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咯咯笑了几声,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
用的还是中原话,贺离懵了,问道:“谁教你的呀?”
他答道:“父亲。”
贺离笑了笑,将他放在地上,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了,去玩儿吧。”
小家伙应了一声,哒哒地跑远了。
贺离走到廊下,坐在了袁熙身边:“咱们都好久不见了。”
袁熙笑了笑:“是啊。”
贺离唇角微微扬起,将手搭在了木栏上看着院子里玩闹的小家伙,道:“我听见你叫他团团。”
“是啊,你不觉得他像极了小时候的贺远吗?像个肉团子。”
贺离笑出了声:“可不是吗?不过我把贺远捡回来时,他比这小崽子大些。”
袁熙淡淡地点了点头,又道:“先前你回来我派人给师父他们传了信,估计再有大半个月就能到俞都了。”
贺离有些惊喜,问道:“真的吗?”
“骗你干嘛?”袁熙看他一眼,“你们也好几年没见了,你难得回来,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不知道贺远长多高了。”贺离将脑袋放在胳膊上,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袁熙看了他一眼:“累了?去休息吧,团团有我带着。”
“倒真像个团子。”贺离微微一笑,“我也没多累。”
听他这样说袁熙也没再劝,将目光挪到了院子里。
“对了袁熙,小崽子这几日夜里有没有哭闹?”
袁熙摇摇头:“那倒没有,师兄带着他睡的,好像还挺乖。”
贺离睁大了眼:“鹤鸣带着他睡的?他不是不喜欢这小家伙吗?”
袁熙笑道:“他这是爱屋及乌。”
贺离了然,心里越发欢喜,但也越发愧疚。
正巧这时候纪清下了朝,刚好从院门进来,但他似乎没看到廊下的贺离,蹲下身唤道:“团团,过来。”
小家伙听到了呼声,立马飞扑过去进了纪清的怀里:“父亲!”
纪清抱起他:“好儿子,真乖!”
团团伸手廊下一指:“爹爹也来了!”
贺离笑了笑,站起身慢悠悠地溜达到了院子里,看见他眼底的青黑,微微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纪清歪了歪头,两手一摊:“我也要抱。”
纪清将团团放下,伸手拽住贺离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小没良心的,现在才来找我。”
团团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背过了身:“师叔说这不能看。”
院子里的小丫鬟见状嬉笑着相互推搡着离开了院子。
纪清松开了些,一手揽着贺离的腰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袁熙尴尬到无地自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动作僵硬地一页页翻着账本。
贺离推开他半寸,轻喘着气:“袁熙还在那儿坐着呢。”
纪清抬眼,看到了廊下的袁熙:“……”怎么不早说。
“袁熙,你还有事要忙对吧?赶快去忙吧。”
袁熙忙不迭地点点头,抱着账本溜了。
贺离用手揉了揉脸,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纪清又将人抱紧了,附在他耳畔道笑了笑。
“好了,咱们回湛露园吧,我给你和儿子做点儿吃的。”纪清松开他,牵住了他的一只手,“团团,走了。”
团团将手放了下来,转身牵住了纪清的衣角,纪清揉了揉他的脑袋,也递了一只手给他。
贺离偏过头看了看那还没半人高的小崽子,突然觉得纪清有点偏心,于是松开纪清的手跳到了他背上。
纪清连忙伸手接住,只是笑着任由他胡闹,并未斥责。
贺离趴在他背上,偏着头看他在夕阳下美得让人挪不开脸的侧颜,用力嘬了一口。身边有爱人,还白捡了个儿子,再好不过如此了。
。
之后半个多月的日子贺离过得尚算惬意,每日就去上个早朝,上完早朝便带着白捡的儿子在到处玩儿个半天,玩儿饿了纪清也差不多从宫里回来了,父子俩便回纪府吃饭。
贺离也想着纪清每日那么多事太过辛苦,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做饭什么的就让下人来就行,可纪清不愿,这一大一小两个闲人嘴都挑,纪清自然是不肯委屈了他们。
八月初,袁青阳带着贺远和纪落烟回到了俞都。
贺远跟着袁青阳游历了这么几年,一身肥肉掉了个干净,从前白白嫩嫩的小胖孩儿也出落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纪落烟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孤僻褪去了大半,变得温柔了许多。
袁青阳精神依旧很好,中气十足的一声“阿离”吓得贺离心头一震,连忙从湛露园跑出来见他老人家。
“师父!”
贺离欢呼一声,大步跑到袁青阳面前。
“哥!”贺远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贺离。
贺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推开了他,拱手道:“师父。”
袁青阳托起他的手腕:“不用多礼。”
贺远又凑了上来:“哥!你看我,瘦了!”
贺离哭笑不得,认真打量了片刻:“嗯,是瘦了很多,也结实了不少。”
贺远嘿嘿一笑:“哥,你看落烟,是不是也壮实了不少?”
“……”纪落烟白了贺远那傻小子一眼,上前一步,拱手道:“阿离哥。”
贺离从前从来没听纪落烟这么叫过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我?”
袁青阳哈哈一笑:“你个傻小子,不是叫你叫谁啊?”
贺离扫了扫鼻尖,夸道:“落烟没从前那么瘦弱了,比以前更漂亮了。”
说完抬手轻轻敲了敲贺远的额头:“什么叫壮实?你夸一小姑娘夸壮实?会不会说话?”
贺远捂着额头惨叫了几声:“哥,你是不是想打死我。”
“演的跟真的似的。”贺离嗤笑一声,没搭理他,“先进去歇着吧师父,你们连日奔波也累坏了。”
袁青阳点点头:“行,我现在真的是年纪大了,骑两天的马就累得不行了。”
贺离凑近了些,小声道:“师父,我晚点儿去把鹤鸣埋在桃树下那几坛寒心挖出来,今晚他要是不回来我们师徒二人就好好喝一场,您看行不行?”
袁青阳眼睛一亮:“我看行。”
贺离嘿嘿一笑,揽着贺远往屋里走去。
“爹爹——”团团那小家伙的声音从回廊上传过来,贺离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把这小崽子落在了湛露园里,连忙循着声音找过去,生怕他又哭起来。
“爹爹?”袁青阳站在廊下没进屋,打量着这父子俩,纳闷道:“你什么时候都当爹了?”
贺离把人抱起来哄着:“纪清的崽。”
袁青阳:“你给他生的?”
贺离胡扯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面不改色道:“是啊师父,生孩子可难了,生了还得养,我这命苦的哟。”
袁青阳:“……”
贺离把团团递给袁青阳:“师父,来,抱抱你孙子。团团,叫…嗯,叫师祖吧。”
袁青阳:“……”
点到为止的道理贺离还是明白的,解释道:“这孩子是捡回来的,认我当爹了。”
袁青阳原本还黑着一张脸,直到团团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师祖。”袁青阳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双手接过这小崽子:“真乖。贺远,快来看看你大侄子!”
贺离忍俊不禁:“师父,你先帮我带一会儿这小崽子,我去偷酒去。”
袁青阳抱着这小肉团子笑得合不拢嘴:“行行行,你去吧。”
看样子袁青阳是很喜欢这个小崽子了,于是贺离便放心地拿了把铁锹到那颗桃树下刨起了纪清埋下的酒。
“这边是新埋的,还没好,你挖旁边点儿的。”
“好嘞,谢……”
贺离僵硬地转过头,正对上倚在桃树下笑意盈盈的纪清。贺离死猪不怕开水烫,心说反正都被发现了就光明正大地挖,拿着铁锹往旁边挪了挪开始刨起土来。
“鹤鸣,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儿忙完了就回来了。”
“哦、哦。”
“就想早些回来陪你。”
这语气里有明显的不对劲,贺离转头看着他:“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纪清垂眸看着他,摇了摇头。
贺离扔掉手上的铁锹站起身:“你别骗我。”
纪清摊了摊手:“我骗你干嘛?”
贺离皱着眉,有些生气:“鹤鸣,你看着我。”
纪清抬眼,一言不发地与贺离对视了片刻,认输了,道:“好吧,北境来信,说东胡不安稳,似乎又在屯兵,陛下的意思想让你早些北上。”
贺离愣了愣,问道:“就这么几日都不能多待么?”
纪清看起来不太开心,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贺离:“唉,烦死了,我这好不容易才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吗?”
纪清“噗嗤”一下破了功:“这话说的。”
贺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上前两步凑到了纪清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按住唇角往上拉了拉:“别不开心了,给爷笑一个。”
纪清静静地看着贺离,突然伸手把他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贺离懵了片刻,伸手覆上纪清的背。
“陛下明日会召你进宫,你在俞都待不了几日了。”
“嗯。”
“阿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好好的。”
贺离蹙眉:“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你答应我。”
贺离轻轻拍了拍纪清的背:“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得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能感受到纪清凝滞了片刻,然后道:“舍不得你。”
贺离听完,心软成了一片,所有疑虑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温声道:“我也舍不得你。”
纪清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轻轻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