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想到这个词来描述自己。

  背对着韩

  落荒而逃。

  他只能想到这个词来描述自己。

  背对着韩易离开的时候, 他仿佛听见了属于韩易无声的笑,嘲讽他的无能。

  手心里还是残留的鲜血,粘腻腻, 丝丝铁锈味传入鼻间,韩深心里暴躁极了, 成年以后的他再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杀了韩易。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声音在交战。

  正如韩易所说,如果真的无所顾忌, 那为什么不敢下手呢。

  多么刁钻的问题。

  而韩深却没去想这个问题,而是沉浸在过去, 去想, 如果当年他从未救过韩易, 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些麻烦了。

  心理学上将逃避现实,拒绝面对未来, 认为未来是灰暗的,认为有可能生命的尽头是虚假的, 此种心态归为心理疾病。

  合上书, 韩深深呼吸几口, 越发觉得他离自己的轨道越来越远,他试图重回正轨, 可是只要看到韩易,就不自觉地偏离。

  重活一世,明明拥有两世的经验,却还没有上一世专心。

  上一世,他只用全心全意的去处理工作,去完成自己的复仇, 根本不会分心在感情上, 可这一世, 正事儿一个都没做,想处理的人也一个都没处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重活的这段时光在干什么。

  乱。

  没有别的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只有一个字,乱。

  从头到尾的乱,乱到他根本理不清理不顺,所谓的快刀斩乱麻也是在有刀的情况下,而他,如今连自己手里的那把刀都找不见了,就像今天,那把匕首哐当掉在地上,韩易幽沉的眸子冷冷的凝视着他,被无形的压力笼罩,他竟然破天荒的选择了回避与离开。

  “叮——”

  电话响起,PTSD,韩深一瞬以为是韩易的,呼吸一滞,看清号码后,舒了口气。

  “方便吗?”

  那边的声音很好听,沉稳内敛,犹如优美的琴键所弹奏出来的曲调。

  韩深按了按太阳穴,还未开口,那边又传来了声音:“听说你和韩易闹翻了?来慰问下你。”

  韩深一顿,立刻道:“你怎么知道闹翻了?”

  他们今天在环山路的对峙被人录下来了?外面人已经知道了?!

  那边轻挑的笑了下:“紧张什么,看样子闹翻之后还有一场闹翻啊。”不再取笑韩深,“我说的闹翻是听人说,你今天公布和韩易划清关系的事情。我在庄园门口,开个门?”

  韩深疲惫的走下楼,看了眼监控器,将大门开开,没一会儿,外面一阵低沉的铮鸣声,车子稳稳停在门口,一人手拎着一瓶酒笑着走了过来。

  “陆秋,你的消息还真及时啊。”

  一身随性的棕色风衣,没有过多的修饰,连手表都不佩戴,这身装扮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泯然众人矣,不过那张绝美的面容却不容忽视,眼眸似水,沉静温和,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走到韩深身边,戏谑的说:“看你状态不太对啊。怎么感觉不像是你不要韩易了,像是韩易不要你了。”

  想起今天的糟糕事儿,韩深苦笑一声,懒得反驳懒得解释。

  有些东西越解释越乱,索性不说一句最好。

  “Liber Pater,尝尝吧。”陆秋走了进来,看着别墅内的装点,生硬冷沉,感慨一声,“这样的环境很压抑的,人是群居动物,需要热闹点。这点韩易做的就很不错,人在会所里玩的开心着呢,你看看你,冷清清孤零零。”

  韩深一怔。

  皱起眉头,“会所?”

  “是啊,看,莺莺燕燕一大群,男男女女都有,嗨着呢。”生怕气不死韩深,陆秋还专门调出来视频,一阵火辣的喧闹声,各种笑声玩闹声,韩深脸黑了,回头看了眼陆秋,还不算失去神智,冷淡的问:“挑拨离间来的?”

  “怎么会,陪你喝酒来的。”

  猩红酒液倒入杯中,让韩深想起了今天的鲜血,心中一阵刺痛,红酒递来的时候,避开,从柜子下方拿出白酒,陆秋挑眉:“白的?”说不上的惊喜。

  韩深是一个非常有分寸的人,极度的理智就是极度的冷漠,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失控的。

  但……喝白酒?

  这东西可是真的容易醉。

  “成,舍命陪君子。”陆秋脱了风衣,见韩深潦倒的坐在地上,靠着橱柜,尽显沧桑,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韩深这幅样子。

  白酒入肚是火辣辣的灼烧感,几杯下去,就已经能感到沉沉的迷醉。

  “不打算说说?什么情况怎么就分道扬镳了?”陆秋问。

  韩深嗤笑道:“从来没聚到一起过,谈什么分道扬镳。”

  “还不算聚在一起?我听说韩易是你亲手带大的,一点感情都没?”

  韩深没回答这个问题,又喝了一杯,像是白酒不要钱一样,哐哐下肚,看的陆秋都觉得心惊,可别一会来个酒精中毒,他还得送人去医院。

  韩深被陆秋怜悯的目光看的发毛,扫了眼,陆秋笑了下:“你在这边喝闷酒,人家那边玩的那么嗨,太没意思了吧,要不我们……”

  “你今天来究竟想干什么,要说说,不说走人。”

  陆秋收敛了笑容,站起身,轻轻玩弄着酒杯,语气低沉:“你这边刚放出消息和韩易再无关系,还不到一分钟,满世界都知道了,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韩深闭眼,没说话。

  “韩易和你一旦对抗,他可知道你太多底细了。”

  韩深嗤笑一声。

  “这个人,不能留。”陆秋半蹲下来,眸光冰凉,“做了他。”

  韩深一直没回复,陆秋却没耐心等待,韩易就像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间就炸了,炸了韩深不要紧,他和韩深经济关系密切,指不定也要波及他。

  陆秋重新站起来,直起身子,手指轻轻点在桌面,试探:“我的人动手也可以。”

  韩深皱眉,看了眼陆秋,依旧没说话,过了会儿,当陆秋再次准备开口时,韩深问道:“我听人说你信佛了?”

  陆秋:“?”

  韩深:“信佛还杀生,你信了个什么?”

  陆秋:“……”

  “我和韩易既然没关系了,你要动手动你的手,没必要来试探我的意思。”韩深起身,带着一股辛辣的酒味,晕沉的朝卫生间的方向走。

  陆秋在后面看着,表情诡异。

  韩深是真的喝多了,脚步虚扶,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似也看见了韩易。

  韩深看向手机,调出了韩易的随身监控。

  香槟与美女,嘶吼的笑和震破天的舞曲,

  喧闹的包厢内歌舞升平,妙曼的腰肢来回在镜头前摆动。

  韩深关掉监控,冷笑一声。

  出了卫生间,看见了那边的陆秋,语气冷漠:“随便杀。”

  陆秋若有所思,“人死不会复活,没了可就真没了,你要同意,我现在就让人动手了。”说完,补了一句,“想清楚啊。”

  “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起来你挺在乎他的。”

  “谁在乎??”

  “你啊。”

  “我哪里在乎了?!”

  “不在乎?”陆秋哦一声,意味深长,“那要不你亲手处理了韩易?”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我没毛病。”我看是你有毛病,相思病。

  韩深又灌了一杯白酒,喝完,继续倒,陆秋看不下去了,从对方手中夺走酒杯,“别喝了。”酒杯里的酒水倒掉,转身朝外走,“你说的啊,那我就去安排人了。”

  韩深收回目光,晕沉的再次进了卫生间,吐了,第一次喝酒喝吐,又是一捧清水,触及肌肤,冰凉刺骨,再次看向镜面,依旧看见的是韩易,只是,这次韩易的身后还站了个黑影,那个黑影手里拿着武器,嘭一声,就能结束一切。

  “妈的……”韩深暗骂一声。

  打开电话,想联系韩易,想让对方去避避风头,但又觉得这么做太没面子,好似放下的是他放不下的也是他,于是拨通了另个电话,接听后,忍住胃里传来的阵阵抽痛,咬牙切齿的说:“去盯着韩易那边,陆秋那边要是派人动手了,直接报警。”

  一个电话不够,挂断后再拨另个电话,“把有关陆秋的料给警方送一份。”

  挂断电话,韩深刚松了口气,就听卫生间的门被敲响,打开门,一个保持微笑的人对他友好的说:“你觉得你这样做,礼貌吗?”

  “……”韩深板着脸,“你觉得你这样偷听,礼貌吗?”

  陆秋靠在门上,“你现在对韩易手下留情,不见得人家以后会对你留情,你应该知道,韩易挺有野心的,私下笼络的人脉资源,都已经快赶上你了,要是有天……”

  “翻不了天。”

  “凡事都有万一。”

  韩深没放心上。

  陆秋准备走了,手机响了下,一看,惊讶,脚步顿住,回头笑呵呵的看了眼韩深:“再问你一遍,真的不在乎了?”

  韩深坐在沙发上。

  陆秋点点头:“那看来韩易那边的动静不用给你说了。”

  韩深看了眼,“什么?”

  “不是不在乎了吗?”不逗韩深了,陆秋将手机扔过去,半笑,“韩易行事张狂,得罪的人不少,之前有你庇护没人敢动他,如今外面都知道你不管他了,已经有人要下手了。”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