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离清欢>第72章 

  纪清听到他喊他,立马停了下来,转过身道:“怎么了?我在。”

  贺离摇摇头,慢慢赶上:“没什么,就想叫你一声。”

  纪清笑笑:“不比了?”

  贺离点点头:“不比了,你赢了。”

  纪清慢下来,与他并辔而行:“无所谓输赢的,反正也不远了,我们慢慢过去。”

  贺离笑道:“好,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

  纪清想起贺离第一次来时的场景,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当时直接栽进了我的莲花池里,我最开始都没有把认出你来。”

  贺离想了想,自己也笑出了声:“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当时好蠢,居然连一匹马都降不住。”

  纪清微微一笑:“不蠢,这马性子太烈,且挑人,不怪你。”

  贺离纳罕道:“马还会挑人?”

  纪清点点头:“不错,马,尤其是宝马,极有灵性。”

  贺离看了看纪清□□的马:“看来它是认了你这主人了。”

  纪清笑了笑:“可能吧。”

  纪清身下的马正是当日贺离骑到竹林那一匹。

  贺离笑笑,突然道:“这不就是缘分吗?”

  纪清点头,认真道:“可不是吗?若不是这马将你驮到竹林,或许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贺离点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是,反驳道:“你不是向我借了一个人吗?”

  纪清想了想,解释道:“当时我才将落烟从允城接回来,小丫头估计是被虐待久了,见谁都怕,我就想能给她找个年纪相当的小伙伴陪她一起玩,恰巧就遇见在吟春楼遇见包子了,借了刘延那老头一个顺水人情,谁叫他把我拉出来挡箭。那老头一把年纪没个正经,说是谈生意,不知道去个正经地方,把我骗到了吟春楼。”

  贺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纪清:“什么?”

  贺离抬起头:“我还以为你去吟春楼是去寻欢呢。”

  纪清扶额:“大白天的寻什么欢?”

  贺离猛地看向他:“意思是你晚上去过?”

  纪清失笑:“你想什么呢?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吟春楼。”

  贺离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纪清转过头:“你呢?我听那吟春楼的老鸨说你是常客?”

  纪清脸上依旧挂着笑,语气也十分温和,但贺离莫名觉得事情不太妙:“我、我那什么、我。。”

  纪清:“阿离,你在慌什么?”

  贺离偏头深吸几口气,笑着转过头:“我没有慌啊。”

  纪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点点头:“哦。”

  贺离跟纪清相处了这么久,一眼便知纪清这个表情是生气了:“鹤鸣。”

  纪清闷声应道:“我在。”

  贺离:“我没有碰过吟春楼里的任何一个姑娘。”

  纪清抬起头:“当真?”

  贺离:“骗你干什么?只是那里的姑娘唱曲儿唱得好,我们去吟春楼一向是白天去。”

  纪清又垂下头:“白天去就不能。。就算碰过也没什么的。”

  贺离失笑:“没碰过。”

  纪清闷闷不乐地点点头:“好。”

  贺离牵着马凑近了些,好奇道:“你吃醋了?”

  纪清冷着脸否认道:“没有。”

  贺离:“啧啧,死鸭子嘴硬。”

  纪清瞥他一眼,又朝前扬了扬下巴:“别取笑我了,到了。”

  贺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便是一座木屋,屋前是一片莲池,正是他当时摔进去的那片,这个时节莲花已经谢完了,只留了些枯叶。

  贺离侧身下马,牵着缰绳走近:“花都谢完了,今年没赶上。”

  纪清也下了马,接过他手里的缰绳:“你先在这儿等我片刻,我把马牵到马厩去。”

  贺离点点头,在池塘边蹲了下来,将手伸进莲池,拨弄着淤泥上的清水。

  纪清一回来就看到他在池塘边玩水:“阿离,今日天气不暖和,你身子也还没好彻底,就别玩水了。”

  贺离转过头,瘪瘪嘴:“我哪有那么娇贵?这都三个多月了,早就养好了。”

  纪清笑笑:“是我唠叨了。”

  贺离回过头望着莲池:“鹤鸣啊,这池里有莲藕吗?”

  纪清点点头,蹲到他身边:“有啊。”

  贺离眼睛一亮:“我想吃炒藕片了。”

  纪清点点头:“那我中给你做。”

  贺离应了声好,然后飞快地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跳进了莲池里。

  纪清无奈地笑笑,转身回屋拿了个箩筐。

  莲池不深,水只到了贺离膝盖,但淤泥很厚,贺离一进莲池就被淤泥裹住了脚,寸步难行,无奈只能求助纪清:“鹤鸣,你扶我一把。”

  纪清闻言又往池边挪了挪,伸出一只手让贺离拉住。纪清对贺离一向没什么防备,本是好意,没料到贺离却是起了坏心思,一把牵住那只好看的手,趁纪清不备,手上发力将人拽进了池中。

  饶是纪清反应再快让,他来这么一下,也确实是措手不及了,衣袂翻飞,洁白胜雪,不过片刻便落入池中,染上一身淤泥。

  贺离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纪清扑进了池中,也染了一身淤泥。

  纪清艰难地站起身,将贺离也拉了起来:“顽皮。”

  贺离吐掉嘴里的淤泥,擦了擦脸,叹道:“我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纪清哈哈大笑:“谁叫你这么顽皮的?”

  贺离没等纪清说完便直直向前扑去,纪清以为他没站稳,连忙伸手揽住他的腰,二人再一次齐齐摔入了水中。

  贺离得意道:“怎么样?不服打我。”

  纪清笑了笑:“这片莲塘算是废了。”

  贺离在水里简单洗了下手,然后伸手护住纪清的后脑勺,俯下身飞快地在他唇上点了点:“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但这时候还惦记着你的莲塘,该不该罚?”

  纪清很快从他这突如其来的调戏里回过了神:“该罚,只是不知阿离想怎么罚?”

  贺离偏着头想了想:“就罚你一辈子不许离开我!”

  纪清答应道:“好,我甘愿受罚。不过阿离,还是先起来吧,这水凉,泡久了不好。”

  贺离点点头,率先站了起来,又伸出手拉起了纪清:“我挖几节藕,你先上去。”

  纪清:“还是我来挖吧,你先去更衣。”

  贺离瘪瘪嘴:“不嘛——你相信我好吗?”

  纪清无奈,伸手抹掉贺离脸上的泥,笑道:“行吧,那你快些,别在水里待太久了。”

  贺离灿然一笑,朗声应道:“好!”

  纪清笑着摇了摇头,上了岸:“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贺离冲他吐了吐舌头,低头开始在池中找起莲藕来。

  到了下午,纪府的下人将纪清安排收拾好的东西送到了竹林,纪清找出食材,给贺离做了一大桌子菜。

  贺离支着下巴坐在桌前,口水都快滴下来了:“鹤鸣,你这手艺可真不错,要我说,你是要不做官不经商可以考虑去开个饭馆,生意一定很好。”

  纪清放好最后一道菜,将筷子递给贺离:“快吃吧,你瞧你,口水都快滴到桌上了,都让你自己先吃着了。”

  贺离夹了一箸菜到纪清碗里:“我这不是想等着你吗?”

  纪清笑了笑,道:“等你心愿了结,我们找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开个小酒楼,我做菜酿酒招待客人,你就负责管账。”

  贺离点点头,赞成道:“可以,现在西北局势不容乐观,怕是要打起来了。到时候我去西北,帮着我祖父平了东胡之祸,打到天下太平若我还活着,就回来找你,反正你也不想当这官,到时候我们就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去。”

  纪清点点头:“好。”

  听他一口答应,贺离反而安静了下来,沉默了片刻,道:“谢谢你,鹤鸣。”

  纪清笑了:“谢什么?你这人,怎么总爱把谢挂在嘴边。”

  贺离低下头:“时至今日,心愿什么的对我来说都可有可无了,但我生在大魏皇室,生在贺家,身上就多了一份责任。我祖父年迈,胡人虎视眈眈,我身上既流着贺家的血,这保家卫国的重担我便不能让他一个人扛。”

  这些纪清都知道,贺离胸中有千秋,也心怀天下百姓,若让他抛下一切跟自己走,他这一生都会不安,所以纪清尊重他,支持他,也会竭尽全力帮他。

  于是他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做就去做。”

  纪清懂他,贺离不必再解释,但始终免不了愧疚,他垂下眼:“鹤鸣,我知道我很自私,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若你想走,我。。”

  纪清一双好看的眉缓缓皱起,打断道:“阿离,你为何这样说?别说这种话好不好?”

  贺离点点头:“好,不说了,吃饭。”

  贺离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地一口口往嘴里塞着菜,愣是没尝出个味道。

  纪清抬眼看了看他:“阿离,不要多想了。”

  贺离叹口气:“鹤鸣,我。。”

  纪清放下筷子:“阿离,我不是怕事之人,若我想走,不会等到今日。我早就暗暗发过誓,若我有幸能站在你身边,定是拼了性命也要一直护着你。人这一生无趣又漫长,若没有一个人可以牵挂,未免也太没有意思。”

  纪清说得极其认真,认真到贺离愣了好久。

  良久,贺离才轻声道:“谢谢你,鹤鸣。”

  纪清神色有些黯淡:“你对我,始终是那么生分。”

  贺离连忙摆手:“我不是生分,我只是。”

  纪清不等他说完:“若不是生分又为何时时将这一‘谢’字挂在嘴边?贺离,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从来不是要你谢我,我愿意对你好,喜欢你、心悦你,是我的事,不是为了让你谢我。若你是因为感激才与我在一处,那大可不必。”

  贺离彻底怔住了,纪清对他一向温柔,唤他贺离,这是头一遭。

  纪清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懊恼地起身往外走:“抱歉阿离,我…我先静静…”

  贺离没等他说完,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我不是因为感激,不是,我、我是真心的。我并非是因为感激才与你在一处,我这样说只是因为害怕,害怕你厌倦我。”

  二人谁也不是神仙,猜不透人心,看不透对方的想法,贺离一次次试探纪清的心意,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一次次伤了纪清的心。

  他不安,所以想要一次次确认纪清对他的情意,他用最笨拙方法试探纪清会不会离开,不料纪清一次次迎着他刺进他心里的剑一步步踏血而来。

  他惶恐至极,也愧疚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