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儿……”
“鹤儿……”
“江雪鹤……”
江雪鹤记忆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一会是江明奴在地宫之中背他出去，一会是江明奴将丹寒玉塞给他，为他包扎伤口照顾他。
他脑海里最后浮现出少年的面容，江明奴扭过头来，面上带着温柔的笑，那双鹿眸盈盈仿佛能映入他心底。
“鹤儿……”
胸口处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江雪鹤睁开了眼，他浑身发凉，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担忧的脸。
是江夫人。
“鹤儿醒了，传大夫。”江夫人立刻喊了人过来。很快大夫便过来了，江雪鹤的手腕传来触感，对方探了他的脉搏。
“如何了？”
“已经无大碍，只是上回便落了病根，兴许日后会经常弱症发作……只怕修炼会受平日百倍的磨难。”
江夫人闻言担心道：“可有办法解决，他的修行会不会受阻？”
“这个，应当看公子的意志力，若是他忍得了疼，自然不畏修行之苦。”
江夫人：“我儿素来性情坚韧，若只是疼一些，自然是小事……我担心的是他的体质。”
余下的话江雪鹤自动忽略，江夫人和大夫聊完之后便命人下去了，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寒香缭绕，一陈一设都是江夫人为他准备的。
“鹤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给娘一个解释？”江夫人说，“难不成是为了与金家的约定。”
江雪鹤静静地听着，眼睫未曾变化，“嗯”了一声，嗓音没有什么感情。
“出了点意外。”
“具体我已经向剑道书院打听了，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再去书院，接下来便待在府中好好调理，还有一事……江明奴，你将他带过去，他如今却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剑道书院愿意收留他，说邪祟尚未查清，不能放他，鹤儿如何看？”
江夫人打量着江雪鹤的神色，在自己儿子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不过是一个药鼎，如今已经失去了用处。若是鹤儿不喜他，来日让人除了便是。”
江雪鹤面无表情：“一切听娘亲的安排。”
他脑海里浮现出少年的面容，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眼睫略微颤动，眼眸向下浮动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
明奴被宋景传唤过去的时候，他手里尚且拿着没有吃完的点心，李逍火面具下饼子啃了一半，跟在他身后一道过来了。
“两位，宋景在里面等着你们，快进去吧。”
明奴把最后一口点心咽下去，不能让宋景抓住他们下山偷偷买点心，他把剩余的点心藏进了怀里。
“宋景师兄。”明奴乖乖地，他思绪飘了一瞬，银莲换了不少灵石，只是他在旁边看着，没有见李逍火换丹寒玉。
兴许李逍火有别的打算，他既然已经给了李逍火，剩余的事不应当他操心。
他方踏进去，宋景在一旁收拾书册，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一个嘴巴上还沾着点心屑，另一个手上还提着许多油纸包，一看便知是从哪里回来了。
“好啊，你们两个，这才多长时间，已经学会偷偷下山买东西了？”宋景气笑了，他伸手把明奴唇边的点心屑擦掉了。
明奴有些心虚，视线稍稍地偏离，对宋景道：“我们是在易物阁换的。”
“宋景师兄找我们来什么事？”明奴特地岔开了话题。
“找的是你，还跟了个凑热闹的，”宋景扫了李逍火一眼，听闻这两人回来之后日日钻研阵法剑术，兴许是认知到了和邪祟的差距。
宋景很容易猜透少年心思，李逍火聪明过人，第一次试炼中尚且解了高级阵法，如今在邪祟手里吃亏，自尊心受挫，变得更加内敛。
至于另一个，原本便呆傻，但是胜在知道上进，感知力过人。
“之前不是答应了为你看根骨，过来。”
宋景把书册拿到了一旁，露出来桌子上的探灵石，探灵石通体碧绿，落在桌面上，黯淡无光。
“先把手放上去，看看你如今的灵骨。”
这一步原先可以直接省略，明奴未曾修炼过，自然不可能知道如何调整灵力，探灵石也不会有反应。
明奴按照宋景所说，他把手放了上去。
一旁的李逍火正在啃剩余的饼子，饼子是明奴买给他的，他不必看测验结果，已经知道答案。
当探灵石浮出一道光时，李逍火动作略微停顿，空气跟着静止下来。
不止李逍火，宋景的神情也略有些微妙，稍稍地停顿，略有些迷惑。
明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略微睁大了一双好奇的眼。
“明奴，你重新放上去试一下。”宋景说。
明奴依言重新放上去，探灵石再次亮出一道光，李逍火目光一瞬不眨，宋景的神情也略微凝重。
“原先你未曾感知过灵力？”宋景问。
明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掌心，他都没有开过根骨，自然不可能感受到灵力。
他摇了摇头，试探地问道：“宋景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修士和普通人很好分辨，修为高的能够轻易地看出修为低的修士的修炼境界，你现在没有修为……但是探灵石亮了。”
“代表你已经开了仙骨，和普通修士无异。”宋景话音稍稍顿了下，他以前未曾见过这般的案例，只是九州之下无奇不有。
“宋景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明奴略微睁大了眼，问道：“意思是我现在可以修炼了……只是外在看出来依旧和普通人无异，是这样吗？”
“可以这么理解，明奴，你之前没有试过探灵石？”宋景想了想道：“你们入门时，应当都做过。”
那时候明奴尚且没有开根骨，如今却有了，只有一种可能，兴许是在试炼中误打误撞，体质被改变了。
这般若不是有灵丹妙药，实在是百年难见。
“只是看起来好欺负，修士到底和凡人不同，罢了，都是你的造化……你来试试。”
宋景让明奴伸出了手，指尖汇聚了一点灵力，灵力向下落在明奴指尖，明奴明显地感觉到一股电流汇聚至他全身，仿佛细小的水流在他脉搏中流转。
“有感觉吗？”宋景问。
明奴点了点头，他面上红扑扑的，眼眸发亮，整个人都有点飘。
李逍火在一旁看着，看着两人的动作，又看了探灵石好几眼，稍稍歪了歪头。
“你这算是运气好，我未曾见过，”宋景若有所思，“只是你修炼的时间依旧晚了，你要从头开始练起，修炼要比平日的弟子更加辛苦。”
“我会努力的，宋景师兄，”明奴忍不住问道，“师兄。我看起来依旧和普通人无异，这有什么影响吗？”
“说影响，倒是不算什么，”宋景说，“只是遇见邪祟，邪祟兴许会第一个对你下手。”
“还有日后容易接不到任务，难以令人信服，以及比试时，会先挑你。”
说白了，便是浑身散发着好欺负的气息。
“我知晓了。”明奴依旧高兴，他前世不能修炼，错过了开根骨的时期，如今这辈子阴差阳错，他现在能够和那些修仙弟子一样了，他如何能不高兴。
“你要从基础的开始练起，这些李逍火应当都知道，让李逍火教你，你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宋景说。
紧接着，宋景又在他们身上做了全身检查，确定他们二人身上没有任何邪祟气息，才放他们二人回去。
“对了，宋景师兄，还有一事。”明奴说，“鹤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明奴几日未曾听到江雪鹤的消息，他有些在意，有些坏心思的想，若是哪一天能听到江雪鹤的噩耗就好了。
“他已经没事，不会再回剑道书院，接下来由江府接手。”宋景说。
十分中规中矩的消息，兴许他和江雪鹤接下来都不会再见面。明奴脑海里浮现出江夫人那张面容，他现在依旧任人宰割，还需要再厉害些才是。
他们两人一同从宋景殿中出去，李逍火的饼子还没有啃完，一路上时不时地盯着他看，看的明奴都忍不住问出来。
“李逍火，你有话要讲？”
李逍火摇了摇头，他知道冷面小阎王受了伤，想问江雪鹤的伤会不会和这次机缘有关，到底没有问出来。
他看的出来，得知小阎王不会再回来，明奴明显有些高兴。
“你，运气很好。”李逍火最后做了评价。
明奴清楚地记得他把丹寒玉给了李逍火，若不是如此，他都要以为是自己无意间吸收了丹寒玉。
“我，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江明奴说，他学着李逍火讲话。
李逍火闻言看向他。
“我要进四大仙门，要离开这里，不要任人宰割。”明奴说，他问李逍火，“你呢？”
李逍火没有回答他，只是提醒他，“你接下来的修炼，会很难。”
明奴闻言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前世代为承伤各种疼都已经尝过，不知修炼会不会比前世那些伤还要疼。
从第二日开始，他便天不亮拉着李逍火起来，李逍火原先总比他起得早，如今他起的要比李逍火早，让李逍火教他基础引灵入体。
李逍火脾气挺好，被他叫起来没有反应，随着他到了后山。明奴依旧背着那把袖珍小剑，他那把剑被李逍火拿走，李逍火稍作考虑，把自己的剑放进了明奴手中。
明奴险些没能接住，他两只手才勉强撑得住，李逍火对他道：“先学会，拿剑。”
“你太弱了。”李逍火做了评价。
明奴：“……”
他想说什么，李逍火的剑看起来并不重，他两只手已经拿不住，玄黑的剑直接掉落在地上，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正常的剑怎会这么重。”明奴嘴硬道。
李逍火看他一眼，对他道：“宋景师兄的剑比我的要重。”
“这已经算轻的。”
他们两个在后山练习一个小时，然后便要赶去上课，趁着上课的时间，李逍火为他做了一份练习计划。
先从提升体质开始，然后是灵力，再是阵法和剑术，单单是体质这一样，兴许明奴要磨半年。
明奴的生活变得枯燥无味起来，练剑让他的时间极速飞快，原先还听闻同窗会提江雪鹤的名字，三个月过去之后，已经鲜少有人提。
他没有再听闻过江雪鹤的消息，只是梦里常常梦见，前世冷漠的江雪鹤，绯衣少年薄凉无情，一剑正中他的心口。
半年的时间，明奴与李逍火日日修炼，他们二人互相监督，平日里除了李逍火，他有疑问便去问宋景。
得知宋景要走时，他还有些不舍。
宋景比他们稍大几届，要前去参加仙门入试。这一去，他们日后兴许难以再见。
“宋景师兄想去哪个仙门？”明奴忍不住问道，宋景对他颇为照顾，如今人要走了，他不想让宋景离开。
“你近来倒是长高不少，想去哪个……那要看哪个仙门愿意收我。”宋景说，“我不在，你们两人要好好争气，日后还可以给我传信。”
都是假的，宋景的名声早已经传出去，据说四大仙门都有意收他。
“我们不知宋景师兄的地址，如何给宋景师兄传信。”明奴说。
宋景：“待我安定下来之后，自会给你传信。”
他忍不住摸了摸两小孩的脑壳，李逍火窜的更快一些，已经比明奴稍稍高了。
“你们两个互相照应，我走以后，有事便去找虚门长老。”
宋景：“想我的话，日后来仙门找我便是。”
注意到明奴一双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那双鹿眸出落的愈发水灵，任谁被这般看着都会心软，宋景忍不住有些头疼。
他细细打量着明奴，明奴半年来变白了许多，有长开了趋势，已经长成了美人坯子。
“师兄会经常给你们写信，若是有机会，自然会回来看你们。”宋景拿了东西出来。
“这是给你们二人的临别礼物。李逍火的是婴魂玉，用来养你的小鬼。送明奴的是剑，明奴现在应当学会用灵力了……缺一把好剑。”
宋景：“此剑唤作断灵，生在阴气至极之处，性格古怪，平日里不愿意认主，我想你兴许能试试……或许会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