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曰, 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攻坚战的致胜之道, 在于张弛有度,循序渐进。

  夏舒呈非常认同这个道理, 遂主动撩拨了几次,见将军态度有些牵强,他便没有继续逼的太紧,打算换个策略:侧面出击, 诱敌深入,守株待兔。

  此后的几天,夏舒呈不再黏着将军,反倒是开始同军营里其他士兵和将领们走的很近,其中关系最近的, 就属此前被他救活的副将。

  副将名叫秦昭,也出身将门世家, 自幼和将军一同学文习武,相貌生的英武俊朗, 性格大大咧咧,其感念夏舒呈的救命之恩, 恢复的能下地行动之后, 第一时间便来到夏舒呈的住处致谢, 随后发现夏舒呈谈吐有致, 与其相谈甚欢,之后便经常来找他闲聊。

  有天日光清亮, 天气晴好, 夏舒呈又陪秦昭在帐外散步, 聊到有趣的话题正笑的开怀,将军带兵从外面回来了,原本脸色还算正常,但看到他俩之后,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

  说起来,军中大夫有好几个,平日里士兵们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回去找他们,几乎没人来打扰夏舒呈,夏舒呈整日里无所事事,一天到晚的粘着将军。

  但自从秦昭伤势恢复了些之后天天过来找夏舒呈,夏舒呈不是陪他在帐子里煮茶聊天,就是扶他在外面活动散步,已经连续三天没再去过将军的营帐。

  将军平日里虽然治军严谨,但对上下级礼数要求不那么严格,即便是小士兵见了他也不必行重礼,更何况一起长大的兄弟,秦昭习惯性的大老远的朝他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谁知将军拉着脸走过来后,直接就斥了他一句:“ 见了本将军不行礼,张牙舞爪的干什么,还有无等级之分了!”

  “…”

  秦昭都愣了,往常都是嫌他礼数繁琐啰里八嗦,这还是头一回因为不行礼被骂。

  夏舒呈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但不动声色,上前躬身行了礼,然后为秦昭说了个情:“ 秦副将伤还未愈,将军就别怪罪他了。”

  “ 伤未愈就该好生在帐子里歇着!”

  将军目光不悦的瞥了夏舒呈一眼,继续斥责秦昭: “ 整日出来折腾跳脱何时能好!”

  “…”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秦昭看得出这是没事找事,赶紧眼神问询将军身后的小士兵:怎么回事?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了?

  小士兵也一脸懵:没啊,刚才还好好的啊。

  秦昭无奈,只能揖了个礼:“ 是,知道了,属下这就回去躺着。”

  夏舒呈仍旧不动声色,向将军点了点头示意,然后扶着副将回营帐。

  结果,都还没到营帐门口,身后的小士兵追过来传了句话:“ 秦副将,将军让您现在就去他的营帐,有军务商议。”

  “…”

  夏舒呈笑了。

  年岁大,活的久了就是好,钓小崽子那样年轻的小白兔,一钓一个准儿。

  不过,估计到这个程度火候也还不够,夏舒呈琢磨了下,独自回帐子里随便煮了碗姜汤,然后端着去了将军的营帐。

  里面的人大概也确实是在商议什么军务,夏舒呈自知不好过多打扰,送进去之后先向将军打了报告:“ 将军,抱歉打扰,秦副将方才在外面待的时间有些长,天冷气潮,我煮了碗姜汤给他祛祛寒。”

  说完,把碗放到秦昭面前,刻意无视刚从城外寒冷的山里巡防归来甚至连外衣都还湿着的将军,转身便走。

  秦昭想说正好确实有点冷想喝点热乎的,可转头看到将军那张寒意逼人的脸之后,他莫名其妙觉得更冷了。

  第二日,便是除夕之夜。

  全军将士聚在一起欢度春节,方桌十里,篝火长明,场面空前壮观。

  按照惯例,开宴之前需先祭拜先祖英烈,由将军带领全军将士们朝着都城的方向,跪地洒酒,磕三个响头。

  夏舒呈不是岭北人,军中职位也是虚受,并没有正式挂职,就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远远的看着。

  祭拜之后,是新年祝辞。

  这类的词走到哪里都一样,主旨也不怎么新鲜,无非都是些山河无恙,国泰民安的美好祝愿,以及生死不惧,保家卫国,早日夺回失地故土的决心之类,都是天道人愿,听的人耳朵都起了茧子。

  夏舒呈本是最不喜欢听这种致辞的,但如果说致辞的人是将军,似乎又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将军天生一派气宇轩昂,身负浩然正气的缘故,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热血沸腾。

  夏舒呈就那么看着他威风凛凛的站在数千万将士面前铿锵发言的样子,心里的某些冲动又开始要按耐不住。

  将军致辞之后,又陆续跟各营战士们喝了酒,结束的时候,已经颇显醉态。

  遇重大节日,军中的等级还是比较规范的,士兵和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将领和将领们坐在一处。

  夏舒呈作为一名闲散军医,本来也应该跟其他大夫们坐一起,但因为他与将军和副将关系匪浅,礼司人员就把他的位置安排在了将领们那一桌。

  按理说,将军慰问战士,副将等人都是要随行一起的,但秦昭有伤在身,就没去,所以将军回来的时候拉着个脸不太高兴的样子,秦昭以为他这是因为这事儿又看自己不顺眼,端起酒杯示了个好。

  谁知,得到的回应是:“ 秦副将,明日你先行带精锐部队启程南下,秘密驻扎长风坡以北十里处,暗中刺探敌情。”

  “ … ”

  秦昭颇为不理解:“不是说好年后过完初六再启程的吗。”

  “方才的话没听懂吗?”

  将军冷着脸道:“ 先行前去刺探敌情!”

  “…”

  秦昭撇撇嘴:“ 去就去,凶什么,我又没说不去问问还不行么,再说我这伤都还没好利索呢。”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没好利索?”

  将军:“ 我看你就差整日在军营里健步如飞了。”

  “ 我还不能活动一下了?”

  秦昭无语道:“老实说近来我到底是哪儿惹到你了,天天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

  将军被问的无话可答,皱着眉片刻,啪一下把酒杯拍在桌子上,起身直接走了。

  “ 哎哎哎怎么还真生气了啊,大过年的开个玩笑也不行啊?”

  秦昭在后边喊了句,随后回头疑惑的问其他人:“ 他最近这是怎么了啊。”

  其他人也摸不着头脑:

  “对啊,将军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啊。”

  “就是,以前秦副将跟他对骂他都没这么生气。”

  “将军这几天心情好像很差。”

  “…”

  大家都在细碎讨论的时候,夏舒呈悄悄离了席,先回自己的住处端了提前准备好的醒酒汤,然后去了将军的营帐。

  将军脸色仍然不好,抬眸看到他之后,先喊了一句:“ 出去。”

  夏舒呈脚步顿了下,这便转身,将军立刻又喊了一句:“ 回来。”

  “…”

  夏舒呈笑了,回头看着将军:“ 难不成我也惹到你了?”

  “ 这是你该对本将军说话的态度吗?”

  “是将军自己吩咐过的,只你我二人时,不必拘礼,想如何说话便如何说话。”

  “…”

  将军没话说了,冷着脸看了他会儿:“ 找我何事?”

  夏舒呈走过去,把端着的醒酒汤放到他面前:“ 担心将军酒后不舒服,特意煮的。”

  将军闻言,看了眼那醒酒汤,再抬眸看向他,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气:“确定是‘特意’而非‘顺便’?”

  夏舒呈笑道:“ 将军这话从何说起。”

  将军说:“ 难道不是给秦昭煮的?”

  “自然不是。”

  夏舒呈说:“ 秦副将有伤在身,都没怎么喝酒。”

  “ 噢。”

  将军说:“ 那便是没人可送才送给本将军的。”

  “…”

  夏舒呈没忍住又笑了:“ 将军为何非要误会我的一片好心。”

  “ 本将军才没误会。”

  将军带着怨气别开脸,显得有些委屈:“ 昨日就没有本将军的。”

  夏舒呈装作没听懂:“ 嗯?什么?”

  “昨日的汤。”

  将军又把脸别回来,瞪着他:“ 昨日本将军在山里吹了一天的冷风,回来衣服都是湿的,本将军才更需要祛寒!”

  “…”

  不得不说,半醉不醉的小崽子委屈起来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夏舒呈都有些心疼了。

  “一碗汤而已。”

  夏舒呈说着,靠过去在将军身边坐了下来,微微仰头看着他:“ 也至于将军生我的气啊?”

  “ 不是汤的问题!是…是…”

  将军想否认,但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拧巴片刻,放弃解释,闷头不说话了。

  但夏舒呈并不打算到此为止,他伸手去把将军的脸掰过来,让将军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同别人走得近,所以将军不高兴了?”

  将军没否认。

  夏舒呈继续问:“ 我同别人亲近,将军就会不高兴,这是为什么?”

  将军闻言稍稍愣了下,随后渐渐皱起了眉。

  被引导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没有完全开窍,也不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到什么。

  夏舒呈则故作一脸无辜:“ 那是我考虑不周了,是我的错,我来补偿将军好不好?”

  将军闻言,问他:“ 如何补偿?”

  “ 将军提要求便是。”

  夏舒呈看着他说:“ 将军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懂了他此刻眼神里的赤诚热烈,将军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目光开始有些闪躲,随后不自然的把手伸给他:“ 那就给本将军暖暖手吧。”

  小崽子害羞了。

  夏舒呈笑了笑,接住他的手,捂在了自己手心里。

  不过也就刚捂上,将军转回目光,看着他笑了:“ 让你气的本将军都糊涂了,居然还让你给我暖手。”

  夏舒呈稍稍愣了下,随后就见将军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搓了搓,又放在嘴边哈了哈气,拿下来又轻轻搓了搓…

  当时,不止是手,夏舒呈感觉整个人都暖了。

  他是天生的寒性体质,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将军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每逢闲暇无事时,就会把他喊到身边帮他暖手,每次都像现在这样,耐心温柔,不厌其烦。

  可原本,今天应该是他来帮将军暖的。

  有些行为太过羞耻,夏舒呈也很不好意思,但如果能在他和将军之间关系的进展中起一些小作用,他也不介意脸皮厚一点。

  “ 将军。”

  做了翻心理建设之后,夏舒呈叫停了将军,抬眸直勾勾的看着他:“ 我的手是冷的,不代表我全身都是冷的,总有地方可以给你暖手。”

  说着,夏舒呈就把手从将军的手里抽回来,轻轻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 将军,我这里是热的。”

  将军稍稍愣了下,直到自己的手被拉着放了上去,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的眼眸猛的睁大,气息顿时就乱了。

  作者有话说:

  丁驰:我的妈啊!咱就是说!这谁能顶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