架,吵架解决不了那就打架,总有结果,而不是现在这样,双方面子都难堪。

  他并不讨厌郁见,相反,他觉得郁见这个人挺通透,也挺大方。

  谁都知道,他是假少爷,他霸占了十七年属于郁见的位置。

  当他玩乐享福的时候,郁见可能沦落乡野为了一口食物而发愁。他可以挑选名牌衣服的时候,郁见可能只有一件粗制衣服换洗。他觉得唾手可得的模型,在郁见的童年里或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这一切,本该都属于郁见。

  绪扬的人生没有低头两个字,但这一次,低了好久,然后侧目,认真的说:“郁见啊……”

  “我们做不了朋友的。”郁见打断了他的话,脸避开光,细长的睫毛垂下,声音很轻,“我们只是同学。”

  郁见将他所有的话堵死了。

  绪扬身子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抹笑。

  郁见抬头,看向药瓶,这瓶快结束了,于是起身又去换了一瓶,站在身前时,绪扬问:“既然不是朋友,那你做这些是干什么,帮扶老弱病残?关爱同班同学?”

  郁见声音淡淡的:“如果你出事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治你于此。”话声一顿,低沉,“同理,如果你教我格斗,我受伤了,也会有人认为是你故意的。我们的身份注定了不适合当朋友,而且,我也不想交朋友。”

  有一种人是个综合体。

  就像郁见,外表清冷,性格又宁静随和,做事有礼温和,对人却总是疏离淡漠。

  很优秀,对你也很好,但你想更进一步,那却绝不可能。

  郁见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将每个人的距离都控制的刚刚好,有那么一个越界的,好似绪扬,也会立马被他驱逐出去。

  防守心太重。

  绪扬的博弈心理学学的并不好,但也能猜到,郁见不是只针对他,而是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如果给郁见脚下画一个圈,那百分百这个圈圈里只有郁见,绝无其他人。而如果给绪扬脚下画一个圈,这个圈里一定会站满了他的朋友。

  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恬不知耻的问,那就没意思了。

  绪扬也觉得没意思。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难相处的人。

  既然对方无心,那他也没必要纠缠了。

  懒懒的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休息。

  门被推开,进来了几个人,激动地说:“绪扬!”

  绪扬眼也不睁开,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为首的班长忙道:“绪扬,我们是来给你说个好消息的!”

  “嗯知道,我们赢了是吧?”绪扬转头,看向郁见,“一直没说,恭喜你啊。”

  班长急切的说:“不是这个,这次真的是个好消息!你知不知道今天来学校参观的那些人里,其中一个人是第五联盟的!”

  绪扬一怔,提起精神,腰背直起,“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来是正常参观,但我听说了,第五联盟的看见你今天的比试以后,很感兴趣,现在正和校方沟通呢!”

  第五联盟!

  最出名的联盟,多少上将都是从这个联盟诞生的!

  绪扬有些紧张激动,他比谁都想去联盟,只有联盟里才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他可以上真正的战场,他可以杀真正的敌人,如果他足够优秀,有足够的军功章,他也可以晋升少将,就像曾经和父亲玩闹时笑谈的那样,他一定会站的高高的,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他会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一切威胁!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