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些人能在心境迷雾中坚持多久。”岑霁踏入迷雾之中,好奇说道。

  历时双手里捏了个决,迷雾便迅速散去:“总之,先把这些人捆起来,等他们醒来后……”

  还没说完,历时双怔在原地。

  迷雾散去,确实有三个人已经陷入幻境,昏睡不醒,但还有一个人靠站在树旁,看上去清醒得很。

  许空折嘿嘿一笑,招了招手:“嗨!”

  岑霁睁大眼睛指着许空折,语速加快,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你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

  许空折:“你猜。”

  历时双眼神一冷,已然拔剑出鞘,然而下一瞬间,强大的力道将他们按压在地面上。

  岑霁使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起来分毫,气愤地锤着地面,不甘道:“可恶啊!”

  “你究竟是什么人?”历时双趴在地上,也没挣扎,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冷静。

  许空折打了个响指,所有压力瞬间消失。

  历时双立刻翻身而起,手持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许空折。

  许空折轻轻侧身,抓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长剑便从手中脱落,落地之前被许空折用另一只手接住,将剑刃架在了历时双脖子上。

  “戾气这么重?”许空折说道。

  历时双面色严峻,有这等实力,如果是人类还好,但如果是魔族……

  “你难道是魔族?”远处还没反应过来的岑霁惊恐大喊道。

  “我要是魔族还能让你们活到现在?”许空折将长剑从历时双脖子上移开,递回到他手中,“我是清玄宗水临峰峰主许空折,此次拜访圣司阁,是想探查关于凤云砚的事情。”

  历时双沉默片刻,接过长剑,行了一礼。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人他们确实是打不过,但没有迷失在心境迷雾中,想来应该也不是魔族。

  只是说来也奇怪,心境迷雾就算是金丹期修士也没有办法完全抵抗,可许空折看上去是一丁点影响都没有。

  岑霁倒是没想太多,收起武器,凑上前来:“原来是清玄宗的峰主,既要拜访,为何不提前打声招呼。”

  “这不是走得急吗。”许空折笑了笑,指指身后晕倒的三人,向他确认道“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岑霁眼珠子一转,还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如果直接说没有事,或许就失去了把柄。

  “中了心境迷雾只能靠自己醒来,如若醒不来……自然是有危险的。”

  “这样啊。”许空折微微一笑,岑霁不擅长说谎,想法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算盘珠子都快蹦到他脸上了。

  敢拿花萱以他们做把柄,胆子也是大了点。

  许空折数道灵力瞬间化为绳索,将岑霁捆了个严严实实。

  “喂!”岑霁惊慌失措,挣扎着叫喊。

  历时双面色微沉,紧紧握住剑柄:“不知许峰首此举为何?”

  “不用担心。”许空折拉着历时双往前走,“只要我的朋友能醒来,你的朋友自然不会有事,总之让他们待在这里慢慢睡醒,我们俩先去圣司阁如何?”

  “……”历时双看着对方抓着他的手,虽然不痛,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明显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

  不同于清玄宗追求山体灵脉,圣司阁建立在平地之上,房屋丛立,高矮不一。

  这里的建筑基本都是用雪白色颜料涂抹,在阳关下散发着柔白的光芒,看上去十分圣洁。

  许空折跟着历时双拜访了圣司阁阁主,阁主确认他身份无误后,由历时双带他去案卷库。

  案卷库十分庞大,由无数大大小小的雪白色的半圆形建筑组成,弧形的屋顶全都是透明彩绘材质拼接,阳光洒进来,照在一排排书架上,显得格外圣洁。

  案卷库四处都可以走动,唯有正中央的一个书架被散发着光芒的结界罩着,谁都无法靠近。

  据说这个结界在圣司阁设立之日起就存在,那时候的案卷库还只是一个简单的木板房间。

  “我们圣司阁是历史最悠久的地方,很早之前便成立了。”历时双介绍起圣司阁时是止不住的骄傲。

  许空折直接泼了他一盆冷水:“比魔界还要悠久吗?”

  事实上,魔界才是存在最悠久的地方,这世上一开始是只有魔族的。

  历时双蹙眉道:“魔界那种地方本来就不该存在!”

  “那也不能否认魔界存在更久的事实。”许空折淡然道。

  历时双无法反驳,赌气般地远离许空折,他找出关于凤云砚的资料,放到案卷库外的桌案前。

  这资料都是动起来的画面,记载着一个人的全部。

  “就是这些了。”他放下最后一个卷轴,犹豫片刻,“我其实知道您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

  许空折挑眉:“说来听听。”

  历时双叹了口气:“肯定是因为他勾结魔族残害同门的事。”

  “他没有。”许空折低头查看着卷轴,几乎是无意识地说道。

  历时双低下头,轻叹口气:“真是惭愧”

  许空折抬头:“惭愧什么?”

  “我们圣司阁居然出了如此败类。”

  许空折蹙起眉头,重复了一遍:“他没有勾结魔族残害同门,是程兹安陷害了他。”

  正是因为陷害,让他迫不得已离开清玄宗,最后才去了魔界。

  “您居然信了他的话?”历时双嗤笑一声,“他当初也是这么和我们说的,但这种话是个人都不会信吧!”

  许空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说谁不是人呢!

  历时双:“他当初回圣司阁的时候,身上那魔气可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正常人沾染了魔气只会慢慢死亡,可他竟然还能活下来!”

  许空折:“如果意志足够坚定,沾染魔气也可以存活。”

  历时双:“说得倒是简单,能够拥有那样坚定意志的人能有几个?”

  许空折:“少不代表没有。”

  历时双:“起码我不认为有人可以做到。”

  许空折将卷轴拍到桌子上:“……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看一会儿。”

  历时双欲言又止,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许空折叹了口气,自从进来圣司阁,遇到的任何人只要提起凤云砚,都是一脸厌恶和鄙夷的样子。

  他们如此坚信着自己所相信的事实,多说再多也没用。

  他再次翻开卷轴,不由得因凤云砚的过去感到心情复杂。

  凤云砚出生在圣司阁,生活在圣司阁,流着圣司阁的血,接受着圣司阁的教育,歼灭魔族就是他的信仰,他也一直将之视为活着的意义。

  长大后,他去了清玄宗修仙离开圣司阁,直到带着一身的魔气回来。

  那时的他格外紧绷憔悴,回到圣司阁之时明显松了一口气,那样的情绪透过卷轴的画面清清楚楚地展现出来。

  那是一种终于能够放松下来的情绪。

  圣司阁是凤云砚逃出后立刻便想到的地方,是他潜意识认为最值得信任的地方。

  可圣司阁却认准他与魔族勾结,无论如何解释,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他由放松到解释,再到慌乱与迷茫,无力感充斥全身,最终陷入自我怀疑。

  他被判了死刑,被束缚在处刑台上,台下都是曾经视为亲人的人,他们的面容如此熟悉,可冷漠又鄙夷眼神却如此陌生。

  那里面有从小玩到大的同伴,他们一同读书,一同翘课,一同嬉闹,一同被罚,但现在他们站在与他不同的地方,似乎生怕与他扯上关系。

  他的老师站在处刑台的最前方,首当其冲要处死他,平时慈祥温和的老师以他为耻,向众人忏悔着教出了这样的学生。

  这对于凤云砚来说或许就像一场梦一般,可怕的,无法逃脱的噩梦。

  烈火从处刑台燃起的那一刻,只有他那未开神志的母亲冲了上来,将他拥入怀中。

  那一瞬间,他诧异地怔在原地。

  他的母亲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从小就像个没有意识的人偶一般,他的诞生,他的成长,都没能让母亲产生一丝一毫不同的神色,他甚至没有听到过母亲的声音。

  直到现在也一样,母亲目光空洞,一言不发,明明没有神志,却紧紧拥抱着他,将他保护在怀里。

  烈火在她身上燃烧,她一动不动,仿佛听不到凤云砚那撕心裂肺让她离开的声音,慢慢彻底失去气息,成为没有生命的残骸。

  凤云砚于绝望之中被火光吞没,明明卷轴是无声的,但凄烈的声音似乎溢出画面,攥住许空折的心脏。

  许空折收起卷轴,走出屋外透口气。

  凤云砚的遭遇越来越牵动着他,看来会共情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种感觉真是难受。

  “许峰首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吗?”历时双正在外面守着,看到许空折出来,问道。

  许空折不答反问:“如果你被陷害了,最信任的人却没有信任你,那会是什么感受?”

  “许峰首怕不是被他迷惑了。”历时双看向他,回答了他的问题,“只要行得正坐得端,自己不做出格的事,他人又怎可能轻易陷害成功?”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许空折轻轻一弹指,惊讶又夸张地瞪大眼,指着他,“呀,你身上竟然有魔息!”

  黑色的烟雾在历时双周身隐约浮现,历时双体内灵力滞涩,确实是浸染魔息后的初始症状。

  他瞬间看向许空折,目光凌厉:“是你干的?你和魔族有勾结?”

  “我可没有,我身上可干干净净,一点魔息都不存在呢。”许空折捂着嘴后退几步,一副看到瘟神一般的模样看着他。

  “时双?”岑霁的声音忽然传来。

  历时双看着突然出现的岑霁,瞬间安心不少,正要让他与自己一同对付许空折,目光却撞进岑霁异样的眼神中。

  那是怀疑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间便被掩了下去,却还是让他内心震荡。

  那种感觉就好像失衡的平衡木,心中仿佛失去了支撑,尤其是岑霁不自觉后退的那一小步,仿佛扎在心上,带来一阵刺痛。

  “哎呀,都是开玩笑的,怎么一个个的这么认真?”许空折忽然笑了起来,往历时双那里走过去,历时双用剑指着他,缓步后退。

  许空折立刻停下,举起双手以示无恶意,一副受伤的表情向他解释道:“怎么都不相信我呢,那只是普通的黑烟啦,不是什么魔息。”

  历时双闻言,立刻探查自身,那黑色的烟雾还在,但除了让灵力滞涩外,并无其他反应,甚至烟雾薄弱了许多,正在消散。

  历时双沉默不解地看向许空折。

  许空折也直直地看向他,挑了挑眉:“看吧。”

  “……”他收剑回鞘,一时之间不想说话。

  岑霁走到他身边:“时双!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历时双嘴唇动了动:“嗯。”

  许空折笑了,转身看向和岑霁一起过来的花萱以等人。

  “都醒了?幻境里好玩吗?”

  花萱以笑了笑:“很美好,差点迷失其中。”

  林步语没有说话,贺方凉则是一脸沉醉:“如果都是真的该有多好,可惜只是一场梦。”

  “真好啊,我也好想体验一番。”许空折遗憾地感慨着,“但梦境始终是梦境,不能总是沉迷其中。”

  林步语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接下来去哪?”

  “杜鹃谷。”许空折说道。

  由于凤云砚母亲的保护,处刑台的火焰在烧死凤云砚之前,先烧断了捆绑着他的绳子,凤云砚挣脱了束缚,侥幸逃离,最终被杜鹃谷所救,保住了一条命。

  他打算跟着凤云砚当初的路径走一遍。

  从案卷库出来后,他的思绪更加被凤云砚牵动着,不知为何,只想了解更多。

  “杜鹃谷啊。”花萱以一听这几个字,眼神瞬间凌厉不少,没来由的斗志从脚底升起。

  凌花谷和杜鹃谷的类型差不多,都掌握着一些奇门异术,并且都极为擅长药理医术,两者互相视对方为敌手,一直暗暗较劲。

  不过以上都是花萱以一厢情愿的想法,凌花谷虽然一直将杜鹃谷视为敌手,可杜鹃谷却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许空折也没理由泼冷水,看着斗志满满的花萱以,总觉得这样也挺好。

  许空折煽风点火:“我们去会会他们!”

  花萱以连连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