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万人嫌替身重生了(重生)>第30章 饶她一命

  两首诗的字迹并不一样,仿佛这两人一问一答。一个落寞想要来世再见,另一个希望来日便相逢。

  “宋景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明奴问。

  宋景看了好一会,“兴许他们两人原先便相识。”

  “术法已解,想必郑公子该醒来了,我们再去一趟郑府。”

  明奴依言把两张信纸收了起来,他和宋景又仔细地在院子里检查了一番,宋景带着他身形在原地消失。

  他只感觉周围的景色飞快地变换,转眼之间他便已经到了郑府,宋景这回直接出现在郑公子殿内。

  郑府内已经变成一具空壳,几乎大半的下人都被秦怜君控制,如今殿中冷冷清清,未曾有下人踏足。

  殿内未曾点灯,寒冷的光线映照下来,红粱映刻出别样的寒,殿外的灯笼发旧发涩寂寥萧瑟。

  “咳咳……”

  隐约的咳嗽声从屏风之后传过来,一天之前尚且没有气息的死人如今恢复如初,明奴这几日已经开了眼界。有宋景在,他稍稍安心。

  似乎察觉到什么,郑公子没有了动静,人从屏风之后出来,郑公子的目光率先落在宋景手中的金铃上。

  目光稍稍停顿,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绪。

  金铃禁锢了邪祟的气息,里面的红衣女子被困住,方看到红衣女子,郑公子明白了什么,面上苍白毫无血色,在他们二人面前跪了下来。

  恢复意识的郑公子看上去病弱文质,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柳下荷叶,眼睫落下时便是塞外飞雪。

  他鬓边沾了几缕白,身形枯瘦气息微弱。

  “此事是我一人之过,是我贪念嗔痴,这才让邪祟有机可趁,她是受我牵连……还请诸位放过她。”

  宋景:“郑公子,你先请起,此事是非过错自有仙门定夺。”

  “……现在你可否先同我们讲一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郑公子略微抬起头,宋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伸手放在了郑公子的额头上。

  明奴只感觉一道白光浮现出来,他和宋景已经不在原来的殿中,置身在一处府邸,周围光线压抑沉涩,像是某人沉入心底的晦暗记忆。

  “宋景师兄,我们现在……是在郑公子的记忆里?”明奴不确定地问。

  宋景应了一声,“这法术叫做探灵,能探寻对方的记忆,前提是对方愿意。”

  明奴想起来话本里讲过的,他问道:“若是实力高强,会不会对方不愿意也能探知?”

  “怎么,你以为可以?”宋景略微意外,看明奴一眼,发现明奴神情认真好奇。

  宋景顿了顿说,“是你想的那般,不过需要非常高的修为。”

  “非常高是多高?”

  “八重往上。”

  明奴“哦”一声,他们两人在殿外,有下人经过,他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

  下人从他们的身体穿过去,身形看上去略微急促,朝着殿门的方向过去。殿门略微眼熟,一陈一设崭新了些,正是郑公子的府邸。

  “少爷,今日千秋,夫人让我前来问少爷,晚上去不去镇上?”

  明奴稍稍往前两步,便看清了殿中的少年。应当算是少年,约摸十八九的模样,身形清瘦文弱,模样倒是生的清俊,脸色没有血色,像是被摇摇欲坠的一团纸花。

  被抽去了生机和活力。

  “不去。”年少的郑公子开了口,嗓音微弱,像是一阵气音。

  下人并没有作罢,对郑公子道:“大夫说了,多出去走走兴许对少爷的病情有益……”

  空气安静了片刻,传来了少年虚无缥缈的声音。

  “左右不过这两年的事,有益又有何用?”

  下人变了脸色,立刻在原地跪了下来,“少爷……”

  “莫要再说这般的话,夫人会难过的。”

  少年别过了脸,扭脸过去不看下人的神情。

  窗外的空栀断断续续地开,在泥土中挣扎求生,无论再怎么挣扎,秋后都会化为尘土。

  到了晚上的时候,少年虽然不情愿,因为母亲的期待,还是准时地去了。

  虽是初夏,他却穿着厚重的狐裘,怀里还抱着汤婆子,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郑夫人见他过来了便欣喜起来,面上带着笑意。

  “我儿这般俊俏,今日应当会收到不少千秋枝。”

  少年随同一道出去,钟鼓镇千秋节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皆是少男少女,蛇母神像处处装点,花灯往下垂落。

  他不喜欢人群,应当没想到避开人多的地方,还会被人撞上。

  “对不起——”

  少年被撞个满怀,空栀花的香盈满,数十朵纯白的栀子在半空中散落,他对上一张幽卿面具,少女的乌发沾在他指侧,一双温柔灵动的眼映入他眼底。

  “不好意思……”

  郑渠引被这么一撞,胸腔处传来钝疼,脑袋也开始眩晕起来,鼻尖前尽是空栀香,眼前是少女熠熠生辉的眼光。

  那双眼仿佛一瞬间便晃进他心底,比周边的万家璀璨灯火还要耀眼。

  “无妨。”郑渠引稍稍后退两步站定,对方还提着花框,确定他没事之后,俯身去捡掉落的花枝。

  千秋节的时候,会有好些花娘卖花,但是第一次见有人卖空栀,空栀花期短,兴许一晚上便死了。

  “我方才走的急了些,幸好公子没事,”少女略有些不好意思,面具下的双眼稍稍偏离,把花框中的花束拿出来了一束给他。

  “这个送给公子,算作赔礼道歉。”

  空栀用油纸包好,上面有一些草叶做装点,洁白的花瓣纯粹干净,尚且没有任何枯萎的痕迹。

  “为何要卖空栀?”郑渠引下意识地接了对方的花。

  “空栀花期虽短,但是香气馥郁,胜过百花,如此便足矣。何况各花入各人眼,有人轻之弃之,也有人视作珍宝。”

  少女面具下的双眼带着吟吟笑意,嗓音温柔细致,乌发略微垂落,抱着花篮如同画中仙。

  当天晚上郑渠引回去,梦里都是画中仙,脑海里充斥着对方的话。

  先前他阳寿只能到弱冠之时,他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如今仿若枯木逢春。他命人打听,知晓对方住在东镇,是药医之女。

  父亲重病在床,终日陪伴父亲身侧,平日里会采摘些草药卖些东西补贴家用。

  打听过之后,郑渠引便忍不住探寻过去,从东镇的巷子路过,见到开春的杏花,满怀的白梨,还有在药铺忙碌的画中仙。

  上回见面戴着面具,这回没有戴,对方有一双温柔细致的眼,如同他想的那般,容貌天倾雅致,有几分像神使幽卿。

  他只在庭院外站了一会,见来客之后便离开了。

  梨花落下像是雪,落在少女身上,那些难闻的药材仿佛都变得顺眼,在她周围如同点缀。

  从开春到严冬,他去的愈发频繁,常常在东镇的院子外停留,驻足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杏花到秋瑾,再到落满的檐上雪。

  一到冬天,他的身体便差了,整个冬天落雪之后没有再出过门,他日日在病榻上卧着,每日和药膳做伴。

  父母为他的身体愁白了发,每日见到他却笑意满满。新年鲜少有人来郑府,他们府邸按照阴风所建,此事镇上皆知,许多人都觉得不吉利。

  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新年终岁无二三,某日下人前来禀报时,他精神并不好,唇畔边尚且沾着血,薄薄的手帕被鲜红浸透。

  “少爷,这是有人送给少爷的,说是东镇的药商女。”

  郑渠引听见名字时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东西被呈上来,送来的是一筐御寒的药材,此药材名望春,又唤作盼春。

  纸上留有名字,画中仙唤作秦怜君。

  幽卿幽卿,盼君多怜之。

  对方送药材过来,自是知道他已经一段时间没有过去,他此时有些怨恨自己的身体来。原先前十九年未曾有过这般强烈的情感。

  原应顺应天命,时至行之,无所欲求。

  如今有所欲求,多了凡愿,可他身在无间之中,如何奢取桃尽。

  他当日大病一场,兴许接近弱冠,这次比以往更加凶狠,三天三夜都没有醒来,身体如同被抽去全部的力气和生机,形如枯槁。

  他醒来之后,明白自己兴许此生病痛缭绕,写了一封绝信送给秦怜君。

  :生净淙淙流,直霄九云泉。

  身若柳上絮,心浩下九渊。

  顾而顾难言,盼离盼来愿。

  他的信送过去三天,三日之后对方送了一封回信过来。

  原封不动的诗,对方只改了最后一句,意思已经全变。

  顾而顾难言,盼而盼相见。

  只此一句,让他心生难平。让他想要活下来,活的再久一些。

  见他这般,父母为他见了诸多修士神医,药膳未曾断,甚至为他许了婚事。许婚的女子他未曾见过,父母甚至都没有同他商量。

  以往事事父母顺应他,亲事却不依他,此事没得商量,母亲含泪相求,父亲沉默不语,他只得答应。

  他与秦怜君已经许诺,成亲第二日,他便离开,兴许会带他离开镇子。

  然而不待他离开,他的第一任妻子死在了路上。

  离奇之死,镇上传言他生来克妻,他虽心生怜悯,却同时松了口气,因此而解开了心中的重锁。

  不久之后,父母又重新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郑夫人与郑老爷只有这一心愿,这回郑夫人郑老爷同意不办亲事,只潦草地私办。

  他甚至不知那名女子的姓名模样,只知对方在后院,与他离得很远,两人未曾见过面,没多久便传来了对方跳井的消息。

  他的无名之妻跳井身亡。他未曾受到影响,近来按时吃药,身体倒是稍稍好了些。

  他未曾因此过度伤心,父母倒是难过了很长时间,他无法忍受再与相爱之人分离,便向父母提了此事。

  “东镇上的药商之女,生辰在阴时三刻……渠儿看上了她?”

  他当时只想父母同意此事,未曾述说心事,未曾说他们已经相识两年半,从初见之时,他心中便刻下了对方的模样。

  “未曾不可,只是渠儿已经有名声在外,不知她愿不愿意……”

  母亲含泪望着他,“既然渠儿喜欢,我们便上门提亲,若是同意了便成……如何?”

  他自然不知母亲是如何提亲的。当日郑夫人便下了聘礼过去,秦怜君家世清贫,与郑府门不当户不对,一心只想来日能相伴已经算是两人的福分。

  未曾想到郑府会亲自前来提亲。

  对方在她门外整整守了一年,她日日都能看见,只是日日装作不知道。

  后来人不来了,她反倒难以释怀。

  若是早些知晓,应当在他来时便告诉他,她早就看见他了。

  病弱的府邸公子,在梨树下犹如一朵残枝,虽然零落却惹人心怜。

  她欣喜万分,今生今世若有夫妻缘分,便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他们二人未曾对郑夫人郑老爷坦白,成婚之前,婚服他特意选了他喜欢的,每日送信过来。她为他送上一束空栀,他亲手为她制了金陵钗。

  婚服选了蒲柳扶风,她前几日便试过了,婚服上缝的有对方的名字,一个郑字,在她衣襟内侧,她整整摸索了一夜,看过凡世的话本。

  若是嫁过去之后,便要唤作一声夫君。

  时日选的是千秋节,他们原先便是千秋节相遇。千秋节又唤作幽冥节,是纪念幽卿的节日,传闻蛇母右使幽卿在这一日身死,之后鬼门大开,幽卿沦为鬼身。

  成亲那一日,她早早地便准备好,换上了新婚的红色婚服,大红的颜色,明亮的蜡烛,对剪了烛花,面容娇艳动人。

  只需要花轿一抬,他们便会拜堂成亲。

  她同父亲在一旁守候,父亲常年昏迷,不知她如今要成亲,她如今已经十八,自己便能做决定,只是跟父亲耳边讲了许多。

  说的最多的便是想要同他见面。

  她左等右等,等来了郑府的花轿。

  她蒙着盖头看不清来人,只知晓是前几日来过的郑府下人,似乎唤作符离,来过好几回,日日为她和郑渠引传信。

  她没能去成郑府,没能过郑府的门。

  对方在她家的院子里,甚至未曾让她踏上轿子。

  她被捂住口鼻,在院中活活地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