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先中途暂停, 去医疗舱？”林渊把表情切换成了关心模式，“这种情况，强行连上机甲, 会损伤精神体。”
“不用。”两个人刚才在泥潭里滚了一圈，羡鱼的脸像是冰冷的白瓷釉被沾染上了污泥，他面无表情地一挑眉, “浪费时间。”
林渊很想让他先去把伤口处理了，不然会引起感染，拐弯抹角耍着小心思：“我坚持不住了，你那发子弹, 正好卡在了膝盖关节，动一下疼得要命。”
他脱下一身污泥的外套，这道伤口从肩膀延伸到小臂，皮肉都对外翻卷, 看起来丑陋狰狞：“还有我这胳膊, 再不止血, 我怕自己是会失血过多而死。”
“你不去医疗舱治疗, 会让我觉得等会儿自己胜之不武。”
羡鱼听着他说的这一大串，磨磨唧唧的，咬牙讽刺：“你废话真多。”
其实他目前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都是在硬撑着, 胸腔里碎得像是一团棉花, 藏了无数根针在翻腾着, 忍住刺痛和哽咽，继续开口说：“在战场上, 敌人会给你CD时间吗？你要么滚要么继续和我打。”
林渊的伤势看着吓人，要命不至于, 在战场上和星兽厮杀的时候，星兽的咬合力是可以把人撕成碎片的，胸腔曾经被咬穿过一次，幸好当时救援部队及时赶到，星际的医疗技术发达足够保命。
alpha的自愈能力比omega要恢复得快，他看着羡鱼的模样，就知道这个人是在硬撑，SS级精神力值是一回事，受伤再强行连上机甲就是另一回事。
艹！
自己还要陪他往死里打！
林渊无奈地说：“行，我不会手下留情，不过等会儿万一你撑不住的时候，就快点和我说，千万别勉强，另外为了公平，扶桑不会在机甲上。”
台下的观众不明真相，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他们本以为自己是过来看格斗比赛的，怎么打着打着，这他妈的连机甲都上场了。
“卧槽！我没看错吧，等下会不会直接开炮啊？”
“跑吧！我可不想被炸死！”
“你们急什么急！我看那个omega受伤的程度，这下肯定死定了，我钱还没赚回来呢！”
“靠！你是要钱不要命吧！”
“怕什么！他们签的生死状又和我们没关系！我就不信炮弹不长眼炸到我们头上来。”
机甲是从旁边的废铁里挑出来的，勉强能算上是有胳膊有腿，赶在退休养老之前，又被两个混蛋玩意儿踢出来上班。
两个人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起，老化的零件重新做着欢迎仪式，五颜六色的灯光眼花缭乱，他们检测着各项功能，平均值维持在及格线。
林渊最先链接上精神网，这辆小机甲覆盖上了100%的精神网，从未迎接过精神力那么牛逼的驾驶员，在链接上的瞬间，机甲活力四射。
在观看羡鱼那边的情况。
他不会链接精神网……
大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无极限精神卡～不要9999，不要99999，只要999999~”
羡鱼无视着这垃圾广告，在控制板那里东翻西找，引起来了大橘的注意。
“宿主，你在干嘛？”
“找操作手册。”
大橘：……
是它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疯了吗？这个时候不来买卡，你是想一边学习一边实践？”
每一辆机甲都会有着操作程序，这就像古地球时期，人们用电子产品之前，开机前的屏幕都会有操作指导。
原身在军校的机甲系混迹一年，最好的成绩也没达到机甲匹配度的平均值，属于拉后腿的那一档次。
羡鱼按照操作手册，一步步地进入状态，像是盲人走盲道，拿着拐杖小心翼翼地敲打前方的道路。
“呲啦”一声，控制板上的芯片冒了一缕小白烟，按钮闪烁不停，还飘着烧焦的味道。
羡鱼：……
拐杖断了。
大橘跳出来拿着灭火器，空气中全是白色的粉末，呛得人后退：“宿主啊，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没有精神力卡，你连机甲都启动不了。”
大橘说的是衷心实话，却最不符合叛逆者的胃口。
“比赛的前提是公平公正。”
“公平公正个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群学生交代了什么事情。”
羡鱼神情严肃，表达着自己的立场：“我不能一直靠着系统，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一切只能靠着自己。”
此时。
林渊那边来了请求通讯。
“准备好了吗？”
羡鱼：……
这就像打游戏的时候，敌方已经上线，自己还在摸索着开关在哪里。
前期装逼有多狠，现在打脸就有多疼，原以为精神网只要能连接上，自己凭着操作技巧就可以获胜。
他是一个内心很要强的人，如果这个时候把事情真相说出来，林渊肯定会放弃比赛。
“准备好了，开打。”
互相卸对方的精神网是最快的战斗方式，林渊自从上一次被羡鱼一秒之内卸了精神网，想着他的能力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两个人这样争夺精神网没有意思，加上羡鱼肯定是想和自己真枪实弹地开着机甲打一场。
林渊最先启动机甲，操作着那些老化的程序，失去Ai机甲核的精密计算，并不影响正常操作。
他控制着机甲一声轰鸣，冲到前面，打算采用近身作战技术，然而却没想到羡鱼要比自己狠，迎面一发粒子炮呼啸而来。
“卧槽！鱼鱼竟然开头就那么狠！果然是想把我往死里打！”
林渊迅速扭转机甲，空中360°旋转，老化的机械零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炮弹擦着防护罩，金属火花四溅，玻璃上瞬间爬上了蜘蛛网。
正打算开启反炮弹追踪系统，却发现这垃圾机甲，根本没有这个功能！
粒子炮直线冲出比赛场地范围之内，朝着观众席袭去，观众惊慌乱窜。
羡鱼虽然无法控制精神网连接机甲，但是上面的傻瓜操作按钮，是个能看懂说明书的人都会运用。
“卧槽！这炮弹还真他妈的要炸我们啊！”
“这个omega太狠了！第一次见精神力比赛开火的！”
“别说了！我现在巴不得他快点输！我可是在林上将身上砸了十万的！这要是输了，我可是要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你还在想个屁的钱！快跑吧！”
火光电石间。
那枚炮弹即将冲向人群，突然改变的方向，竟冲着远处的能源塔飞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爆炸出红色蘑菇云震耳欲聋。
“卧槽！还好安装了导航系统！算那个omega还有点良心！”
只有番茄脸和他的小弟们知道，这些机甲就是因为设备太落后，才被他们淘汰扔在了这里。
有个屁的导航系统！
艹！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招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把他们打得哇哇乱叫的异能！
还好他当初一双慧眼识珠，没有把这人彻底得罪！
羡鱼看着那爆炸的能源塔，特别的心塞。
手滑。
完了，供电系统彻底没了。
他这身体的异能，根本就没办法完全掌控。
“大橘，你说异能可不可以连接精神网？”
“我不知道，你可以试一试。”
自从人类脱离古地球，开启星际大航线，机甲的能源是游金，机甲核是辅助系统，精神力是启动钥匙。
异能是因为环境异变，近期才出现大众视野，还从未出现过用异能开机甲的情况。
羡鱼眉头紧锁，闭起眼睛，集中着精力，试图控制着身体里那股游走的力量，这是一件很消费精力的事情，巨大的波涛在他的胸腔内横冲直撞，慢慢挤压揉搓肺腑，嘴角处溢出血浆。
所有的痛苦和恐惧刺激着大脑的神经系统，一片黑暗找不到光，他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无力向后倒去，嘴巴颤抖着呼吸：“无法……连接。”
大橘在旁边安慰：“投降吧，精神力本来就不是你擅长的地方。”
羡鱼却不甘心就此认命，犀利的眼神望去：“闭嘴！”
此时。
林渊正在外面发起猛烈的进攻，羡鱼之前没有坐到驾驶位，更没有安全带，机甲的剧烈晃动倾斜，让他滚到机甲的舱门，额头磕到重金属，鲜血顺着鼻梁滑到下颌线。
他感到一阵眩晕，手扶着旁边的把手，颤巍着站了起来，还没稳住脚步，机甲的防护罩被林渊猛烈的攻击打破，细小的玻璃碎片卡在血肉模糊的皮肤上，钻心刺骨的疼痛迫使大脑清醒过来。
林渊这个直男癌，媳妇说了往死里打，那就必须往死里打。
他根本就不知道羡鱼无法连接精神网，只认为是自己的攻击，让对方的精神网毫无招架之力。
越打越兴奋，越打越狠。
林上将在战场上身经百炼，机甲作战是他最大的优势，这辆破旧小机甲灵活着四肢，根本就不像是即将退休的老兵，金属之间的碰撞发生巨大的轰鸣声，里面的人也会短暂性地失去听觉，出现耳鸣的情况。
羡鱼感觉机甲被抬了起来，自己被扔到一个大罐子里，外面有个人在拼命地摇晃，周围天旋地转，所有物体都飘了起来。
“轰”
重力再次下降！
这辆小机甲本来就不稳的螺丝，彻底飞升上天了，上面的一条胳膊脱臼报废。
观众看着羡鱼的机甲被林渊的机甲按在地上打，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他们纷纷猜测。
“那个omega的精神网是被夺取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能吧，要不然早就反手了，还好我押了林上将的赌注。”
学生们紧张地看着台上的过程。
傅白红着眼眶，转头问苏新：“老师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因为之前受伤太严重了，所以根本支撑不住精神网？”
钟飞在一边惋惜：“还是班长说得对，AO之间确实有差距，之前那打得那么惨，老师身上都是伤，这精神网的匹配度应该不是最佳状态。”
羡鱼的机甲躺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林渊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对方应该会倔强地回击才对。
他赶紧请求通讯：“你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通讯上只有机甲电路发出来的刺啦电音。
没有人声回应。
他不知道里面的人状况，只好强行掠夺羡鱼的精神网，却发现对方已经掉线，自己轻而易举地掌握了控制权。
他赶紧透过精神网寻找羡鱼的下落，机甲舱内混乱不堪，各种金属零件掉落，乱七八糟的电线缠在一起，犹如地震后的废墟，最终在倒下来的舱门那里，发现羡鱼浑身是血被压在了下面。
林渊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完了，自己打过了头！
他试图透过精神网呼喊对方的名字，却没有一点动静。
羡鱼其实还有一点意识，只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做出回应。
他脑海中开始出现走马灯，原以为会出现内心当中一些美好回忆，竟然全都是林渊和潇洒帅的傻逼面孔，每一帧画面都让人讨厌。
他妈的，一点都不美好。
一想到自己欠系统的巨额贷款，就是这个傻逼间接性造成的。
羡鱼感觉心中卡着一口气，憋得慌，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积压在心底的那些委屈和仇恨彻底爆发出来，体内的那些“溪流” 被烧成沸腾的热水，又慢慢演变成火山爆发出来的岩浆。
他妈的，没有把林渊狠狠揍一顿，实在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
“轰”！
“机甲匹配度为……”机械的声音在机甲内响起，乱七八糟的杂音过后，“不可……检测……”
强大的精神网冲破束缚，重新掌控了控制权。
林渊紧咬着的下唇渗出一抹血迹，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伤到了精神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疑惑之下，他看着羡鱼的那辆小机甲一瘸一拐地重新站了起来。
“刚才打得爽吗？”通讯中传来羡鱼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鱼鱼……我……我不是故意的。”林渊着急地辩解着，“是你让我往死里打啊！”
“打得很好，我喜欢。”羡鱼说，“现在该换我了，你如果不使出全力，我就杀了你！”
羡鱼运用异能连接上了机甲，他这是第三次操作机甲，虽然经验不及对方，但是他脑子记忆力好，基本上学一遍就能熟记，那些操作技巧可以一边复盘一边实践。
匹配度超过百分百的精神网是碾压性地存在，和上次不同，羡鱼这一次的虐夺精神网，那是强制性的攻击，里面夹杂着大量的私人仇恨，林渊的机甲匹配度降低到了60%。
两个人的水平差距已经体现出来。
即使他的机甲现在已经损毁大半，却依旧不影响着速度。
羡鱼喜欢玩热武器，一切恐惧的来源都是火力不足。
机甲上还剩余一百发粒子炮，全部发动攻击，没有导航系统，他自己的脑子就是导航系统。
比赛场上。
观众只感觉上面的那个omega疯了，连发一百发粒子炮追着林渊的机甲打，只要有五分之一的命中率，这机甲就要完蛋。
更恐怖的是，他们还要担心这些粒子炮落在自己的头顶上！
他妈的！
赶紧跑！
还看个屁！！
第一次看别人的生死状比赛，没想到还要殃及鱼池！
林渊的防御系统已经被其中的十发粒子炮打毁，他只能学着羡鱼被迫使用粒子炮反击。
羡鱼利用四周气流形成一个封闭空间，封锁住了整个赛场，无数道攻击的残影横劈竖斩，是一场大型的烟花盛宴。
羡鱼的脑海中一直计算着弹道，快速模拟出各方位的死角，在赛场上不断地进行跳跃，游刃有余丝毫不慌，一发粒子炮都没击中自己。
反观林渊。
一百发粒子炮，身中五十四发。
而且，这些粒子炮攻击的顺序还非常的巧妙。
那些炮弹好像长了眼睛，逗着人玩似的。
每三发炮弹都要攻击同一个地方，第四发就要换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特殊癖好。
这猛烈的火力攻击，就算是扶桑的机甲核也承受不住，更何况一辆破旧的小机甲。
林上将的精神网从最初的60%，再次下降到45%，在连接机甲的平均值周围徘徊。
热武器全部使用完毕，下面就要开始使用格斗攻击。
满血复活的大佬，开始屠杀掉了血的大boss。
林渊的精神网只要再下降到30%，就不可能再重新启动着机甲。
羡鱼却一点都不急，他追着林渊的机甲一点点地溜着玩，围绕着赛场足足跑了十圈。
林渊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精神力一直在下降，在这种情况下开着机甲是最废精力，已经迫使大部分没有用的功能暂时关闭。
“鱼鱼，你还是给我一个痛快吧！”
这种折磨人的方式，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谁的精神网被击中了五十四发炮弹，还能这样跑！
“我命令你继续和我打！”
林渊已经跑不动了，驻足停下来:“我真是服了你！”
这霸气的求战方式，全场惊呼。
太恐怖了！一个omega怎么可以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满血复活！
羡鱼操控着机甲追去，拦着他的去路，抡起拳头直接上去，防护罩全面破碎，算是还了之前林渊的那一拳。
砰的一声，一股尖锐的破风劲气，狠狠地砸去，林渊顿时脸色苍白，精神力下降到30%，机甲在地上划出百多米，灰尘四起。
“精神力匹配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