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心尖儿上的小夫郎>第57章 美人西瓜 

  严鹤仪只觉得无数胳膊在拉扯自己, 他吃力地挺着脖颈,一双眸子已经模糊得瞧不清东西了,却还是死死盯着那扇上了锁的门。

  他用拳头打, 拳头被钳制,抬腿去踢, 腿也被摁住了, 因此张开了口,又照着那些或滚圆或精瘦的胳膊咬了几口。

  大胡子家仆捂着流血的小臂:“你是属狗的么?”

  严鹤仪挣扎了一会儿, 终究还是被绳子捆住手,拖着往旁边去。

  他突然想起来,早晨带着元溪来镇上时, 瞧见了个卖西瓜的小推车。

  他们本打算过去问价格,却听到旁边一个好心的大妈说,这个摊主卖的西瓜,比镇东头那个老伯家的西瓜, 每八两要贵上一个铜板。

  当时,元溪听了这话, 便拉着严鹤仪走开了,说:“哥哥,咱们一会儿若是有空,再去镇东头老伯那里买吧,我也没那么想吃。”

  方才严鹤仪满大街找人的时候, 问到了那个老伯的西瓜摊前,匆忙之间, 他也没来得及仔细看, 现在想想, 老伯的西楠`枫瓜似乎都要卖光了, 只剩下几个又小又生的。

  他后悔早晨没有给元溪买西边小推车上的西瓜吃,哪怕买半只也好。

  听那摊主吆喝,他的西瓜似乎是宿州仰北镇长河岸边种的,唤做「美人瓜」,皮薄多汁,昨日刚运过来,还说什么「吃了我家的瓜,完满多福,甜蜜团圆」。

  是个多好的寓意啊!

  元溪听是「美人瓜」,明显是来了兴趣,远远瞧了一眼,对严鹤仪说:“哥哥,那些西瓜又黑又亮,像不像我的脑袋?”

  “美人瓜之名,是不是因此得来的?”

  严鹤仪使劲儿揉了揉他的「美人脑袋」,打趣道:“让我尝尝咱家的美人瓜甜不甜。”

  就这样,两人笑闹之间便走远了。

  仿佛,自己总是在犹豫。

  从前犹豫是否要向元溪表明心迹,后来犹豫如何向元溪求亲,犹豫哪一日才是圆满的黄道吉日,哪一日才真正准备好一切然后同元溪成亲。

  甚至现在,犹豫是否要给他买一只西瓜。

  严鹤仪想,自己似乎总是什么都晚一些,晚到,似乎一切再也来不及。

  就在他被仆役们拖到柴房门口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叫嚷之声,先冲进内院的是周鸿熹,他飞起一脚,便把严鹤仪身边的那几个仆役踢倒在地。

  然后,七八个身穿官服、腰间佩刀的捕快随后赶到,将那些打人的仆役统统围住了。

  史管家被吓得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道:“官...官爷,你们这是做...做什么?”

  周鸿熹厉声回道:“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史管家还是那一套说辞:“这...这个人来府中行窃,被被被家中仆役抓住了,正正正要扭送衙门。”

  接下去再说的什么,严鹤仪便没再听了,他被常英扶起来,身上似乎又有了力气,跑到卧房门口,用力撞了几下门。

  门没开,常英从旁边搬来一块大石头,三两下便把门锁砸掉了。

  一进门,便瞧见贾员外蹲在元溪旁边,一只手正要去碰他的脸,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得停在了半空。

  严鹤仪一把推开贾员外,嘴里吼了声「滚开」,伸手把元溪揽进了怀里。

  元溪此时神志还没有清醒,脸上也不知为何,竟然红得烫人,一双眼睛迷离地睁开,在严鹤仪怀里无力地挣扎着。

  严鹤仪不明白状况,把元溪抱得更紧。

  元溪身上似乎是没有什么力气了,见推不开严鹤仪,便抓住箍着自己前胸的那只腕子,使劲儿咬了一口。

  他嘴里上下排各有两只小虎牙,四个小小的尖儿,平日里啃骨头都不在话下,现在又迷迷糊糊,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因而,严鹤仪的手腕登时便流了血。

  他捧着元溪的脸颊,一遍一遍地柔声道:“元溪,我是哥哥,元溪,没事了。”

  元溪抬起眸子看他,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唤声了「哥哥」。

  严鹤仪用额头抵着元溪的额头,轻轻安抚着:“元溪,哥哥来了,别怕。”

  似乎是确定了眼前这人真的是严鹤仪,元溪才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脱力一般躺在严鹤仪怀里,眼皮也终于不用硬撑着,虚虚地闭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严鹤仪听见周鸿熹带着人进来了。

  贾员外倒是镇定,上前寒暄了几句,见周鸿熹不理会他这一套,这才开始解释:“官爷,我在街上遇见元溪,托他同我回来取木匠的工钱的。”

  “至于严先生,我也不太清楚,多半是家仆们弄错了。”

  周鸿熹冷冰冰地道:“取工钱需要锁门么?”

  贾员外连连道歉,对着周鸿熹躬身道:“都是我的不是,一心想着同元溪小公子探讨书法,正好有几幅字,想请公子给提提意见,便把人请到屋里来了。”

  “也不知是哪个没眼色的仆役,兴许以为屋里没人,便在外面上了锁。”

  他又转过身来,对着地上的严鹤仪做了个揖:“严先生,实在是对不住。”

  “小公子进了屋,我们正瞧画呢,他便突然晕了过去。”贾员外对着门口的史管家摆了摆手,“还不快去请郎中来,给小公子瞧瞧,还有严先生,身上都是血看不到么?”

  史管家道了声「是」,转身要往外走,便被院子里的捕快们拦住了。

  周鸿熹勾起嘴角,一脸不屑地道:“怎么?赶着去给你那做主簿的表舅老爷保信?”

  他蹲下身来,扶住严鹤仪的胳膊,轻声道:“严先生,我带你们去医馆,你得赶紧止血。”

  说完,他就伸手要帮着抱元溪,元溪也不知道这人是谁,缩着身子往严鹤仪怀里躲。

  严鹤仪脸上蹭了几道血痕,显得有些狰狞,他极力稳住气息,对周鸿熹道:“我来吧,他受了惊吓,不让人碰。”

  他挣扎着站起来,把元溪抱在怀里,踉跄着往外走。

  周鸿熹对着捕快们吩咐了句「带走」,捕快便一拥而上,扭住了贾员外。

  贾员外被反手捆住,路过严鹤仪时,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么个娇嫩的小哥儿,你就忍心让他跟着你受苦?”



  “考虑考虑,把他让给我吧。”

  严鹤仪感觉怀里的人又往里缩了缩,脑袋深深埋进自己的颈侧,手也紧紧抱住脖子不放。

  元溪身上热得像个炭炉,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哥哥,我想回家。”

  严鹤仪颤抖着亲了亲他的脸颊:“好,咱们一会儿就回家。”

  医馆离这里不算远,严鹤仪走得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郎中正埋着头配药呢,瞧见这满身是血的人抱着个哥儿进来,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随后,常英也跟了过来,对着已经愣住的郎中道:“庄叔,您快给他们瞧瞧。”

  见来的是熟人,庄郎中便松了口气,赶紧招呼严鹤仪进来,让他把元溪放在了里面的榻上。

  严鹤仪身上好几处伤口都在流血,庄郎中便想去拿伤药来,先给严鹤仪止血。

  还没转过身去,便被严鹤仪拉住了袖子:“麻烦您先瞧瞧他。”

  庄郎中也没再耽误功夫,赶紧过去摸了摸元溪的额头,翻了翻他的眼皮,又给他把了下脉。

  “是迷香,还有些催情香。”

  见严鹤仪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里面似乎马上就要渗出血来,又急忙宽慰道:“无事,别担心,过上几个时辰,药效便会自然消散。”

  他又取出银针来,几针下去,元溪终于醒了,轻轻地对着严鹤仪叫了声「哥哥」。

  见元溪醒来,严鹤仪急忙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他探了探元溪的额头,一脸焦急地转过身来:“庄大夫,他还在发烧。”

  庄郎中点了点头:“无妨,不是发烧,过几个时辰自然就好了。”

  他拍了拍严鹤仪的肩膀:“行了,这下该让我给你处理伤口了吧?”

  “你若不治好伤,又如何照顾你家夫郎?”

  严鹤仪这才起了身,让庄郎中给他瞧伤势。

  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任由庄郎中摆弄着,身上的长衫都破了,有些被凝固的血粘在伤口上,撕扯之间,必然又要再疼上几回。

  严鹤仪出了一身冷汗,嘴里却没有哼唧一声,只管扭着头,死死盯住旁边床榻上的元溪。

  “还好,伤口都不深,血止住就好了。”

  虽然严鹤仪一身是血,瞧着很是骇人,但许多都是皮外伤,还有些是从那些家仆身上沾染的,故而暂时没什么大碍。

  伤口处理好之后,严鹤仪便又坐到了元溪床头。

  常英过去摸了摸元溪的脑袋,轻声道:“小元溪,一会儿去我家住怎么样?”

  元溪身上还是热得很,身子缩成一团,摇了摇头道:“我想回家。”

  严鹤仪低下头去,在他耳边道:“你身上还热着呢。”

  元溪把身子往严鹤仪这边靠了靠:“哥哥,现在回家吧,我害怕。”

  “好。”严鹤仪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咱们回家。”

  常英也没再坚持,叫过来等在门外的两个捕快,对他们道:“大周小周,麻烦护送他们回去。”

  周鸿熹跟其他捕快押着贾员外去了府衙,专门留下大周小周两个小捕快照应他们。

  严鹤仪背上元溪,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走,大周小周几次不忍心,说要帮着背,都被他拒绝了。

  见着熟悉的平安村,熟悉的小桥,来到那个略显简陋却很干净的小院子,当最近又长大了些许从而更像个小黑团子的狗狗迎出来之时,两个人才真的安下心来。

  严鹤仪把元溪放在床上,又平静地送大周小周出了门。

  元溪把身上的被子掀开,坐起来整个人趴在严鹤仪身上,眉头紧皱:“哥哥,我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