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这个老大也太不懂事了吧, 有矛盾不能回家解决?看把自己弟弟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怪不得外面人都说盛董喜欢老二呢,看看老大闯的祸。”

  盛明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任何话, 先是站直,对宋老太太鞠躬, 然后低头,“对不起您。”

  然后再走向盛淮身边, 沉眸,“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站起来, 跟我走。”

  盛淮一顿, 当看见盛明的那双眼时,如遇冰原, 寒凉刺骨,他从未想过这样的眼神能从盛明身上看见。

  气氛僵持, 盛明刚要张口, 忽然传来轻灵的一声:“奶奶?”

  熟悉的人影, 灵动的步伐,盛明侧首, 只见宋蓝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款礼服走来,胸针明耀,精致的妆容精心的打扮和往常的随意不一样。

  盛明有些错愕。

  当和宋蓝对视后,宋蓝对他微微一笑,再看向宋老太太,温婉的说:“奶奶, 您先去那边坐坐, 这里我来解决。”

  宋老太太面色淡沉的点头。

  不过, 才走几步,宋老太太又将目光放在了盛明身上,轻轻打量后,才走了。

  宋蓝礼貌大方的对众人致歉,表示是自家的疏忽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随后又道:“不过,我不相信是盛家的两位少爷做出的不理智行为,或许,有另一层原因呢?这里都有监控,我已经让人去调监控了,一会儿公放看一下吧?”

  盛淮身子陡然一僵,脸色唰一下惨白。

  宋蓝浅笑:“这些草药昂贵,如果不是两位少爷的破坏,也不能让你们白白承担了费用……”

  “不用!”盛淮突兀的出声,打断了宋蓝的话,此刻也不敢再坐在地上了,匆忙起身,扯笑:“说到底是我们不小心的……我会赔偿给您的。”

  宋蓝婉拒:“这怎么可以呢?其实只要看个监控就一清二楚了不是吗?”

  目光犀利,有几分冷锐,可说的话却温柔如水,宋蓝朝前走了几步,背过身的时候安抚的看了眼盛明,就是这一眼,让盛明心里有些发酸,他知道,宋蓝是在帮自己,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表现,于是只是低了低头。

  盛淮真的慌了:“不用的……也不是多少钱……没必要在这个日子破坏气氛了。”

  盛淮的一再发言让众人心底都有些微妙了。

  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当发现盛淮有些紧张的时候,立刻察觉出端倪,目光也变了,冷冷看向盛淮,一时觉得盛淮实在心机深,又觉得自己被这么一个人竟然差点骗了。

  厌恶的目光让盛淮恐慌,他想解释,可远处传来的声音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小蓝。”

  陆秋和宋子勋是并排走来的,一眼看去,陆秋站到宋子勋身边气势丝毫不差,仿佛两人都是世家贵族,甚至,陆秋随性的样子更引人注意。

  不怪陆秋来的及时,而是刚刚009一直在耳边给他说这边打起来了,让他快来看看。

  陆秋对宋子勋轻轻笑了下:“我家小朋友好像受委屈了?”好不避讳的包庇。

  一句话,简单明了,直接明说盛明是被冤枉的。

  宋子勋都来了,再看热闹也不好,众人有意无意的散开了。

  宋蓝和宋子勋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换,宋子勋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审视着盛淮,随后淡淡道:“盛二少是跟着盛明少爷一起来的吗?”旋即一笑,“请柬只有一份,按身份,既然是跟着自己哥哥来参宴的就要跟好,要是闹出不好的事情会很失礼的。”

  盛淮的身子颤了下。

  整个人都呆住了。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明晃晃的讥讽自己。

  陆秋唇角上扬,轻轻瞧向宋子勋,就很欣赏。

  三两句话就给盛淮的身份定性了——你只是庶子、真正能配参宴的只有盛明、如果你惹了什么事你将不被庇护立刻赶出会场、请看清自己的身份。

  至少陆秋理解的是这几个意思,就不知道盛淮会不会听出更多意思了。

  盛淮握紧拳头,在羞辱中,快步离去。

  陆秋收回目光,看向盛明。

  盛明抬头,等待着陆秋的训斥。

  他印象中,只要自己冲动行事就会被陆秋训斥。

  可这次没有。

  陆秋轻轻拥住他,手扶在他后脑,轻轻说:“被欺负了。”

  是陈述句。

  瞬间让酸涩涌上心头,眼圈逐渐发红,强忍住眼泪才未夺眶而出。

  宋子勋挑眉,和宋蓝对视一眼,宋蓝无奈一笑,宋蓝上前挽住自己哥哥,将人往远处带,宋子勋则笑了下:“还有半个小时宴会就开始了,陆秋,给你留了位置。”

  宋蓝惊讶的看眼。心中暗想,自家哥哥最冷淡,对外人疏离冷漠,可今天竟然因为陆秋破例了。

  宋子勋亲自留了位置,自然是最前排,而能得到宋子勋青睐的人都是非同凡响的,宋蓝不懂,陆秋怎么做到才和自己哥哥见了一面就让自己哥哥如此欣赏喜欢的。

  陆秋安抚好盛明的情绪,带着人去看了订婚礼。

  盛明和陆秋都坐在了第一排,名流第一的位置。

  而盛淮过来时,找自己的位置,却发现自己的位置早早就被人撤掉了,颜面大失,又怒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走掉。

  陆秋坐在席下,轻轻握住盛明的声,声音放的很轻:“如果宋蓝和我都没在,你会怎么办?”

  他不相信盛明会任由盛淮冤枉。

  是,盛明总是在盛淮的光环下弱势几分,但不代表盛明不会反抗。

  盛明嘲讽的笑:“这种事情,闹的越难看越好解决。”

  “哦?”

  盛明不屑的说:“父亲是偏爱盛淮,可盛淮的身份永远是他的限制,名不正言不顺,外面闹了难堪的事儿,父亲那边会调查清楚,不论是不是我的错,都会变成盛淮的错。”

  “不错,用个老派说法,你可是嫡长子,你代表的是盛董的脸面,所以他不会任由别人在外面欺负你,哪怕这个人是他所喜爱的盛淮。”

  陆秋欣慰的看了一眼。

  盛明果然什么都知道,思路很清楚,所以当今天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盛明应该是不慌张的,因为从一开始,盛淮就看错了形势,太久的荣耀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不论盛明出不出手,盛淮必败。

  而盛明为什么知道自己是赢家却依旧委屈。

  可能是没有人喜欢被千夫所指,也没有人喜欢受到不公。

  如果他没出现,盛明会装作没事儿一样就过去了,可他的出现让盛明有了情绪发泄,就像小孩子,受了委屈总是会朝自己最亲近的人身边撒娇一样。

  订婚礼在轰动的掌声中结束。

  所有宾客站起身,鼓掌并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晚宴结束,可以陆续离场了,陆秋本打算带盛明早点离开,可宋蓝快步走来,几分歉意的表情:“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方便去见见我们老太太吗。”她耸了耸肩,“她老人家也不知道怎么了,指名道姓的要见你们。”

  陆秋挑眉:“宋蓝?宋医生?宋大小姐?嘶,瞒的我们好苦啊。”

  听着陆秋的调侃,宋蓝取笑:“我可没有故意隐瞒,你们又没问对不对。”

  “早知道宋医生出身富裕,上次的郊游钱门票钱应该让她出。”

  几人大笑。

  深院,古朴简单,几缕苦香缓缓如鼻,未至,便有轻轻的木鱼声入耳,一下一下,让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宋蓝低声:“老人家已经很久不见外人了,今天难得出来一次,还见了不高兴的事儿,要是说话冲了些,你们别往心里去。”

  她害怕老太太因为今天的药草而怪罪盛明,老太太那边没办法劝说,故而只能从这两人身上提前提醒。

  进了正厅,陆秋第一既视感就是,和盛老太太的那个庄园的感觉太像了。

  宋老太太微微抬眼,第一道目光没有给到盛明,而是给到了陆秋,那束目光先是审视与打量,再是长辈的认可,再是一点点的探究。

  不同于盛老太太年迈后的病症,宋老太太年纪虽大,但看着依旧清明豁达,半点不糊涂,极为清醒的目光看人一眼就令人心底敬畏。

  “你叫陆秋?”她问。

  陆秋刚要张口自我介绍,就听老太太又说:“你们先出去。”

  你们?

  谁们?

  佣人先出去了,宋蓝一顿,随后也出去了,盛明有些茫然,发现陆秋朝他点了点头后,这才也退了出去。

  等独留下陆秋一人时,陆秋温声:“老夫人安好,晚辈陆秋。”

  “京城陆家?”

  陆秋呼吸一滞,那双眸子深沉不见底,静静望向宋老太太,未答。

  宋老太太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看了许久,“是,你是陆家的那个小子。”而后就是和盛老太太一模一样的话,“都长这么大了啊。”

  陆秋低眼,依旧不接话。

  这话,他不知道怎么接。

  陆家早已不复存在,而他,也不想借用父辈的光辉去给自己添名望,所以他从来不会说起自己的身份,有时,他更希望别人觉得他是一个无父无母贫苦出身的人。

  陆秋被迫抬起头,直视宋老太太的目光,宋老太太说道:“现在在哪里住?”

  “借住在盛家。”

  “庄园那边?”

  陆秋一顿,不知道宋老太太为什么会这么问,随后扯扯笑,“没,晚辈怎么可能和盛老夫人住在一起,是和盛明少爷。”

  宋老太太立刻哧一声:“为什么不能和齐明华住一起?”

  陆秋再次一顿,宋老太太直接点名道姓的提起盛老太太,着实让他有些不解,怎么他非要和盛老太太住在一起?

  于是试探性的说:“并无亲疏,住在一起不合适吧?”

  “你……”宋老太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听人说,齐明华这些年老糊涂了,看样子是了,否则若是清醒着,怎么可能不把你带回庄园呢……”

  陆秋道:“我和盛老太太……”

  “罢了,不提了,让外面的人进来吧。”宋老太太坐回原位,等外面人进来了,开门见山的说:“不如让陆秋以后住在我们宋家吧,我看那个盛二少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在那边待着太闹心。”

  宋蓝整个人都震惊了,惊愕的望向陆秋。

  陆秋:“……”

  别看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盛明忙抓住陆秋的手,“老夫人好,我们和盛淮不在一个别墅住,平常不见面的。”

  宋老太太看向盛明,轻笑:“你是怕他来我这里住,还是怕他来这里住不带你?”

  盛明脸一红。

  陆秋适时道:“我是盛明的家教,还是和他住一起吧,多谢老夫人厚爱。”

  宋老太太轻轻笑,想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儿,满目都是回忆,伤感流露出的那一刻,快速收敛,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盛老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你们,若是有什么难处了,可以来找我。”

  陆秋和盛明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异口同声:“谢谢老夫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见面,见的快,散的也快,临走的时候,宋老太太让宋蓝给陆秋递了张银行卡,在宋蓝诡异的目光下,陆秋汗毛竖起,说不上的尴尬,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后只能表情讪讪的说:“宋医生,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盛老和宋老为什么都对他这么好。

  不知道父辈的渊源。

  坐上车,盛明整个人都缓下来了,语气沉沉的说:“你不知道我见宋老的时候有多紧张,我奶奶和这边的老太太关系不好,都好多年不见面的那种了。”

  陆秋问:“关系不好?”

  “是啊,都是老一辈的事儿了,我也不是太清楚。反正好像当年他们年轻的时候关系很好很好,算是莫逆之交,最后闹矛盾了,到现在,整整十年都没见过面了。”

  手里的这张银行卡拿起来沉甸甸的,比起别人送他钱,他还是更喜欢从别人手里抢钱,这样心里舒服些。

  说起钱,陆秋皱眉:“之前我看见了你的资产转移合同,谁让你把资产全部转我这里的?”

  盛明乐呵呵:“我愿意。”

  陆秋嘴角一抽。

  奇了怪了,这辈子的人怎么都上赶着给他送钱呢?

  回到家中,这次的宴会也没算白来,至少破坏了盛淮的计划,那块地皮盛淮是再也别想拿到手了。

  一不做二不休,陆秋的计划远不止于此,他不仅让盛淮拿不到宋家这块,周围十三城的各家他都别想有太多联系。

  想要毁掉一个人太容易了,他不过是用盛淮曾经对盛明的招数故技重施,盛淮喜欢用舆论造势抹黑盛明,那他就让盛淮也体验下被万人唾弃是什么滋味。

  不过十天,听人说,盛淮状态很差,如今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经常在公司怒吼骂人,每天都让手下人加班,引得众怨。

  这一切,皆拜陆秋所赐。

  病急乱投医,当盛淮苦苦引资寻地未果的时候,如天降及时雨,有人给他了一个机会,送上了一块地,并告知资产包是有备案的,可以随时移用,这对盛淮来说无异不是巨大的惊喜。

  在走投无路的时刻,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生怕再被陆秋这边影响,立刻签了合同,也没有去想,这会不会是陆秋故意送给他的一份礼物。

  而这份礼物的爆发点也正是三月后。

  乌云笼罩城市,随时能扬起一阵大风将人吹的狼狈。

  巨大的玻璃窗内,盛淮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过了好久,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怒吼:“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被法院收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会议室的门没关,其实关不关意义都不大,因为外面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几个经理暗自冷笑:“活该!当初开会我说了不止一次这个资产包要谨慎,非不听还骂我,活该他吃亏!”

  “什么盛二少,说白了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天天在公司耀武扬威,人家老大还没来呢,他倒先当起老大了!”

  “天天逼人加班,没奖金没工资没待遇,都是同公司的,你看看隔壁组的人,再看看我们……”

  “也不知道盛董什么时候能让他滚蛋!”

  “放心放心,我听到风声了,说是盛少以后会管公司的,你还记得吗,盛少之前来公司,看我们辛苦还帮我们分担了些工作呢。”

  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不避讳盛淮有没有听见,只见盛淮突然踹开门,对着外面就怒骂:“都是你们!一群废物!如果不是你们这个项目也不会出现问题!你们这群废物就不配待在公司!”

  有人忍不住了,站出身来说:“今天我也不怕你了,大不了我辞职,但我不受这份窝囊气。你一共接手了五个项目,哪一个项目我们没提醒过?”说完,扔下工牌就要走人。

  有一个人站出来反抗,其余人也受不了了,再也不想跟着盛淮干,工牌扬手一扔,立马就要走。

  正在此时,走廊走来了一列身穿黑西服的人,面容肃穆,不近人情,到了盛淮面前,冷淡的说:“这是盛董对您的降职函,请查看。”

  盛淮愣住了,惶然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那人已经不听他的话了,而是转身稳定局面,“分部在一月后将由盛明前来协助管理,你们已经有和盛少配合工作的经验了,希望诸位能携手共度分部难关。”

  此盛少非彼盛少。

  放在以前,在公司里提前盛少的头衔大家只会以为是盛淮,可如今不同了,盛淮人心尽失,盛明受人推崇。

  众人听到这里,立刻松了口气。

  他们可是记得盛明陪着他们加班加点的日子。

  关于盛明之前来公司这件事,其实还是陆秋逼迫的,陆秋可是记得成人礼上盛董说盛明可以去公司学习历练,那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逼人过去后,盛明在办公室待着,许是和陆秋浸淫的久了,耳濡目染,也对商界的各种事情懂了许多,分析起方案来一点也不含糊,而且盛明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知道自己不够专业,低调谦虚,一直在听其下经理等人的讲述,偶尔在一些关键点上提出一些针对性看法。

  总之,其温良的态度和专业能力,不用笼络人心都获得了上下一致好评。

  到了深夜两点,盛明发现所有人都还在公司加班,有些错愕,陆秋说:“你也累了一天了,走吧。”

  盛明懵懂止步,皱了皱眉:“做事情要以身作则的……”说完看了看那边办公室的门,早早紧闭,盛淮自己很少加班但却会逼着自己身边人无限加班。

  盛明低了低头,知道自己没有多大权力,无法去让大家下班,于是坐回原位,说道:“又不困,再改改方案吧?”

  陆秋侧目,微微一笑,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是不是知道要笼络人心了,可一看盛明那双干净的眼,又很快明白,盛明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很多细节,乍一看没什么,但时间久了,潜移默化日见人心,所有人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也难为这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少爷了,回家次次都是深夜三四点,困到不行,赖在副驾驶,直往他身上靠,碍于要开车,陆秋还得时刻注意着,把这个哼哼唧唧撒娇的人往一边推,越推盛明越不满,整个人都要贴过去,但凡驾驶位能坐下两个人,他都相信盛明会直接坐过来。

  好在,辛苦是有结果的,盛明接手的项目,在陆秋没插手的情况下,个个顺风顺水一片光明,辛苦了三个月,如今也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一晚,陆秋和盛明同时接到了盛董的任命消息。

  盛淮被卸职了。

  盛明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卸职?!为什么要卸职?为什么任命我啊?”

  “高兴么?”陆秋津津乐道的谈起,“盛淮在公司的位置以后是你的了。”

  盛明一巴掌拍到枕头上,“我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啊,我管自己一个小部门都这么累了,啊啊啊啊,为什么非要换我啊,我一点都不想工作!”这样子他和陆秋的相处时间就又要减少了,陆秋这种人,太难攻克了。

  陆秋笑了下,捏了捏盛明的脸颊,笑的开朗:“过来,睡吧。”

  盛明抓了抓头发,有些闷燥,很听话的往陆秋怀里钻了过去。

  这幅场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个极其宠溺的画面。

  有些宠爱不是嘴上表达的,不是每天一句我爱你,这对陆秋来说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因为他绝不可能对人说这么肉麻的一句话。

  但陆秋的所有举动却都在彰显爱意。

  在公司的时候,所有人都羡慕不已,感受着陆秋对盛明无微不至的照顾。

  系鞋带、打领带、保温杯、挽袖口、整理领口,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上,陆秋几乎做的尽善尽美,而看人也恰恰是从细小的事情上看的。

  没有人相信陆秋不喜欢盛明。

  他们都知道,如果有一朵盛开的蔷薇花,仔细看,精心呵护那朵花的人一定是陆秋。

  陆秋以为这件事后可能有段时间不会见到盛淮了,可不曾想,这个阴雨天,他和盛明刚刚从公司出来,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人不多,灯光昏暗,盛明去旁边的蔬菜超市买水果蔬菜去了,而他在车外等着,只见迎面走来的那个满身透着阴郁冷厉气的人正是盛淮。

  有些病态扭曲的脸,不复往日的荣光,颓废萧瑟,他看见陆秋后,像是绞刑架上的人被重新勾起血肉,面部狰狞。

  陆秋微微皱眉,靠在树上的身子直了一些,直觉告诉他,盛淮现在不太正常。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对不对。

  他只是让人给盛董送了点漂亮的人,让盛淮的母亲被厌弃,让盛淮失去一大支柱。不过是让盛淮从盛世集团的公司被扫地出门。不过是让盛淮在盛董面前失去往日的形象被厌恶。也不过是让盛淮现在感受着一点点将失去所有,却又无力挽回的感觉。

  不过,他可还没让盛淮真的失败呢。

  陆秋觉得盛淮的心理素质太差了。

  里面的盛明拎着蔬果袋子出来了,一眼就看见了盛淮,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的盛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往日的盛淮都是耀武扬威的……

  陆秋收回目光,牵住盛明的手,“走吧。”

  两人朝远走了,后面的盛淮也没再跟上。

  等发现人不见了,盛明低声道:“嘶,刚刚的盛淮好骇人。”

  陆秋心中隐感不妙,“这段时间你不要去公司了,在家里待着,我陪你。”

  盛明点了点头。

  陆秋又将人的手握紧了许多,心一沉,“明天给别墅多安排点安保吧。”手机叮铃一声,陆秋低头扫视,也没在乎身边人在说什么。

  盛明一讶:“你担心……”话未说完,瞳孔骤缩,在一声尖锐刺耳的疾驰声中,盛明猝然一把将陆秋推开,将人护在了身后,自己则被撞倒在地。

  “盛明!”

  鲜血溢了一地,染红了黑沉的地面。

  陆秋一瞬间脸色惨白,可来不及去救盛明,那辆车子又快速杀来,陆秋通红着眼,眼神犹如地狱修罗,阴森见骨,直接朝着车子那边猛地冲过去,以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直接将车窗里那个疯了的盛淮往外拽,将人的头往车上砸,迫使盛淮停下车。

  盛淮被强制拽下车,被陆秋按在地上,口中冒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陆秋,盛明要死了!他要死了!你是不是怕了?”

  陆秋起身,狠厉的一脚踹过去,踹到盛淮绝对没有能力再站起来。

  本想杀了盛淮泄恨,可一转头看向盛明,只剩下恐惧,身子都是颤的,朝着盛明那边跑过去,看着躺在血水中的盛明,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那边的盛淮还在叫嚣:“陆秋!我究竟哪里不如他?!凭什么你选择他不选择我?!我就是要他死!”

  陆秋咬牙切齿,恨不能手撕了盛淮,却还是保持一丝理智拨通了120。

  盛淮却放肆的大笑:“我死不了的,就算我真的撞死了盛明我也不用负法律责任,我的好父亲,这个最薄情寡义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失去继承人的,没了盛明,他就只能选我!”

  听着耳边的一声声怒吼,陆秋脑子嗡嗡的,可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盛明身上,现在无暇理会盛淮的话,他发颤的扶着盛明,低声:“醒醒……不要睡……盛明……”

  009被迫惊醒,一见满地的血,恐慌的尖叫一声。

  陆秋被这一声唤醒,满眼红血丝,用着从未有过的乞求说道:【救救盛明……救救盛明求求你!】

  009有些无力:【我……我要怎么救……】一颗小球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它没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此刻也只能干着急。

  当救护车的极速驶来的时候,陆秋整个人泄了气一般坐在了地上,看着盛明被人送上救护车,他勉强起身,眼皮轻轻掀起,似入骨髓的寒凉阴鸷,就那么死死盯着盛淮。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仅仅是这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人崩溃,就让盛淮如坠深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盛明伤的很重。

  抢救室里待了好久好久,久到陆秋忘记了时间,就那么四神无主的坐在外面。

  009看的心疼,它也不知道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后变成了这样呢。

  有些无措的飞到陆秋面前,小声安慰:【盛明肯定会没事的……】

  陆秋觉得嗓子里闷了一口腥甜,他强制压下去。

  这种无力的感觉已经是他很多年未曾体验过的了。

  抢救室的刺目红灯一直明亮,也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走了出来,摇了摇头:“不容乐观。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句话,将陆秋打入地狱,身子都往后退了几步。

  狼狈。

  这个词在陆秋身上从未出现过,可就是这个时候,他上前,用尽力气抓住医生的手:“求求你……求求你……”

  最后的最后,盛明的命保下了,但用医生的话来说,很难苏醒,说的再难听点,就是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陆秋就这么等着盛明醒来,等了一个月,没有请护工,每天都是他去照顾,就那么坐在床边,看着盛明的脸,平日最爱干净最修边副的陆秋大变样,有些邋遢,没了那么多的意气风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盛明醒来……

  009很难受,默默无闻的跟在陆秋身后,看着陆秋打饭。

  打饭的过程中,有几个人在闲聊,在聊报应这个话题。

  “嗐我说您也别不信,这世上的事儿玄乎着呢,报应这东西是真的有,有时候不过是没报应到你身上,你才没觉得没有。”

  “我是信报应的,我之前听人说,有种报应是报应到你最爱的人身上,这可不就是折磨人的报应吗?”

  “你就说说咱们住院部里躺的那些人,哎呦,有好有坏,就像是隔壁床的那个老李,多好的一个人啊,从不作恶,可惜他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把人家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给杀了,他儿子是没死,报应到他家里人身上了,啪!一个中风,他爹这不就不行了吗?”

  陆秋听的失神,前方打饭的师父喊了一声:“嘿!小伙子!想什么呢,饭打好了!”

  陆秋接了过来,手下将饭盒捏的死紧,脑子里却一直都在浮现同一句话:“这都是报应!”

  他茫然的低喃:“报应……那报应到我身上啊……”

  009忙道:【宿主……】

  陆秋提着饭盒,朝回走,坐到了盛明床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报应到我身上啊。”眼睛发酸,他扬起头,不想掉一滴眼泪,可还是没忍住,手紧紧握住盛明的手,“我做了错事报应在我身上……”

  陆秋就像是中了魔一样,开始无限制的重复这句话。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很多事情。

  都是他上辈子做的恶事。

  他不怕报应,因为他完全不怕死,其实放到今日,他依旧不怕死。

  可是,他怕盛明死。

  有报应就来报应他,为什么要报应到盛明身上。

  又是一月过去了,陆秋就像是被人抽干了精力,当听见医生宣布保守治疗的那一刻,面如死灰。

  009生怕陆秋就这么随着盛明过去了。

  一晚,在陆秋守着盛明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宿主想看一些曾经的画面吗……】聊表思念也可以不是吗?

  陆秋没出声。

  009擅自做主,翅膀一抖动,空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小脑袋偏了偏,试图改变视频的播放内容,可是权限有限,只能看这一小部分,就这,也是他破例的,要是被系统世界知道,免不了一顿责罚。

  可它不怕,只要能让陆秋有点精气神,怎样都行。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