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心尖儿上的小夫郎>第35章 糯米花 

  冯万龙的鼻子挺, 一拳下去,承的力气最多,登时便流下两行血来。

  他那张嘴倒是硬得很, 抬手抹掉点血,接着道:“急眼了?小矬子?周子渔是我的, 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他。”

  赵景咬了咬牙, 抬手又是一拳,冯万龙眼底瞬间便起了一片乌青。

  他狠啐了一口, 呲着牙笑了笑,牙缝里都是血,“有能耐你就打死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当能有多厉害,没想到,还是那个没种的小矬子。”

  没错,在许多年前, 他们还小的时候,赵景便揍过冯万龙一次。

  其实也难说是谁揍谁, 因为确实是赵景去揍冯万龙的,但最后也是实实在在被冯万龙揍了一身伤的。

  赵景个子长得晚,十好几岁了还是干瘦干瘦的一个,比周子渔都矮出许多,更别说年纪大一些的冯万龙了。

  那时候, 周子渔矫情得很,村里的男孩都不愿意同他玩,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 陪着他的只有一个赵景。

  冯万龙是孩子堆里年纪最大的, 又高又壮, 声音变得还早,俨然一副孩子王的姿态。

  有一回,他领着那群男孩子摸鱼爬树,整天搞得身上脏兮兮的,在路上遇到周子渔,知道他爱干净,便故意往他身上贴,把泥水之类的都蹭到他衣服上。

  周子渔咧着嘴哭,冯万龙就围着他笑。

  也不知道周子渔为何这么能哭,都快半个时辰了,嗓子都哑了也没见停下。

  冯万龙肉眼可见的慌了,从糊满油污都能滑着火石的口袋里,摸索出一颗黑乎乎的糖块来。

  小时候日子没现在好,家里人不常给买糖吃,常常一块糖揣在口袋里,断断续续地能吃上一个月。

  冯万龙咽了咽口水,狠狠心用牙咬下一半,递到了周子渔面前。

  周子渔哭得稀里哗啦,还没看清冯万龙手里的东西,就有人来救他了。

  赵景倒腾着步子,一个闪身就到了周子渔面前,似模似样地把人护在身后。

  冯万龙认得他,老说他是那个好看的男娃娃身边的小矬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收起糖块,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周子渔几句,赵景不干了,当场就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打得是挺准的,奈何冯万龙太高又太壮,一把就攥住了赵景的腕子,把他掀翻在地。

  据围观的孩子们说,那一场架打得是惊天地泣鬼神,两个人都跟疯了似的。

  后来,赵家人和冯家人互相上门赔了礼,又当着对方的面,把自家孩子揍了一顿,这事才算是了了。

  彼时比现在娇气一万倍的周子渔,带着家里所有的药粉纱布,拉着赵景坐在村口的山坡上,给他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

  边包扎边哭:“一定很疼吧。”

  赵景笑得跟脑子被打坏了似的,直说一点也不疼,就是有点痒。

  他身上痒痒肉多,尤其是周子渔一碰,就痒。

  周子渔把人包扎好,皱着眉头盯着他:“你太瘦了,得多吃点饭。”

  赵景倒不是嘴巴刁,只是家里实在太穷,哪里能顿顿吃饱。

  周子渔又道:“以后可要找个厉害的相公保护你。”

  听了这话,赵景把自己心里那个长大以后做周子渔相公的小苗苗又生生掐灭了。

  自己还没人家高呢,小矬子一个,拿什么保护人家。

  赵景还记得,周子渔把自己揽在怀里,跟哄孩子似的,软软地唱了首歌。

  从那以后,赵景话就少了。

  冯万龙又欺负了周子渔几回,每回都要跟赵景打上一架。

  直到赵景去了镇上当学徒,周子渔也懂事了些,不太爱出门了,冯万龙才没再来找事。

  人家常说,小孩子喜欢一个人,总会想着去欺负他,这话虽不通,在冯万龙身上似乎却有些道理。

  很难说冯万龙仅仅是觉着周子渔家里有钱人又软弱,这才对他示好的,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长大后总是会耿耿于怀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小就喜欢上周子渔了。

  反正,每次一见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哥儿,就觉得他跟那些鼻涕流一脸还要往嘴里吸一吸的哥儿不同,就忍不住要多看他一眼,进而就着了魔般的想惹他哭。

  他连带着也恨赵景,尤其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小矬子长得比自己还高还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周子渔。

  赵景也不说话,冯万龙嘴里喊上一句,他就挥一下拳头,最后两个人索性抱在一起,毫无章法地扭打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累了,躺在草地上喘着粗气。

  突然,冯万龙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把血抹得很是吓人,到后来发觉手上热乎乎的,血里面混进了些眼泪。

  他放声嘶吼了几句,喉咙里呜咽着,也不成句子,就只是发泄般得呜咽。

  又是黄昏了,西边的天红了一片,上坡上也没人,下面也没人,四周都没人,除了冯万龙的声音,一切都静得出奇。

  他挣扎着站起来,也不说话,踉踉跄跄地朝村里走去。

  赵景就在山坡上躺着,脱力似的垂了眼。

  不一会儿,冯万龙又回来了,把一个红纸包着的小木盒子跟那个木头娃娃放到赵景身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这个盒子里,是子渔的生辰帖。”

  “木头娃娃还你。”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哑着嗓子道:“他...也还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冯万龙走了很久,赵景这才睁开眼睛,打开那个木头盒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又仔细地放回去,把盖子合上。

  他捧着盒子和那个木头娃娃,本打算马上去找周子渔,到了人家门口,又觉得天太晚了,现在过去不好,便转身回家了。

  第二日,他让元溪叫了周子渔,把生辰帖跟木头娃娃还给了他。

  周子渔接过这些,猛不丁一抬头,瞧见他脸上的伤,关切地问道:“你跟他打架了?”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赵景就跟冯万龙打过几次架,有些担心,“还有哪里伤到了?”

  绕着他打量了一圈,他又低声自语道:“也对,你现在比他壮一圈,应该吃不了亏。”

  “你先等我一会儿。”

  周子渔转身跑回了家,拿了一个小药箱出来。

  赵景觉得这样不好,周子渔刚退了亲,又这样跟男子亲近,怕是会有人说闲话,连连摇头往后躲。

  周子渔攀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执意要给他上药。

  “疼不疼?”

  他凑过去呼了几口气,凉丝丝的。

  赵景攥紧了袖子,状似随意地道:“你心里还有他么?”

  周子渔知道赵景问的是谁,想了一会儿,答道:“会尽快忘记的。”

  赵景抬了抬手,还是放下了。

  ——

  周子渔成功地退了亲,元溪又拿着这个做由头,缠着严鹤仪带他去镇上见他的「山神哥哥」。

  自从半路杀出了这个「山神哥哥」,严鹤仪的便整日心神不宁的,变着法哄元溪,不是给他的小鸡仔们染个毛,就是在院子里摇秋千,一摇便是半天。

  这不,现下正给小祖宗做糯米花呢。

  糯米花又叫「孛娄」,便是在模拟爆糯米时的响声。

  严鹤仪之前跟着爹娘出门,曾见过有人做糯米花,用一口漆黑的炉子,摇上一阵,然后「砰」的一声,糯米就能开花,整条街都是香香甜甜的。

  当时随口问了那师傅一句,说是在家里用锅也能做。

  把糯米洗干净风干,在锅里把非常细的沙子炒热,然后放入糯米,不停地搅拌,糯米受了热,便会接连爆开。

  元溪抓起一大把往嘴里塞,几句话夸得严鹤仪如在云端,爽快地答应了他去镇上的要求。

  到了镇上,“山神哥哥”正在台子上演着呢,元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已经演了无数遍的戏看,还时不时低声接上几句词。

  元溪看戏,严鹤仪看元溪,两人都显得有些痴傻,全然没顾得上天上逐渐聚集起来的乌云。

  一场大雨倾盆而至,一起来的还有好大的风,台子上的棚子被吹开了。

  “山神哥哥”被雨浇了一身,袍子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发间的冠子也掉了。

  他摘了面具,竟是个黑黑胖胖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