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餐露宿, 翻山越岭,赶路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长风坡。

  长风坡位于岭北国土的最南端, 被敌国掠去后更名为长陵郡,敌国名为大瑜, 民风粗鲁,凶悍野蛮,据说当政的君主为人也是十分凶残,占领长风坡后把原岭北的百姓们全部都贬为了奴隶, 动辄打骂伤杀,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将军率兵前来,便是为了不日开战,夺回被侵占的土地,救回被大瑜奴役的岭北百姓。

  大军到达驻扎地的时候正值傍晚, 太阳落了山,气温随之骤降, 周遭格外寒冷,早先带精锐部队出发的副将秦昭前来迎接, 与将军和诸位将领们分别打过招呼之后,单单给夏舒呈递上了一壶酒。

  秦昭也不是别的意思, 就是此前与夏舒呈闲聊时得知夏舒呈体质缘故最为怕冷, 他只是想给夏舒呈喝一口暖暖身子。

  但他那酒壶递上去之后, 注意到将军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看过来的目光也不甚和善,秦昭如是有些疑惑, 心说这天寒地冻的, 又赶路这么久, 夏大夫平时弱不禁风的怕是冻坏了,给喝口酒而已,这犯了什么忌讳?

  将军身边的诸位将领们面面相觑一番,纷纷投去了同情般的目光,他们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秦副将,夏大夫这一路可是被将军放在怀里暖着过来的,不可能会被冻坏,甚至都不会冷。

  夏舒呈时刻关注着将军的反应,见将军面色不虞,就把秦昭递过来的那壶酒给推回去,客客气气拒绝了:“ 秦副将有心了,感激不尽,但这酒就算了。”

  “…”

  秦昭疑惑未解,正欲再说句什么,便见夏舒呈看了看将军,低眸一笑,略显羞涩道:“ 将军有令,不许我喝酒。”

  秦昭愣了愣,又见将军听了夏舒呈的话后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是很明显的笑,他忽然吸了口凉气,似乎就懂了点什么。

  后续大批兵马全部到达之后,将军下令扎营,士兵们开始搭建营帐,将领们聚集研究当下局势,伙房师傅们开始生火煮饭,随军医者们为大家熬煮驱寒悍药汤。

  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夏舒呈无所事事,毕竟是坐将军的马来的,身份在大家的心理上已经是不一般了,根本没人敢支使他干活儿,他自己也懒得掺合,等帐房搭建好之后,他就回去躺着了。

  原本打算只是小憩片刻等将军同他的将领们议完事后再一起用晚饭,谁知这段时间来每日长途跋涉的一直没能好好休息,他太累了,眼睛闭上再睁开时,就已经是后半夜了。

  是被饿醒的。

  彼时帐子里炭火正烧的旺盛,很暖和,炉火上煮着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飘出浓郁的饭香。

  将军正坐在火炉旁边看书,听到动静后抬眸看过来,见他醒了,弯起眉眼对他笑了笑。

  画面温馨,温柔静好。

  那一瞬间夏舒呈就那么看着他,少许有些失神,恍惚怀疑自己还没从睡梦中醒来。

  将军见他没有回应,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走到他床边坐下,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问他:“ 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舒呈下意识的想摇头,但忽然想到什么,就又改为点头,并且眼巴巴的望着将军,面露几分委屈:“ 身体没有不舒服,但是好累。”

  “呵呵,怎么这么娇气。”

  将军被他委屈的模样逗的失笑,温声对他道:“ 那也还是先起来吃些东西吧,吃完再接着睡。”

  夏舒呈哼唧了两声:“ 不想动。”

  将军笑道:“听话。”

  夏舒呈又哼唧两声,朝将军伸出手:“ 那将军拉我起来。”

  将军没有拒绝,把他从床上给扶起来,又帮他拿了外衣披上,然后拉着他下了床。

  随将军去炉火边坐下来,发现锅里煮着的居然是肉汤面,可知赶路大半个月的时间,热饭都难得吃上一口,更别说带荤腥,不得不说,夏舒呈还是少学有些惊喜的,浓郁肉香香扑鼻的瞬间,他立刻对将军弯起了眉眼:“ 将军煮的面好香啊。”

  “ 食材都是灶房师傅准备好的,我只是负责把它们丢进锅子里,闻着味道是还不错,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将军笑着拿了碗,盛了一些出来,放在他面前,对他说:“你来尝尝?”

  “嗯。”

  夏舒呈立刻就要去拿筷子准备尝尝看,然而又忽然想到什么,手就没伸出去,而是继续懒洋洋的对将军哼哼了两声:“ 累,拿不动筷子了。”

  “…”

  自己拿不动筷子,但是想吃,那还能怎么办?

  将军自然是领会了他的意思的,稍显无奈,稍有迟疑,不过无奈片刻,也还是拿起筷子。

  吃到将军亲手喂的面,夏舒呈满意了,暂时不再继续撩人,问了些正事:“ 将军,听换防的士兵说,这几天便开始出兵打仗了?”

  将军点点头:“ 嗯。”

  夏舒呈问:“ 大军刚刚驻扎下来,还未来得及休整,为何这么急?”

  “ 兵贵神速。”

  将军说:“大瑜军无论从军制战备,还是粮草物资,都明显优于我岭北军,等他们做好应对准备再开战,怕是没几分打赢的把握,所以我打算攻其不备,先到前方烧一把火,乱其阵脚,再伺机而动。”

  “哦。”

  夏舒呈问:“ 那这场仗将军有把握吗?”

  “ 说不好。”

  将军说:“ 只能尽力而为。”

  “ 哦。”

  虽说活了很多年,但打仗的事,夏舒呈倒是还真没参与研究过,也不是很懂,他只是很忧心,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在所难免,将军带兵迎敌,首当其冲,更是危险。

  “那到时候将军可以带上我吗?”

  夏舒呈说:“ 我其实也略懂一些功夫剑术,也可以随将军一起上阵杀敌。”

  “哦?”

  毕竟装柔弱装了这么久,印象已经定性了,将军大抵是不相信他说的话,笑着回他道:“ 到时候若是本将军在战场上受了伤,倒是可以交给你来医治。”

  “ 不许胡说。”

  夏舒呈立刻蹙起眉:“ 大战在即,将军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快收回去。”

  “哪有那么多讲究。”

  将军说:“战场上受伤流血是常事,无需忌讳。”

  “ … ”

  说起来,夏舒呈活了这么多年,自认早就已经对生死看的很淡了,可以很客观的看待任何人的伤或者亡。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以前对自己的认知好像不够透彻,或者说并不准确,他之所以觉得客观,那是因为与他无关,一旦与他有所牵扯,情绪反应还是会不一样,尤其是让他心动的人,仅仅只是想会受伤,他就已经开始心疼了。

  “ 怎么还不高兴了?”

  见他拉下了脸不理人,饭送过去也拒绝再张嘴,将军看着他无奈的笑了会儿,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脸:“ 好,本将军收回刚才的话,不受伤,好不好?”

  夏舒呈这才肯理人,挨挨蹭蹭的挪到将军身边,挤进了将军的怀里。

  而将军现在已经对他的投怀送抱不陌生了,甚至他刚靠过去,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揽住了他。

  如果之前的委屈是装出来的,那现在夏舒呈就是由内而外发自真心的委屈,虽然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会对着一个小崽子委屈,但情绪这种东西说来就来,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

  “ 将军。”

  夏舒呈仰头看着人,委屈都能从水汪汪的眼睛里溢出来: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在这世上找到的依靠,我不想你有任何的危险。”

  “ 知道了。”

  将军低头看着他,郑重道:“ 本将军答应你,一定好好保护自己,怎么样?”

  “ 嗯。”

  夏舒呈抽了抽鼻子,眼睛眨了两下,差点儿就真的掉出眼泪。

  将军用拇指在他的眼角轻轻擦拭了两下,看上去有些心疼了:“ 傻不傻?”

  源于心疼,但这句话说完之后,二人四目相对,都深深看着彼此,气氛也瞬间变得暧昧了起来。

  对视片刻后,将军的目光开始从他的眼睛下移,移到嘴唇时停住,喉结动了动。

  这让夏舒呈意识到,将军可能是想亲吻他,他便双手勾住将军的脖子,主动往上凑了凑,然后微微张开嘴,作出邀请。

  将军直勾勾的盯着他粉嫩莹润的双唇,纠结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扛不住本能,缓缓低下了头。

  可惜,没能亲上。

  就在就两方唇瓣将要贴上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卫兵的一声通报。

  具体通报的什么夏舒呈也没听清,他只顾可惜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将军吓的瞬间清醒了似的,立刻就别开了脸,斩断了继续亲吻的可能。

  将军尴尬的松开他,把碗和筷子重新拿起来交到他手里,叮嘱了他吃完饭好好睡觉,然后就慌里慌张的走了。

  夏舒呈就着遗憾吃下了那半碗面,回床上躺下,可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刚才未完成的吻,耳边甚至还能听到将军的气息,心里既甜蜜,又酸涩,五味杂陈的根本睡不着。

  就这样一直翻来覆去的睁着眼睛到了天亮,起床后,夏舒呈想去看看将军忙完没,结果到将军营帐发现人不在,一问守帐的士兵,心里的甜蜜顿时戛然而止:

  将军昨晚离开他的帐之后就直接带兵出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