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心尖儿上的小夫郎>第86章 卤肉面 

  晚上又悄悄下了一场雪, 鹅毛般的,晨起一推屋门,屋檐上的雪团扑扑簌簌往下掉, 地上、房顶上似乎都盖上厚厚一层被子,把整个平安村都裹住了。

  这样完整的一院子雪, 严鹤仪都有些不舍得踩了, 站在屋门口赏了一会儿,怕风吹着里头仍睡着的两个娃娃, 这才关上屋门,拿起大扫帚来,往厨房门口、院门口以及水井边儿都扫出了路。

  不出严鹤仪所料, 自家那位「小祖宗」起床之后,瞧见这景象就开始滋哇乱叫,趿拉着棉鞋往院儿里跑,墙角雪积得厚的地方, 一直能没过元溪的脚踝。

  “元溪!穿袄子!穿鞋袜!”严鹤仪拿着大扫帚,在后头追着元溪, 连自己都觉得这样像个操心的老嬷嬷。

  等终于抓住了这个满院子乱窜的「小祖宗」之后,屋里又伸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来,随即便是一阵欢呼,也跟元溪似的,跑出来专往雪厚的地方踩。

  “聿哥儿, 听话,进屋穿衣裳, ”严鹤仪把元溪拽进屋, 又满院子的追着聿哥儿, 仍要顾着屋门口蠢蠢欲动的元溪, “元溪,站好,不许乱跑。”

  等终于把两个家伙薅进屋,严鹤仪已经满头大汗了,“冻着了可怎么办,难不成都想吃药了?”

  “哥哥,我好热啊。”元溪凑过来,让严鹤仪摸他身上的汗,果然湿乎乎的一层。

  聿哥儿也跟着凑过来,严鹤仪掀起他俩的头发,顿时一股热气从里衣中涌了上来,甚至有几根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乱乱地贴在了颈子上。

  “燕子先生,我脚里头热乎乎的,怎么回事?”

  “哥哥,我也是。”

  严鹤仪把他俩搂进怀里,“因为你们刚才去踩雪了,鞋子也没好好穿,雪都灌进去了,脚上就会发热,以此来保护自己。”

  “赶紧把各自的袄子披上,刚出了一身汗,别生病了。”

  把炭盆儿往这里拽了拽,并用干净帕子给他俩擦干净身上的汗,严鹤仪一手给元溪扯着棉袄袖子,一手给聿哥儿在袄子外头裹着马甲,等穿好衣裳,又出了一身的汗。

  今日私塾得上课,严鹤仪盛好粥,哄着聿哥儿吃,元溪也趁机捣乱,把严鹤仪缠得够呛,终于收拾停当,给元溪跟聿哥儿各戴上了棉帽子之后,严鹤仪一手牵着一个,带他俩去了私塾。

  村里路上的雪已经都被扫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有孩子兴奋的叫声,严鹤仪顺手在路上捡了个正蹲在地上团雪球的狗娃,等到了私塾,许多孩子都还没来。

  眼看到了上课的时辰,仍缺了好几个孩子,狗娃伸长脖子往窗外瞧,“先生,他们不来,我们上午能不能不上课啊。”

  “是啊,”另一个男孩在旁边儿帮腔,“我们想出去玩雪。”

  转头一瞧,元溪跟聿哥儿也正殷殷地盯着自己呢。

  “成,”严鹤仪放下手里的书,“不过,得把前几日教的那首诗背出来。”

  孩子们听了这话,齐齐抱怨一声,竟都捧起自己的书读了起来,谁要是觉得背熟了,就过来跟严鹤仪背上一遍,过关了,就喜滋滋地冲出去,到院子里疯玩。

  平日里好几天也背不熟的诗,孩子们这一会儿就背下来了,严鹤仪笑得直眯眼,这可真是个好法子啊。

  等孩子们都出去了,聿哥儿竟然也晃晃悠悠地过来,对着严鹤仪背出了整首诗,把严鹤仪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私塾的院子大,孩子们撒了欢儿地跑,那颗大槐树周围的台子上,已经堆了一圈儿的雪人,身上还用枯树枝做了手臂。

  几个大一点儿的孩子正忙活着院子当中的一个大雪人,做饭的冯伯也出来了,拿着个大铲子帮他们挖雪。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孩子们互相扔起了雪球,更有几个打急眼了的,互相抱着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儿。

  小月同一个关系好的女孩正给大雪人画扣子,狗娃鬼鬼祟祟地走过去,往小月头顶上扣了个巨大的雪球,小月没有防备,雪球进了大半个到脖子里头。

  “狗娃!”小月歪头抖着脖子里的雪,那些雪转眼就融了,里头的袄子湿了一片,小月弯腰抓起一把雪,追着狗娃就扔。

  严鹤仪跟元溪也不理他们那边儿的官司,院子里扫出来的雪都被冯伯堆在墙边儿了,俩人把聿哥儿提溜起来,轻轻往雪堆里扔,聿哥儿「咯咯咯」直笑,陷在雪堆里只露出个脑袋,等被扒拉出来,俨然一个圆圆的雪人儿。

  “先生,我还要。”聿哥儿伸着胳膊,吵着让严鹤仪跟元溪再扔他。

  玩了一上午,冯伯站在厨房门口吆喝,“孩子们,吃饭喽!”

  孩子们早就饿了,纷纷跑去教室拿出自己带的碗,排着队让冯伯盛饭,然后整整齐齐地坐在食堂里吃饭。

  中午做的是手擀面,严鹤仪一瞧,每碗还都添了满满一大勺卤肉,“冯伯,今天伙食不错啊。”

  “香吧。”冯伯憨厚地笑了笑,“卤了一晌午呢。”

  屋里都是低声吸溜的声音,孩子们时刻记着严鹤仪的话,吃饭的时候都很老实,不会乱打闹浪费了粮食。

  聿哥儿也突然听话了,老老实实挨着元溪坐好,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自己捏起筷子认真吃面,严鹤仪要喂他都不愿意了。

  瞧着个个都这么省心,严鹤仪胃口大好,又去冯伯那里加了半碗面条。

  午后,元溪嚷嚷着要带孩子们出去玩,严鹤仪也爽快地答应了,单把聿哥儿扣下,等帮着冯伯收拾好厨房之后,才带着他去找元溪。

  刚出来一会儿,迎面跑来了一个孩子,见着严鹤仪就开始大声喊着:“严先生,有个人掉进河里了!”

  严鹤仪弯腰把聿哥儿抱起来,跟着那个孩子就往河边儿跑。

  远远地瞧见河边儿站了一群孩子,吵吵嚷嚷指着河面,附近也没有大人,孩子们不知道怎么办,都有些慌乱。

  走近了一瞧,见元溪正在岸边儿脱袄子呢,严鹤仪赶紧跑了过去,把聿哥儿往元溪怀里一塞,“衣裳穿好,看着聿哥儿,我去救人。”

  “好,”元溪把聿哥儿紧紧搂在怀里,直到严鹤仪脱了袄子上了冰面,他才回过神来,“哥哥,小心点儿!”

  严鹤仪缓缓往那人靠近,感觉脚下的冰变薄了,便俯身趴下去,一点点朝那个冰窟窿靠近。

  还好那人懂得把手臂撑在冰面上,因此意识尚在,等严鹤仪把手里的木棍伸过去之时,他便紧紧攥住了。

  严鹤仪用力往后拉着,元溪捏着聿哥儿的马甲,指尖儿都有些发白了,“哥哥!”

  他把聿哥儿交给小月,缓缓走上了冰面,严鹤仪听见元溪的声音,赶紧高声制止,“元溪,别过来,听话!”

  在冰面上冻了这么一会儿,严鹤仪的声音有些发紧,并且微微颤抖着,元溪吓得愣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赶紧把自己的腰带解开,绑上石块朝严鹤仪扔了过去。

  严鹤仪攥住元溪的腰带,几个孩子也聚了过来,帮着元溪往外拉。

  河面上的冰不厚,那个人刚从冰窟窿里出来,袄子吸了水,比严鹤仪重很多,又因为在水里冻了这么久,身上没什么力气。

  往外拉了几步,严鹤仪身下的冰面突然裂开了细碎的缝儿,元溪急得带了哭腔,只能尽力克制着,对帮着使劲儿的孩子们喊道:“慢些用力,冰面禁不住。”

  这一会儿,另一个去叫人的孩子也回来了,他在路上遇见了牛二,就急急把人领了来,牛二倒是有经验,几下就把两个人拉了上来。

  “哥哥,”元溪捡起严鹤仪的袄子,给他紧紧裹在身上,“有没有伤着?冷不冷?”

  “没事儿,别担心。”严鹤仪伸手擦了擦元溪脸颊上的泪水,“小哭包。”

  元溪都没注意自己什么时候流的眼泪,刚才他一直勉强保持着镇定,这一会儿委屈上涌,严鹤仪对他笑了一下,他就咧着嘴哭开了。

  “没事了,元溪,不怕啊。”严鹤仪把元溪搂进怀里,转过头来去瞧被他救起的那个人。

  牛二给他脱了身上的湿棉袄,才发现这人是个清瘦的汉子,若不瞧他微微花白的鬓发,还以为是个标致的少年,全身发着抖,嘴唇青紫,已经有些迷糊了。

  见他这样,牛二就又把自己身上的袄子脱下来,给这人披上,然后吆喝着又赶过来的几个村里的汉子,一齐把那人抬了起来。

  正好,牛二家就在这附近,便把人挪去了那里。

  几个孩子家里的大人也过来了,见自家孩子没事儿,倒是见元溪哭个不停,纷纷过来问,还有的拿了热水来让他喝。

  “他没事儿,”严鹤仪抬起头,见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圈儿人,“快跟着大人回家吧,都煮点儿姜汤喝。”

  等把旁边的人打发走,严鹤仪捏了捏元溪的脸蛋儿,“咱们回家,相公背着你,好不好?”

  “好,”元溪点了点头,却迟迟不肯起来,“哥哥,我腰带在那边儿。”

  聿哥儿赶紧跑过去,把元溪被扔在地上的腰带捡了过来,仍是完好的,只是已经湿答答的了。

  “把裤子拽紧了。”

  严鹤仪抓住元溪的胳膊,起身把人背在了肩上,他刚才手臂用了十足的力气,现下正微微抖着,不然就可以抱着他回家了。

  等回家换好衣裳,又各自喝了一大碗姜汤,严鹤仪放心不下,把元溪跟聿哥儿裹了个严严实实,牵着他俩去了牛二家里。

  屋里点着两个炭盆儿,那个汉子躺在床上,被牛二灌了一大碗姜汤,依旧迷糊着。

  盛哥儿又端来一碗姜汤,给了牛二,“你也喝一些。”

  在床边儿守了片刻,那个汉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朝屋里打量一圈儿,便用虚弱的声音问着:“佩娴,在这里吗?”

  这汉子虽鬓发花白,面上也有些皱纹,不过仍干净清爽,瞧着从前必是个极俊朗的,声音也同少年一般。

  “佩娴?”牛二生涩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转头看了看盛哥儿,盛哥儿同他对视一眼,也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是要找平安村么?”严鹤仪柔声问道。

  那汉子撑着胳膊起身,似乎是有些激动,捂着嘴巴急急地咳了几声,才缓缓道:“不...不清楚,只知道,佩娴应当是住在这一带。”

  “佩娴,是你什么人?”

  元溪正跟聿哥儿说着话呢,突然从严鹤仪肩头伸出脑袋来,颇有些认真地问了一句。

  “佩娴...咳咳咳......”那汉子又咳了几声,接过盛哥儿伸过来的一碗热姜汤,急急灌了几口,复又抬起头来,殷切地盯着元溪,“佩娴...是我未过门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