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驰最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天一黑,他就回屋去床上躺着了。

  睡的是东屋,曾经被夏舒呈生气时赶过去的那间。

  毕竟, 伤好的都差不多了,十八岁的大小伙子, 不是那么方便继续再跟着“亲爹”睡。

  入夜之后,起了阵风,气温又迅速降了一轮,屋子里开始变得很冷, 单层薄薄的棉被不足以抵御寒冷的侵袭。

  丁驰犹豫着要不要去跟夏舒呈再要床被子,还没犹豫完,夏舒呈推门进来了。

  端着一碗热汤,提着一盆炭火。

  丁驰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先是整理了下睡衣, 紧接着抓过来外套给自己披上,裹严实。

  夏舒呈把火盆放在屋子中央, 端着汤过来在他床边坐下,拿勺子搅拌几下, 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丁驰抿了一小口, 立即皱起了眉。

  夏舒呈见状, 笑了笑, 然后温声对他说:“ 这是驱寒的姜汤, 不好喝也喝一点,暖暖身子。”

  丁驰皱眉片刻, 别开脸, 没听话。

  夏舒呈就那么看着他, 略显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姜汤放下,回过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念了句:“小东西,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

  丁驰忽然感觉有点委屈。

  因为他知道,夏舒呈称呼他为“小东西”,那就说明,这句话是真心对他说的,而不是故人。

  是的,没失忆。

  说起来,丁驰自己也挺纳闷,他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他喝掉夏舒呈的血之后确实昏过去了,但醒来的时候却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他什么都没有忘记,反而还比晕过去之前记得更清楚了。

  清楚的记得,很多年以前,夏舒呈身穿红衣戏服,哭的梨花带雨,说故人待他很好,从未负过他,他这么多年都是靠想着故人才活下来的。

  也清楚的记得,前不久的仲夏之夜,夏舒呈在与他交颈缠绵一番之后,摸着他的眉眼,说他既已为人妻,就会此生唯爱一人,他会等待故人归来,至死方休。

  丁驰这些天一直在想,能让夏舒呈几百年甚至还有可能是几千年都未曾忘怀的故人,大概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值得的人,大概也真的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取代的人。

  反正他现在已经没有信心能争的过了,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更何况,夏舒呈还骗他。

  夏舒呈曾经明明说过的,说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是一个新的生命个体,跟故人并没有半点关系,也曾经对他承诺过,说不会再把他当作故人对待,还说过很多次更爱他,最喜欢他之类的话。

  都是骗人的!

  说实话,要不是秦彦天天在他耳朵旁边念叨,提醒他夏舒呈是如何艰难的把他拉扯大,如何娇他宠他,如何细致耐心,等等诸如此类的,他就又离家出走了。

  他觉得夏舒呈的行为太让他伤心和难过了。

  不过伤心归伤心,难过归难过,但丁驰觉得做人还是得有良心,得知道感恩,虽然夏舒呈都是为了故人,但至少在他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家,在他生病痛苦的时候给了他悉心的照顾,养育了他很多年,他必须得回报。

  所以,他就打算,以后就踏踏实实给夏舒呈当“儿子”,孝敬夏舒呈。

  夏舒呈是寒性体质,身上永远是凉的,冬天最怕冷,这样突然降温的天气,自然也需要喝点热的暖一暖。

  丁驰琢磨了下,就把刚才被夏舒呈放下的姜汤给重新端起来,递到了夏舒呈的嘴边。

  夏舒呈见状,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要给我喝?”

  “ 嗯。”

  丁驰木然的点点头,说:“ 您也暖暖身子。”

  “…”

  夏舒呈脸上的欣喜微微一滞。

  丁驰又说:“喝完之后,您早点回去休息。”

  “…”

  夏舒呈眼眸忽然垂了下去。

  这两个特意被强调了的“您”字,就像是两片乌云,相继压下来之后,夏舒呈脸上的欣喜和眼睛里的光几乎是瞬间就都化作了乌有。

  丁驰被这个迅速的反应刺的心里猛的疼了一下,当时他就有点后悔了。

  同时,他也开始有点害怕,了。

  他不知道万一夏舒呈哭了的话,他该怎么办,只能忙别开目光,不再敢继续看夏舒呈,然后忐忑至极。

  气氛正是紧张急迫时,外面院子忽然传来了狂拍大门的动静,紧跟着是秦彦他爹的喊声:

  “ 夏爷!夏爷救命啊!小彦! 小彦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