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皇子有大疾>第94章

  荀裕闻言呆了呆,知他说得在理,看他的目光已柔和许多。他自小生在皇宫,真正关心他、教导他、肯为他着想的人屈指可数,剩下一些不是等着看他笑话,就是伺机要他性命。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心里不由亲热起来,又听他唤自己为兄弟,便温声道:“你放心,我心中都有数,今晚有劳了。”

  当晚沈钧过来,胡有毅守在账口,一手拦住他道:“夜深了,你白天再来,明天还要赶路,别打扰了荀兄弟休息。”

  沈钧道:“反正他也没睡着,我进去与他说说话。”

  胡有毅寸步不让道:“荀兄弟白日面色疲倦、眼圈青黑,你敢说不是你害的?你若真心为他着想,便让他好好睡一觉。男人之间开开玩笑便罢了,荀兄弟不喜欢你,你又何必仗着武功高强就欺负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又何时欺负了他?”沈钧歪着头道,又问:“是荀裕要你守在这的?”

  “不错,荀兄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沈公子若是个男人,便不要像那沾不得身的牛皮糖一样,好歹洒脱些。”

  荀裕并未睡着,正竖起耳朵听着,听沈钧的脚步声走远,才幽幽闭上眼。这一晚,他暗中起来三次,掀开帘账,见胡有毅立在门口,头刚歪在一旁坚持不住地想打瞌睡,又强打起精神立直。荀裕心里有一番计较,悄悄躺回去睡觉。

  一直到下人送水过来,听到荀裕和里头的小厮攀谈,胡有毅才走进来道:“荀兄弟昨晚可睡得好?”

  荀裕见他眼里布着血丝,显是一晚上没合眼,便道:“你先去眯会儿眼,今日我些事要宣布,推迟一个时辰再赶路。”

  胡有毅刚走,沈钧端一碗粥进来,粥很烫,白色的浅雾萦绕在上方,又渐渐升腾散去。沈钧随意地用勺子不停地搅拌,见荀裕仍不跟他说话,便主动搭腔道:“胡有毅倒是个忠厚人,值得用用。”

  荀裕瞥他一眼道:“从何得知?”

  “拂尘昨晚不是在试探过他么?想必也有了结论。”

  一个时辰后,人马集合完毕。荀裕朗声道:“东海路遥,我决定先和胡有毅过去安顿,你们随后再到。我不在这段时间内,由沈钧代为统领,焦武、李羡、李义山、赵阔、冯俊达五人协助,务必低调行事,少惹事端,如有扰民乱民者,严惩不贷。算日子,我该比你们提前一个月到,届时会安排舟楫至滨岸边接应。”

  众人领命。待无人,沈钧又走过来道:“我跟你一起去。你虽有赵时谦的信函,毕竟不清楚落雁岛的情况,也不了解王馀的为人,你带上我,万一有个不测,也多个人照应。”

  荀裕摇头道:“眼下人心还不稳,若无人管领,五千多人随时可能生事端,我身边也无别人可用,没有你看着,我着实放心不下。”

  沈钧静了半晌,又道:“胡有毅是个粗汉,做事恐不够细心,你把藏身也带去,藏身会照顾人,武功也过得去,心思儿细,有他在你身边,我也能减一分担心。”

  荀裕略一思索道:“这样也好。”

  “拂尘打算何时动身?”

  “今日未时。”荀裕道。

  “你我好不容易相见,没几日又要分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食同器寝同床呢?”沈钧感叹,又见他丝毫不理睬,苦着脸道,“拂尘还在为那事生我的气?”

  荀裕冷笑道:“你莫要太看得起你自己。男人之间图个新鲜,虽不是好事,却也不算什么事。逢场作戏罢了,用不着当真。”

  沈钧眼睛一亮道:“拂尘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反正有的戏做着做着就成真的了。

 

  、第58章 第 58 章

 

  荀裕先一步骑马东行,胡有毅、藏身两人尾随其后。人少车轻, 速度较前面与大部队同行快了数倍有余。偶尔秋风送爽, 早晚颇有凉意。中午的日头却努力挥霍夏日余热,好些天滴雨未下, 秋老虎正肆意横行。

  藏身合掌拦在眉间眯眼看看太阳,又左右瞥一眼周围, 拧开水壶送到荀裕跟前道:“赶了这么久的路, 荀公子喝口水歇歇,马也疲了, 前面有一条河,我牵它去喝些水。”

  胡有毅闻言拉着马走过来, 将手里的缰绳递给藏身。藏身却装作没看见,一手牵自己的马, 另一手牵荀裕的马, 绕过胡有毅,径直往前走。

  胡有毅跳起来道:“你这什么意思?偏生不能把我的马一起牵去?”

  藏身冷哼一声,头也不回道:“我家公子只叫我伺候荀公子, 却没叫我伺候你!你是断手还是断脚了, 自己坐着不动却倒要我……”话未完猛地闭嘴, 意识到说错了话,余光看一眼荀裕, 见他神色无常,才瞪一眼胡有毅道,“我爱牵谁的马就牵谁的马, 你管得着!”

  胡有毅并未发现什么,气得脸青红,“我不过是说了那沈钧几句,你便天天与我脸色,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我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说,荀公子心里也清楚着,你便是放再多的屁,也挑唆不了我家公子和荀公子的关系。再说,主子做什么事,难不成还要听你这下人不成?”

  一路看惯了他们吵嘴对立,此时见两人又吹鼻子瞪眼,荀裕早已见怪不怪,恐他们又打起来,微微咳了咳,问胡有毅道:“你怎会入了青云寨?”

  “我表弟被人捉到了青云寨,我原是来寻他的,不成想还是来迟了,等我找上门,他早被人剥光了皮活活害死。”胡有毅说完,喉咙动了动,眼里竟闪烁着水光。

  荀裕敛容道:“你兄弟是韩行之?”

  胡有毅神色一暗,静了片刻才道:“正是,你认识他?”

  “有过一面之缘。”荀裕凝眸道,脑海中不由浮现吊在树上那具皮毛无存的血肉,恐多言引他伤心,挥鞭往马背去,马一声长嘶,箭一般奔走。

  五日后抵达东海。海岸边泊着几只渔舟,渔夫在浅海里撒网,又轻摇小舟搁至沙滩上。

  胡有毅招来一人道:“老汉儿过来,跟您打听个事,落雁岛可是从……”话未完,渔夫脸色大变,摆摆手直后退,如同老鼠见了猫,逃命似的跑开。又询问几个渔民,哪知反应如出一辙,都推说不知道走开,胡有毅嘀咕道:“这是怎么了?如何一听落雁岛便比见鬼了还可怕?”

  藏身侧身拦住一人,把一锭银子强塞到他手中,悄声道:“小哥儿莫怕,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落雁岛怎么走,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