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心尖儿上的小夫郎>第37章 地皮菜 

  严鹤仪倒是没甩开过元溪的手, 这是头一回,元溪惊着了,他自个儿也惊着了, 下意识觉得抱歉,胡乱开口道:“以后别跟他们吵, 犯不上。”

  元溪点了点头, 觉得严鹤仪必定是又生气了。

  私塾午休的间隙,严鹤仪又在往外瞄, 心里乱极了,见狗娃正往里面探头,便对着他招了招手, 示意他进来。

  狗娃脸上出了汗,混着黑泥往下淌,在额头至下颌处留下了几道印子,一靠过来, 还能感觉到身上往外冒的热气。

  他还以为自己是做错什么事了,转悠着贼溜溜的眼珠子, 极为熟练地低声道:“先生,我错了。”

  严鹤仪不明所以,顺势忍笑道:“错哪了?”

  狗娃捏着衣角,踌躇了半晌,从袖子里拿出个指头大小的黑炭块来, 嘟囔着道:“跟元老大打赌输了,要往先生脸上画小猫......”

  严鹤仪深吸一口气:这还真是意外收获。

  他伸出手去, 狗娃便乖乖把炭块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行了, 以后别跟着姜元溪胡闹, 你去吧。”

  狗娃如蒙大赦, 撒丫子就要开溜,一只脚刚跨出门槛,便又被严鹤仪叫住了。

  “等一下,狗娃,你过来。”

  差点忘记了自己为何叫他进来。

  狗娃又垂着头,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严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完,他迟疑了一下,又把手伸到衣服口袋里,咬着嘴唇认真摸索着。

  严鹤仪摆了摆手,“不是这事儿,你...你去告诉姜元溪,让他把衣裳穿好,裤腿放...放下,在私塾要正衣冠。”

  狗娃一听是这事,又把在口袋里掏了半天的手拿了出来,如释重负地道:“知道了,先生。”

  他正要转身,严鹤仪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复又叫住他,补充道:“你也把衣裳穿好,记住,正衣冠。”

  狗娃连连应着,整了整其实穿的还算得体的衣裳,跑了出去。

  严鹤仪抬头往外看着,只见狗娃把自己的话同元溪说了,又大声嚷嚷着:“先生说了,要正衣冠,大家都把衣裳整理一下。”

  元溪皱着眉头往里面瞅了一眼,乖乖地把裤腿放了下来。

  严鹤仪一对上他的眼神,立马便低下头去,装作看书的样子。

  哥哥老是偷看自己这事,元溪是知道的,私塾里的孩子们也都知道,他们私下里说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是,严先生这是心眼子小,一刻也放心不下自己家的小夫郎。

  散学了。

  回家路上,元溪跟着严鹤仪闹腾的时候,严鹤仪也没有往日那般捧场了,路上遇到村里人,还刻意地往旁边靠了靠,跟元溪保持些距离。

  到了家,元溪去喂了小鸡仔,又凑到严鹤仪跟前,讨好似的问道:“哥哥不舒服么?今日我来做饭吧,哥哥想吃什么?”

  严鹤仪摇了摇头:“去练练字吧,我来做,一会儿饭好了叫你。”

  说起来,元溪已经许久没写过字了,因着小时候的缘故,严鹤仪觉得他大概不愿写字,总也不提这事。

  元溪也乐得清闲,每日在私塾不是转悠着管管走神打瞌睡的学生,就是坐在自己那张书案前,一本正经地往纸上画乌龟。

  这一回,他隐隐约约觉着,哥哥似乎是生了很大的气,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觉着大概是狗娃又卖了什么消息。

  他乖乖拿起笔,坐的板板正正,耐心地临着之前严鹤仪给的帖子。

  行动上避着他,口腹上却想着弥补回来。

  这几日总下雨,一夜雷雨过后,便有一种野菜生出,即为地皮菜。

  估计也算不上是「菜」,起初为胶质球状,后面慢慢长成片状,通体为半透明的茶褐色,晒干后又会变成黑褐色,又有「地耳」、「地木耳」、「地蹋菜」之称。

  这种菜没办法种,只有在春夏天的雷雨之后才会生出来,若是来不及挖,便只能等着下一个雷雨天了,因此又被称为「雷公菌」。

  地皮菜好吃,想要吃到嘴里,却着实要费上一番功夫。

  它倒是不挑地方,什么田埂上、沙土地里、近水堤岸旁,雷雨天之后,都能看到地皮菜的身影。

  严鹤仪弯着腰在山坡上寻了好一会儿,才挖了小半篮子。

  接着,便是清洗了,地皮菜大概能算得上最难清洗的野菜了。

  因为在它生长的过程中,会慢慢把附近的沙土包裹进自己的胶质里面,洗的时候要把它弄破之后,掰开来仔细清洗,淘洗上个七八遍是常事。

  当然了,若是加些面粉进去,清洗起来便会轻松一些。

  用地皮菜炒三个鸡蛋,鸡蛋要炒得老一些,有黄莹莹的小糊边,元溪最爱吃这种。

  饭上了桌,一盘地皮菜炒鸡蛋,两碗青菜粥,还有一碟子用盐水煮的花生。

  严鹤仪挪了挪凳子,坐到了元溪对面——往常都是挨着在桌子相邻的两边坐的。

  元溪捧起粥碗,小心翼翼地吸溜了一口,

  两人静默了半晌,元溪伸着筷子给严鹤仪夹了一大块鸡蛋,闷声道:“哥哥,狗娃爬树输了,我让他拿炭块画你的脸,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严鹤仪心道我知道了,这不算什么事,快别跟我说话了,我忍得很辛苦。

  嘴上没有波澜地道:“我没生气,快吃饭吧。”

  元溪心一横,继续坦白道:“我...我中午带着他们剪了食堂里冯大伯的胡子,冯大伯没声张,对不起...哥哥...我明日便去跟他道歉。”

  严鹤仪结结实实地呛了一下,生怕小祖宗又抖落出更多事来,到时候自己大概要真的绷不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嗯,吃饭吧。”

  “食不言,元溪。”

  元溪抿了抿嘴,不敢再开口。

  吃完饭,洗洗涮涮的搞完,元溪跟往常一样钻进被窝里,等着严鹤仪关了门过来,给他讲讲故事,或者是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 」上,闭着眼睛说会儿闲话。

  这一回,严鹤仪弯着腰把自己的铺盖卷儿一卷,抱到了外间,在书案旁边铺开了。

  元溪有些慌:“哥哥做什么?”

  严鹤仪道:“我在外间睡。”

  元溪:“为何?”

  严鹤仪:“不该与你同屋睡的,只是家里屋子不够,睡外间也行,白日里收起来便可以。”

  元溪仍是不解:“为何不能与我同屋睡?已经都睡了这么久了。”

  严鹤仪闷着头收拾自己的床铺,咬咬牙道:“都是未成亲的男子,这样...不好。”

  他低声又补了一句:“还是要自重些。”

  元溪倒是听得真切,「蹭」的一下坐起来,朝这边喊道:“哥哥是说我不自重?”

  严鹤仪觉得自己说的过了,手上攥了攥被子,似念似叹地得:“我...我是怕别人说你不自重。”

  元溪翻身下床,也没穿鞋袜,“蹬蹬蹬”跑了过来,揽过严鹤仪的胳膊,微微拧着眉头的:“旁人的话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不在乎。”

  “我就愿意这样贴着哥哥。”

  严鹤仪低声道:“我在乎。”

  元溪又往人身上蹭了蹭:“可是哥哥往常也是于我同屋睡的,还会背着我走路,给我揉脚,在外人面前也从来不避着的。”

  严鹤仪稳了稳气息:“是我太没分寸,以后不会了,快去睡觉吧,夜深了。”

  元溪仍是紧紧握着严鹤仪的胳膊,严鹤仪使劲掰开他的手,挣脱开来,沉着脸道:“元溪,听话。”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你管不着我!”

  严鹤仪往后退了一步:“我是你先生。”

  元溪索性迎上去,抬手推了他一下:“从现在起不是了。”

  说完,他便转身跑了出去。

  严鹤仪愣在了原地,朝着人喊道:“你要干什么去?”

  元溪一只脚已经出了屋子,头也没回地道:“说了管不着,别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