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心尖儿上的小夫郎>第67章 糖衣 

  周子渔把头上的外衫扯下来, 稍微有点儿懵。

  赵景用手臂支撑着头,脸颊正好对着院子里的一盏灯笼,映得睫毛都在发光:“子渔, 你知道那一对木头娃娃是谁么?”

  “一个是你,另一个。”赵景指了指周子渔, 又指了指自己, “另一个,不是那个什么冯万龙, 而是...是我。”

  周子渔手里攥着赵景的外衫,怔怔地瞧着他的脸。

  “我们认识的时间比谁都长,比跟严先生的都长, 你什么样儿我都见过,旁人都没见过,是不是?”

  周子渔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那个干瘦的身影与眼前这人重叠在了一起, 显得很不真实。

  小时候,这俩人整日黏在一处, 周子渔经常留赵景在家,陪他一起睡觉,周婶也把赵景当半个自家孩子,过年的新衣裳也带着给他做一份儿。

  周子渔觉得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赵景离开了这么久, 周子渔有点儿没法把那些事情同这个人对上号。

  而现在,这些突然又无比清晰地涌现出来, 回归到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赵景又低声自语了良久, 突然抬起亮晶晶的眸子, “子渔, 我...我能...我能抱抱你么?”

  周子渔迟疑了一会儿,张开手臂环住了赵景的腰,把头抵在他胸口,感觉里边儿跳得跟打雷似的。

  “子渔,好了,别...别抱太久了。”只是一瞬,赵景便轻轻拍了拍周子渔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我怕我会...会控制不住。”

  周子渔把头抬起来,疑道:“控制什么?”

  “会控制不住想...亲亲你。”赵景颤了颤睫毛,“然后,心里会很难受的,子渔。”

  周子渔也不知怎得,鬼使神差般踮起脚尖,在赵景下巴上亲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亲脸颊的,奈何赵景实在是比他高出了许多,不过赵景接下来的举动,又让他庆幸自己还好只是亲了下巴。

  赵景先是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突然便捂着下巴傻笑起来,然后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路过元溪他们时,同每个人都浅浅的抱了一下。

  这些似乎还不够,他又把还在划拳对诗的严鹤仪跟周鸿熹挨个拽起来,抱住了这两个懵懵的醉鬼。

  周子渔沉吟了半晌,对着又要来抱他的赵景问道:“小景,你是不是喜欢我?”

  赵景愣了一下:“什么?”

  周子渔咬了咬嘴唇,大声道:“你是不是喜欢周子渔?”

  赵景似乎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是,我喜欢他。”

  “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赵景往周子渔跟前凑了凑,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比任何人都喜欢,比那个冯万龙的喜欢要多上十万倍。”

  他低头嘟囔着:“可是...我配不上他。”

  “嘘,你别跟他讲哦。”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元溪和常英,“你们也别讲哦。”

  “为什么?”周子渔眼圈儿有点儿红红的。

  赵景鼓了鼓腮帮子,低声道:“我不敢同他讲。”

  “我想...等我的木匠铺子挣够一百两银子,再去同他提亲,他说不定就答应了。”

  周子渔仰着头看他,有点儿不理解:“周子渔很喜欢银子么?”

  赵景连连摆手否认:“不是啊,只是...他得同有钱的人成亲才行。”

  这回,围观的两个人也想不通了,一同问道:“为什么?”

  赵景转过身来,认真给他们解释道:“就是这样的啊,还得是长得特别俊朗的,身上有力气的,不能瘦得跟小鸡仔似的,爱干净,不能留长胡子,对他好,想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

  周子渔的眉尖蹙得更紧了:“这是谁说的?”

  “子渔啊。”赵景似乎又看清了眼前的人便是周子渔,“哦,就是你啊,你说的。”

  周子渔一丁点儿印象也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这个了?”

  赵景伸出手指头来:“十岁那年......”

  周子渔这才明白,大概是某个通红通红的傍晚,两个人玩得累了,并排躺在山坡的草地上说话,十岁的赵景随口问了这个问题,十岁出头的自己便也随口答了出来。

  再瞧瞧眼前的赵景,壮得跟小山似的,上臂比自己的小腿还粗,跟小时候那副干瘦的样子完全不同。

  腰很细,肩背挺拔,身上有力气,爱干净,胡子一点儿也没留,对自己好,想要什么就给买什么......

  然后,还要每日做工,晚上也在灯底下熬着,就为了攒所谓的一百两银子。

  “十岁?那时候我才多大,你也信?”

  “你当时说的很认真啊。”此刻,赵景也说的很认真。

  周子渔抓住赵景的两只手,鼓起勇气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小景,我也喜欢你。”

  赵景拉着周子渔上下打量,似乎在确定这人是谁,待到看清眼前人的脸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真的?”

  周子渔踮起脚尖来,捏了捏赵景通红的脸:“真的,我喜欢你。”

  “他说真的啊。”赵景拉了拉周子渔的袖子,然后又把手拿开,对着一圈儿人挨个儿说着,“子渔说喜欢我,听见了哦?”

  元溪比他还激动,与常英肩倚着肩,眼珠子瞪得老大,恨不得把眼前的画面印在脑子里。

  “好!”严鹤仪同周鸿熹突然大叫一声,又互相给彼此倒上了酒。

  “唔,他说喜欢他,元溪,我也喜欢你。”

  “嘿嘿嘿,严兄,好酒,再来。”

  元溪同常英忙着看这边呢,敷衍地对两个醉鬼摆了摆手:“行,喝吧喝吧。”

  这边,周子渔踮了踮脚尖,见跟赵景还是有一段距离,便拉住他的衣领,轻声道:“小景,低头。”

  赵景乖乖低头。

  “再低一些。”

  “哦,好。”

  元溪跟常英赶紧捂住了眼睛,从指缝儿里往外头瞧着。

  “小子渔可以啊,真是龙精虎猛,勇冠三军啊。”

  元溪无奈地戳了戳常英的肩头:“英姐姐,不要乱用成语。”

  两个醉鬼见这边的架势,也摇摇晃晃地来找自家那位。

  严鹤仪捏着衣角站在元溪面前,一脸委屈地道:“元溪,我也要。”

  元溪抬手用指尖拂了拂严鹤仪的嘴唇,得寸进尺道:“叫声相公来听听。”

  严鹤仪应该是没听清,撅嘴叫了声「公公」。

  元溪给他纠正:“是相公。”

  严鹤仪这回听清了:“没错,你肯叫我相公啦?”

  没想到给他占了便宜,元溪也没法子同一个醉鬼计较,环住严鹤仪的脖子,满足了他的要求。

  周鸿熹同严鹤仪差不多的个子,躬着身子把脑袋抵在常英肩膀上,黏糊得像糖葫芦融化的糖衣。

  常英忙着看周子渔和赵景,只蜻蜓点水般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院子里点了好几盏灯笼,抬头也瞧不见月光,严鹤仪念了几句诗,跑过去把灯笼都熄了。

  八月初一了,月亮窄窄的一牙儿,显得漫天的星河格外亮。

  微风吹拂的院子里,却有三对团圆了的人。

  元溪躺在严鹤仪怀里,周鸿熹倚在常英肩膀上,周子渔则同赵景坐得直直的,在袖子下面紧紧握着一双手。

  常英买回来的那些糖葫芦还在桌子旁边插着,问了一圈儿也没人吃,元溪便拉着周子渔过去,把上面的糖衣都啃着吃了。

  严鹤仪又开始操心:“元溪,晚上别吃太多糖了,会牙疼的。”

  元溪把糖衣嚼得嘎嘣脆:“哥哥要不要吃?”

  严鹤仪又讨好似的凑了过去,张嘴让元溪给他喂。

  ——

  天太晚了,周鸿熹拉着常英把客房收拾出来,客房才两间,元溪同周子渔拉着手,选了里面的一间。

  严鹤仪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对赵景说:“唔,我们一起睡吧。”

  赵景紧紧盯着周子渔的背影,直到那俩人进了房间,探出脑袋来给他们摆手,然后又把房门关上,他才随着严鹤仪进了屋,嘴里还嘟囔着:“我想同子渔一起睡,跟小时候那样。”

  常英安置好这些人,才拽着周鸿熹回屋,周鸿熹那么高的个子,偏要把脑袋倚在常英肩膀上。

  “若是被你衙门里那些同僚瞧见,”常英捏了捏他的脸颊,“这里可没有地洞给你钻。”

  几个人一直没敢提贾员外,直到元溪主动问起来,周鸿熹才把案子同他说了。

  在香炉里放迷药,以及纵容家仆行凶,这些都是周鸿熹当场瞧见,没什么可抵赖的,倒是在搜查贾员外府里的迷药时,发现了另一桩案子。

  在贾员外府里后院儿的一处厢房里,找着了个被关着的哥儿。

  这哥儿是旁边镇上的,一年前来过兰溪镇,在大街上便失踪了,有人说是瞧见他同一个汉子去了码头,悄悄坐船离开了,衙门找了一段时日,也没找见一点儿踪迹,便认同了哥儿跟情郎私奔的说法。

  在贾员外府里找到他时,这哥儿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让郎中开药施针养了几日,这才恢复过来。

  据他所说,那日他在街上瞧见有卖字画的,一时兴起,便提笔写了几个字,被路过的贾员外大赞一番,还说家里有名家的帖子,邀他一同去瞧瞧。

  跟着贾员外进府之后,他便被迷晕了,醒来就是在那间厢房里了。

  这个贾员外倒是也不贪色,只是每日让他写几幅字,晚上便把他捆住手脚,直挺挺的睡在他旁边。

  审了府里的管家,才知道贾员外之前的夫郎跟人家跑了,从那以后,贾员外就有些不正常,跑的那个夫郎写得一手好字,模样也是白净俊朗的。

  这个贾员外在府里关了个人,却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都是因为他那个在衙门里做主簿的表舅护着。

  这一回,官府彻查了这事儿,把贾员外和主簿表舅一窝儿端了,又派人送那个哥儿回了家。

  至于贾员外买的严鹤仪那几幅字画,连同有元溪题字的那副,都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严鹤仪还是觉得后怕,躬着身子便要拜周鸿熹做师父,说是想同他学武。

  周鸿熹看着比自己还高一点儿,并且一个人打翻贾员外家众多家仆的严鹤仪,迟疑一瞬,又还了他一拜,算是互为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