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子弹,更像是小

  军雌们不敢再言一语, 立刻退了出去。

  不是真子弹,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水枪,按理说不疼, 不过是沈谓太脆弱,一点刺激都显得格外锐利, 才觉得痛。

  沈谓见了赫安跟见了鬼似的,他结结巴巴的说:“你……”咽口唾沫, “你来干什么啊……这里是医院……你不能……”

  赫安饶有兴趣:“我不能什么?”他贴近沈谓,笑的散漫, 用手轻轻抚摸在沈谓的耳边, “不能囚禁你?”声音很低, 只有他俩能听见。

  沈谓抖了一下,正准备破罐子破摔直接全盘托出, 让在场的医生护士都看清楚他们的少将是个什么样的恶虫时,赫安却清淡的后退一步, 以从未有过的姿态, 对他低下了头, 很礼貌的说了句:“感谢阁下的相助,那三个恶虫因涉嫌恶意伤害雄虫幼崽罪, 已被关进第九城监狱。”

  雄虫幼崽。

  沈谓脸一红。

  那,未成年不是幼崽是什么?

  这是他这些日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唯一不解气的就是,只告诉他关进监狱了,怎么不说一下那三个恶虫会受到什么惩罚?

  赫安像是很了解沈谓一样,压低声:“军部的监狱,对他们来说, 生不如死。”

  沈谓怔了下。

  赫安摆了摆手, 医生和护士架着叫喊不愿的沈谓去了手术室。

  红灯亮起。

  赫安站在手术室外, 身形一刻未曾移动。

  那身笔挺的军装在他的修饰下,更像是一件艺术品,站姿端正,目视前方,像是手术室内是个多重要的人物一样。

  有护士过来说:“少将,您在沈谓阁下睡着后的每天晚上都会在外面守着,也没休息好,里面有院长在,不会出事儿的,您去休息吧?”

  赫安没出声。

  仔细看,眼底已然发青,他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跟在身边的两个副将对视一眼,抿唇不语,这是他们第一次见他们少将会对一个雄虫如此关心。

  整个星际,如果真要论起谁最厌恶雄虫,那赫安一定是佼佼者。

  宁死,也不愿屈服于雄虫。

  甚至,他是对雄虫最无礼且所有军雌中伤害雄虫最多的那个存在,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被流放到第九城。

  更甚者,有传言,有虫偷听到过一段对话,那段对话里,赫安明确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要问我的愿望是什么,那一定是杀死所有的雄虫。”

  而如果问赫安现在对沈谓是什么感觉,也绝对谈不上喜欢,顶多是没那么厌恶了。

  在他的认知里,沈谓是一个胆小、自私、没担当、任性的存在。

  比起其他雄虫,他是能好那么一些,但也依旧存在所有雄虫都有的劣根。

  可尽管有种种的不屑,赫安还是站到了门口。

  打了麻醉,手术室内安安静静,半点喧闹也没有,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和冷器交触的清脆响,医生不禁感慨:“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雄虫了。”

  闭上眼的沈谓,温文尔雅,俊秀白皙,没有想象中的锋芒,是一个十分平和的姿态。

  沈谓最漂亮的是他的眼窝与鼻峰,深邃与高挺的对立感极强,这样的长相绝对是星际中的翘楚,再者,对方一看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皮肉细嫩,一点痕迹也没有,白里透红,养的很好。

  而往往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基本脾气很差,十分骄纵,而沈谓身上倒是看不出那种狂劣气。

  沈谓当然不知道医生在给他做手术的时候想的是这些事,否则他会惊吓到苏醒。

  当然,手术过程中他也确实醒了一次,睁大眼,看着发光的激光设备正在他身上扫描时,静默一秒,而后,护士在聊:“今天餐厅有浆果,就那种红红的酸酸的,味道挺不错。”

  “啊,我一会要去整理单据,你帮我带一份吧。”

  “好呀好呀,还有谁要,统计一下,我一起带回来。”护士回头看了几眼,清点数量,“三份……五份……六份……好,六份是吧?”

  沈谓突然道:“七份,还有我。”

  “…………”

  蓦然,安静。

  沈谓又补了一句:“不要果酱,只要果子。”

  “………………”

  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还不等沈谓再次开口说话,一个坐在角落的医生飞奔冲来,上来给他就补了一针,沈谓紧紧抓住那个医生的手,在药效起作用的时候,用最后的意志力说:“有蜂蜜的话最好!”说完,昏睡过去。

  激光手术比较疼,但是效果好,而且没有后遗症,沈谓醒来的时候,后背一阵刺痛,深入骨髓,疼到他牙关咬紧,几乎绝望,手下狠狠抓着床单。

  这一刻,他相信,如果之前的经历再来一次,他绝对做不到义勇向前的去自残。

  睁眼的时候,窗边好几束鲜花,盛开的鲜艳,沈谓觉得后背烧痛,磨磨蹭蹭的刚起来,门就开了,赫安淡淡道:“你要是还想进一次手术室,你就继续折腾。”

  沈谓怒道:“你出去!”

  赫安将饭盒放到桌子上,史无前例的和气了许多,“吃点吧。”

  “你这样居心叵测的雌虫,之前能囚禁我,现在说不定还会给我下毒!”

  “是啊,我下毒了,你敢吃吗。”

  沈谓怒气冲冲的指着他,“你出去!你出去!”

  他硬是这么走了下来,赫安蹙眉,过去,将他扶住,试图将他往床上按,沈谓鼓足了力气,狠狠一推,本以为没什么作用,谁知却见赫安连退几步,紧抿薄唇,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沈谓心想,自己的力气也没那么大吧。

  低头看着桌上的食物,狐疑的走过去,边吃边说:“那么多军雌看见了我在军部,你要是给我下毒,你也逃不掉的。”

  咬了一口果子,清脆香酸,口齿里一股新鲜草果气,他鼻子动了动,奇怪,怎么闻见了一股铁锈味,他将头低到饭盒位置,看了看里面的菜,尝了几口,口里味道和鼻腔间的味道全然不同。

  是鲜血的味道。

  他侧目,却见赫安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背后,那冷厉的眸子在发现沈谓的目光后快速收敛。

  “吃完了就去床上躺着。”赫安又恢复了之前的姿态,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其余一如往常,他直起身子,发现沈谓磨磨唧唧的,有些不耐的走了过去,将饭盒快速打开,摆好,“十分钟能吃完吗?”

  沈谓摇了摇头。

  赫安无奈,光影系统开启,对话:“半个小时后再来给他换药吧。”

  沈谓抱着饭盒坐到了床上,闷头干饭,而赫安则坐在一边,随手拿出营养液,很小一支的浓缩液体,沈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食物,再看一看赫安的食物。

  他有个坏毛病,喜欢看别人碗里的食物。

  他在家,家里就他一个幼崽,肆意惯了,只要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就喜欢别人的东西。

  营养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

  之前的人生经历里也只是听说过,那是一个很苦很涩的东西,很难喝,大多用于战场上。

  沈谓睁大眼,好奇的瞧着,这时,自己饭盒里的东西一点诱惑力都没有了,看着那一小支的液体,目不转睛。

  赫安手一顿,挑眉。

  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会对营养液好奇的雄虫。

  其他雄虫看见营养都是弃之如敝履,嘲讽的说一句:“只有卑贱的军雌才会喝这种东西。”

  但沈谓眼睛很干净,没有半点嘲讽,是真真切切的好奇,沈谓指了指营养液:“我也要。”

  赫安将喝完的管子扔到垃圾桶,“没有。”

  “有啊,我刚看见你口袋里有两支的!”

  “你不吃你的饭盯着别人的口袋干什么?”

  “所以你就是有的对不对,给我。”

  “你说给你就给你?我偏不呢?”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想看沈谓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赫安露出一抹浅笑。

  沈谓皱眉,“雌虫不可以拒绝雄虫,你这是违法……”说到一半,话声止住,想起了赫安对他做的那些事,莫名觉得这话很没有威胁力,果然,对方眼底漾出一层浅淡的笑,他又道:“不管是不是法律,你都应该给我!”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

  “谁规定的你想要我就必须要给你?”

  “因为我是雄虫。”

  “哦,所以呢,如果我不给呢?”

  沈谓陷入困顿,“可是我想要,你就要给我。”说完,不快的补了句:“向来如此。”

  赫安从口袋拿出另一支营养液,若有所思:“你换一种方式问我要,说不定我会给你。”

  换种方式?

  要一个东西而已,还要换种方式。

  他从来都是一句:“我要这个。”立马就会被双手奉上的送到他面前,要个东西而已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请你把你的营养液给我。”

  这是沈谓记忆中最有礼貌的说话方式了,他周围可没有一个雄虫会用请这个字,万一要是被别的雄虫听见了,一定会笑话他的。

  赫安没表态,只是继续看着他。

  沈谓不解,他不是已经很客气了吗。

  009在一旁扑闪着小翅膀,歪了歪脑袋,【宿主,你要用礼貌的问句向他人请求,而不是强硬的拿来主义。】

  问句?

  沈谓迷茫了,从小的教养束缚了他的思维。

  礼貌的问句该怎么说?

  他印象中从来没有什么礼貌的对话,一时,脑袋空空如也。

  009提示:【比如这样说:你可以让我看一看那支营养液吗?谢谢你。】

  沈谓更疑惑了,心中问道:“我为什么要说谢谢你?我为什么要谢谢他?”

  009耐心解释:【因为营养液是他的物品啊,你索要他人物品,他人有权拒绝你,如果你不想被拒绝,当然要礼貌客气呀。】

  沈谓再问:“为什么他会拒绝我?”

  009头大了,这个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于是好声好气的说:【宿主可以先试一试我说的有没有用。】

  沈谓顿了下,深呼吸,用着一丝试探,问道:“你可以让我看一看那支营养液吗?谢谢你。”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