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回房间睡觉,也不想被禁锢在这里

  沈谓是被强制送回军部的。

  他不想回房间睡觉, 也不想被禁锢在这里,他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了,可还没走几步就被请了回去, 回到房间,等于变相坐牢, 只不过这个牢可能滋润点。

  “轰——”

  一声雷鸣般的炮响,沈谓惊的从床上坐起, 愣了下。

  他推开窗户,远处, 火光将黑夜点亮, 那里是贵族区, 最难攻破,不少雄虫贵族还在做他们的白日梦, 试图反抗,觉得军雌不会对他们真的动手只是吓唬他们。

  这一声炮响或许会将很多雄虫的美梦打破, 让他们知道, 残酷的现实已经到来, 所谓的和平,不过是雌虫所赋予的, 而他们今夜过后也不会再受到优待。

  沈谓沉默的低下头。

  心里很难受。

  “小九,我想去看看雄父雌父了……”沈谓沉闷的低下了头,“我给他们买的纸钱还没烧呢,要是我死了,就再也没机会烧了。”他想去墓园了。

  在军部待的时间长了,对军部的巡逻警卫再熟悉不过, 沈谓最熟练的翻墙技能再次启动。

  他矮着身子小跑, 跑到了贵族区, 满地血,还有未处理的尸体,沈谓吓得身子颤了下,009也闭上了眼,瑟瑟发抖。

  这种堪称屠杀性质的血洗实在刺目。

  沈谓只是磕绊了一下,就沾了一地的血,他躲着那边的巡逻军雌,用着儿时的记忆,朝小路跑,到了一栋别墅前,这里属于军部房产,是他的家,雌父离世后,这栋别墅也就被军部收回了使用权,

  小时候不肯睡觉,被雌父扔出来躺在草坪上受罚,一次两次的也学聪明了,知道爬墙,他会顺着水管一点一点爬上去,小时候身子小,也容易摔,摔下来了不但不能喊疼,还要想着不能闹出动静,万一被雌父发现了就要加倍罚。

  沈谓顺着水管向上爬,到了二层小窗户的位置,用脑袋哐当一撞,窗户打开,他用力一抓,直接扑腾进去了。

  房间内一股灰尘腐朽味,呛得他连连咳嗽,沈谓忙关上窗户,生怕被发现。

  这间房本身是他的卧室,到现在床头柜上还放着雌父给他买的玩偶和模型,明黄色的床单铺在床上,走过去,闻一闻,从灰土气中依稀可以嗅见淡淡的皂角味。

  沈谓摸摸肚子,饿了,拉开抽屉,果然,半包零食还在里面,可惜发霉了,吃不了了,沈谓拍拍衣服,抖了抖灰,朝着楼下走。

  没敢开灯,抹黑前行,走了几步,小夜灯亮起了。

  侧目一看,之前在家里没在意过,现在才发现原来在每一个楼梯角和边角位置都有小夜灯,声控的。

  在黑夜,一有声响就会有晕黄的光,尤其是楼梯口位置,夜灯最多,沈谓一个一个台阶下,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在这个楼梯上滚落,摔的脑袋都是疤,他还好奇之后为什么没摔过了,原来是因为夜灯。

  跑到一层,雌父的首席律师服还搭在椅背上,衣服落了灰,将灰尘吹落,依旧崭新平整。

  沈谓将椅背上的衣服拿下来,穿在身上,大大的宽宽的,转了两圈,不但不脱,还把纽扣系上了,然后穿着这间不合身的大衣服来回走动。

  跑到冰箱位置,上层摆了满满的牛奶,不过全过期了,冷藏室里有肉,已经长虫了,吓得沈谓赶忙闭上了冰箱门,拍着胸口,心想,这种小虫子太可怕了。

  他又翻了翻几个储物柜,终于找到了一些干货,勉强吃了几口,然后坐在地上。

  雄父先离世,雄父离世后的一月,雌父也去世了。

  他们离世的时候沈谓没有太强烈的触动。

  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突然失去了两个亲人。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还在睡觉,迷迷糊糊的,雌父拍了拍他的脸颊,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去医院看看,他也要起床一起去,雌父不让,说外面乱,把门锁了,让他自己在家待着,沈谓趴在沙发上等了一宿,等到的不是雌父回家,而是军部传来的噩耗——苏尔谢律师深夜病重离世。

  葬礼举行的时候,沈谓还是懵的,他像个提线木偶,被他们带着走完流程,然后就离开了,这栋别墅也再也没进来过了。

  一夜之间,他就成了孤儿。

  过了数月,暴.乱逆反来袭,他惊恐的看着被血洗的帝都,有些惶恐,他想逃掉,结果不小心死掉了。

  回忆浮上脑海,沈谓又看了眼这空荡荡的别墅,擅自做主,上了二层,进到了雌父的卧室。

  进去后,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连书籍摆放的角度都是恰好贴着边缘线,几件衣服熨烫平整的挂在那里,沈谓想,他不要去别的地方了,他就想待在这个熟悉的房间里。

  沈谓也不是白来这个房子的,左翻翻右翻翻,各处都找一找,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哐当一下用榔头砸开,将里面的各类文书文件一个个翻开.

  有他的出生证明,疫苗检测证明,雄虫精神力检测证明,在最最最下面,沈谓一喜,找到了那份订婚证明!

  订婚!

  赶忙打开,看着一串串的字,找啊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对应雌虫的名字,一看,愣了下,沈谓第一反应是把这个册子举起来仔仔细细的看,想看一下真伪,确定是真品以后,对着赫安两个大字开始发呆。

  这是赫安的订婚书?

  赫安的订婚书为什么会放在他的雌父这里?

  慢着!

  赫安订婚了?!

  沈谓瞪大眼,直接点开手环,发了条信息过去:【赫安!!!我发现了你的订婚书!!!是不是你的父母给你也订了娃娃亲啊!!!】

  沈谓哭丧着脸,心中悲愤,立马低头,想看看是哪个狗东西敢和赫安订婚,沈谓找了半天,看到了一长串名字,叫做:希尔特·谢莱恩克·沈。

  希尔特家族的?

  谁?

  沈谓勃然大怒,心想,难不成是那三个杂毛?

  谢莱恩克,好熟悉的名字,这不是他雌父的姓氏吗?

  沈?

  那个狗东西竟然还和他有同样的一个字!

  沈谓更委屈了,他又飞速打了一串字:【呜呜呜呜呜你认识那个雄虫吗,我雌父是不是一天闲着没事儿干啊,给你订个婚,给我订个婚,他是准备开婚姻介绍所吗?】

  沈谓心如死灰的看着这个订婚册子,然后放下,又开始在下面找自己的订婚册子,册子没找到,找到了一对白金戒指,很漂亮。

  沈谓看了半天,眼泪都快出来了,突然一怔,又一愣,忙翻开自己的出生证明,只见一串飘逸的名字:希尔特·谢莱恩克·沈。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大名叫这个?

  再等等!

  沈谓愣了下。

  他是谁?刚刚那个订婚册上写的谁的名字?!

  他和赫安!?

  “轰!”屋外的炮火声都赶不上沈谓脑子里的轰鸣来的厉害了。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低头看着两枚戒指,倒也不客气,用牙咬了咬,是金子。

  沈谓还处在茫然中。

  他的订婚对象是赫安?!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花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抱着订婚册大口亲:“雌父啊雌父,我错了,我不该说你闲得慌,你可太好了!”

  沈谓将那堆文件放回去,抱着自己的订婚册子就冲了出去,宽大的衣服一扳倒,脸朝地的摔,他拾掇一下,继续朝楼下走,走到一半,又兴冲冲的跑了回去,从雌父的抽屉里拿出了好多好多星际币,早知道能从雌父这里拿钱,他还费个什么劲儿去卖甜品呢。

  有了钱的沈谓心情都好多了。

  他拿了个大背包,将衣服、星际币、订婚册、戒指都放了进去,然后拍了拍背包,说道:“雌父,你放心,我拿了你的钱,现在就去给你烧点钱,这钱可都是我自己挣的啊!”

  离开贵族区,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到了墓园,烧了点纸钱,毕竟他的雌父雄父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也没谁能给他们烧了。

  沈谓秉承着,你养我小,虽然我也没能养你老,但至少我给你带了一大背包的纸钱,希望你在下面过的好。

  这里的火光太明显了,沈谓没敢多待,烧完后悄悄跑掉了。

  回军部的路很多,但如今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封路,沈谓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空气中带着一股烟火味,灰蒙蒙的,远处偶尔还能传来几声枪响,总之,战乱的局面久久挥之不去。

  他找了个比较矮的墙,翻了进去,进去后,挠挠头,怎么感觉这地方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地方,这是军部C区吗?四处看了看,不像是。

  “砰!”

  是一声枪响,沈谓颤了下,咽口唾沫,四处张望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躲藏地点。

  “砰!”

  又是一声枪响,声音更高,枪声中还夹杂着几声爽朗的笑。

  沈谓心想,他这是到了哪里啊?

  他会不会又像上辈子一样不小心死掉了?

  “砰!”

  再次一声响,沈谓一个踉跄,闯进了一个宽阔的靶场内,幸好他这个位置没谁能注意到。

  沈谓站在这里,看着宽阔的靶场上,几个雄虫被按在那里当靶子,一地的血,再看看一旁椅子上的军雌少将,他们手里轻巧的玩转着手.枪,互相攀比的笑:“我说你的准度不如我你还不信?”

  说完,又是砰的一枪!

  沈谓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一个脑袋被枪毙开花的画面。

  呆滞了。

  低速运转的大脑也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哪里。

  是靶场。

  上辈子他就是在这里看见了赫安坐在那个椅子上,表情懒散,手里玩弄着那把枪,一个接一个的雄虫被压上去,他一枪解决一个。

  而后,他被发现了,要逃掉,结果摔在了雌虫尖锐的虫翼上,当场死掉。

  上辈子的画面历历在目,陡然,“叮叮叮——”沈谓手上的手环响起,打破了场地内的‘宁静’,沈谓瞪大眼,看着那几个少将蹙眉走近,惊恐的直接朝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几个少将一听这声音,愣了下,被逗笑了,立刻让手下将沈谓抓了过来,沈谓抱着自己的包,坐在地上。

  那个少将对他说:“抬头。”

  沈谓可委屈的抱着椅子腿,眼泪啪嗒啪嗒掉,心中想着,自己肯定死定了,他又要死了吗,死的时候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可疼可疼?他为什么总是活不过成年就要死呢!

  越想越酸涩,沈谓擦了把眼泪,扬起头,莫名有了种,随便吧,爱怎样怎样,你们杀吧。

  几个少将对视几眼,其中一个少将顿了下,走上前突然惊讶:“小霸王?”

  “……”沈谓嘴角一抽。

  谁给他起的这个外号?!

  但此刻,听见这个称呼还莫名有点心安,他抬头看了眼,是个熟悉的少将,叫洛克。

  另两个少将挑眉:“认识啊?”

  那个少将嘶一声,立马把枪放回自己腰胯间,收敛了之前的生杀气,面容变得柔和了许多,走到沈谓面前,半跪下来,温声:“别怕了别怕了。”

  说完,立刻给了其他两个少将一个眼神,那两个少将是从外城调回来的,不认识沈谓,此刻有了几分好奇,突然,恍然看了眼,“小霸王?”

  这个称呼好熟悉,似乎是军部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说是帝都军部有个很讨喜很可爱的雄虫崽,是军部的小活宝,深受宠爱,还是赫赫有名的赫安少将的挚爱。

  两个少将立刻变了变脸色,心道不妙,看着沈谓手环上还在嘀嘀嘀的声响,有些尴尬的说:“完了完了……不会是赫安少将的通信吧?!”

  正在安慰沈谓的洛克少将也变了面色,看了眼沈谓的手环提示,如临生死的闭上了眼。

  是赫安。

  沈谓抱住那个认识的少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结巴道:“那,你们,要杀我,也不要,拿枪,有安乐死吗。”说完,痛哭不止,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绝望。

  “不哭了不哭了,没谁要杀你,谁杀你?不会的不会的。这样,你不如先接一下光影消息?”

  那个少将帮沈谓擦了擦眼泪,然后又帮沈谓点开了光影投屏。

  空中投屏,赫安那边此时是黑夜,赫安身上不算干净,满是血水和泥渍,刚刚结束一场战斗,脸上还有醒目的血痕,胳膊上也在流血,但在看见沈谓那几条消息后,还是选择了立刻回电。

  接通后,没看见沈谓,反倒是看见了三个少将,那三个少将对赫安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神色肃穆,半点也不见之前的玩笑样,尊敬的姿态,说道:“赫安少将,日安,前线还好吗?”

  赫安顿了下,“日安,一切都好。”

  同是少将,却也有等级高低之差,赫安是最年轻的少将,是屡立战功的少将,从无败仗,是军中翘楚。

  其实赫安早已有资格升为中将更甚上将,但由于军部对升中将和上将在年龄上有硬性规定,赫安实力达标,但年纪轻,所以才一直压着没有升,不过,这些年赫安统领各种军权、政权、财权,并掌管一城、掌管一军,实际上已经是在做更高军衔该做的事情了。

  所以同少将的层级里,无一不对赫安保持崇敬之心,绝无冒犯。

  赫安蹙起眉头,“沈谓呢?”

  洛克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沈谓,欲言又止。

  赫安隐隐听见了几声啜泣,心沉了沉,“沈谓?”

  沈谓抬头,满眼泪光,看着视频里的赫安,痛哭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快死了你快回来……”嗷嗷哭,哭的三个少将措手不及,看着屏幕里赫安越来越冷沉的面孔,三个少将的心仿佛在油锅上煎。

  洛克迫不得已和赫安单独去对话了,简单解释了下:“沈谓可能看见了处刑的画面……”

  赫安知道帝都的情况,没接话。

  洛克继续道:“那些都是上面特定的要处以死刑的雄虫,罪大恶极,真不是我们几个滥杀,谁知道沈谓突然出现还给看见了。你家小朋友大概率是被吓到了,现在还在那儿哭呢,你看要不要你安慰下,或者你说拿什么东西能安慰沈谓,我去买?”

  赫安一阵头痛。

  沈谓心理素质脆弱,本就不太能见生杀之事,现在倒好,还来了个亲眼目睹,也不怪沈谓害怕。

  看一看那边还抱着椅子委屈巴巴的影子,赫安轻声道:“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吧。”

  洛克点头。

  沈谓不肯撒手,非要抱着那个椅子,无奈,所有军雌只能撤离出这个靶场,将空地留给沈谓。

  沈谓眼睛像兔子一样,红红的,脸上也脏脏的,他抱着凳子,垂头丧气的。

  赫安道:“还哭?”

  沈谓顿了下,不明所以的看着赫安,心想,赫安难道不是要安慰他了吗?怎么听这语气不太对呢。

  赫安声音又降了些,清冷的问:“让你好好待在军部,跑哪里去了?嗯?”

  沈谓别过头去,很不高兴,不敢朝其他军雌发的火都发到赫安身上了,松开椅子,一脚踢开,坐在地上,气道:“我想出去就出去!我就出去!”

  看沈谓又有了精神,赫安笑了下:“敢出去不敢看?胆子那么大现在哭什么?”

  沈谓抿了抿唇,又别过头。

  见沈谓情绪稳定了些,赫安抚慰道:“别担心,他们不会把你怎样的,你好好在军部待着就行了,等我回来,如果实在害怕,去医院找霍尔斯上将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不舍的眷恋。

  赫安听的心脏跳了下,他想起了沈谓给他发的消息,他知道,沈谓已经知道了他有婚约的这件事,正要明说,远处却突然传来轰隆隆的炮火声,刺耳的警报立刻响彻阵地!

  赫安猛然起身,立刻厉声:“警戒!”说完,对沈谓说了句:“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立刻挂断了。

  不用猜都知道那边要打仗了,沈谓没胡闹,也没回拨了。

  他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背包,默默拉开拉链,找出了那两枚戒指,心中暗想,他雌父真好,知道他买不起戒指,还给他提前准备了两枚。

  看见这两枚戒指,心情再次好了许多,哭到嗓子哑了,他抱着背包,下巴搭在上面,闭了闭眼。

  过了会儿,外面的三个少将进来了,身旁还伴着一个中将,那个中将发现沈谓在里面竟然睡着了,忍俊不禁:“哭累了就睡了,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话毕,挽起袖子,走了过去,将沈谓横抱起,低声道:“这个小祖宗是谢莱恩克上将的独子。”

  另一个少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谢莱恩克上将那都是活在书本中的人物,大名鼎鼎!他们惊叹的看向沈谓,倒吸一口凉气,不禁惊呼,那个中将嘘了一声:“别吵醒了,赫安不在,这祖宗难哄着呢,弄醒了你们去哄。”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