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那里等你。”

  “是他让你将这种东西用在我身上?”

  叶暄文的声音细若蚊蝇, 低低地应了声:“嗯,祁大哥,我只是一时行差就错, 你原谅我好吗?”

  “念在你照顾过我, 救过我的份上, 我不跟你追究了。”祁决看了眼叶暄文,语气疏离道:“但我们往日的情分一笔勾销。”

  叶暄文的脑海嗡嗡作响, 心里难以接受。

  “祁大哥,你之前说我救过你,照顾过你, 日后我有什么难处,你会尽量帮我。或者我想要什么, 你能尽量满足我。”叶暄文挣扎道:“那你日后答应我一个要求,可以吗?”

  “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愿不愿意答应是我的事。”祁决道:“如果我不愿意, 你就想下一个。我明显不会答应的就别提了。给自己留点自尊,好么?”

  叶暄文没想到祁决会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诛心的话语,看来自己真的被他讨厌到了极点。

  叶暄文应不出话来,又听祁决清声道:“李玉宣那么不放心我,要将我栓在他身上, 回去告诉他, 我这就回淮城替他办事。”

  ……

  “祁决真打算回淮城替我们筹备军需了,看来还是得你出马才行。”李玉宣满意地拍上叶暄文的左肩。

  “可能祁大哥本来就想帮你, 殿下你不应该怀疑他。”叶暄文不愿在李玉宣面前说出那晚的真实情况, 否则又算自取其辱了一回:“我没那么大本事。”

  “你没有我就更不可能有了。”李玉宣的心情颇佳, 还有兴致玩笑:“祁决明日便走吗?”

  “嗯, 祁大哥说回淮城的路上要途经三座城池, 恐怕会有危险。”

  “无妨,我会派人来护送他。”李玉宣爽快地答应了。

  “祁大哥的意思是不如让沐子龙副将来护送他。”

  李玉宣觉得很好,先前在酒楼上商讨时沐子龙和项欢就差点起了冲突。他们一个主将一个副将,却偏偏意见看法上经常各抒己见,闹得不欢而散。

  祁决能支走沐子龙,反而解决了一个麻烦。

  “就按他的意思办吧。”李玉宣道。

  沐子龙得到了护送祁决的调令,哪怕心里千不甘万不愿也只能暂离皇城。

  自古以来,护送这一差事基本都是些低级将领和士卒干的。沐子龙不光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还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一路上一声不吭地埋藏内心的苦闷。

  “沐将军是使长枪的吗?”途中停歇,祁决走近沐子龙的身旁搭话道。

  “看得出来?”

  “看你手茧分布的位置就能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沐子龙狂笑道:“像你这样一个高手哪需要什么人保护,可笑我堂堂一个副将不在主君旁商议战术,反而干起护送的差事。”

  “要想商议,怕也是有些困难。”祁决清声道:“项欢将军恐怕不愿听你劝。”

  “你那日也在酒楼是吗?”沐子龙拿起酒壶大灌一口,言辞间带着苦涩:“我也算生不逢时,还偏偏遇见这样一个死对头,他还偏偏官压我一等。”

  “可沐将军论武功谋略,哪一个不在项欢之上,如何甘愿久居人下?”

  谋略不知道,光凭气息,项欢的武功绝对在沐子龙之上。祁决昧着良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夸赞道。

  “祁少主有话不妨直说。”饶是迟钝如沐子龙也听出了祁决的用意。

  “沐将军有意另择良木,成就一番大事业吗?”

  沐子龙也不扭捏:“祁少主可有好人选。”

  “有人选……”祁决的话卡壳在了喉间,萧如镜又怎么能算好人选。

  但他决定再给萧如镜最后一次考量和机会,就算是为了苏明御。

  还好沐子龙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既然如此,祁少主可想将李玉宣手下的人马归为己用?”

  祁决原本只想策反一个主要将领,这样敌方的常规打法和思路尽在掌握之中。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沐将军有办法?”

  “祁少主可听说过契兵。”沐子龙道:“李玉宣手下的兵中自愿参军的只占极少数,大多数都是有年限服兵役的兵。

  他们在参军开始脸上就会被刺上字,这样如果他们当了逃兵,也会被当地人和李玉宣手下的士兵所检举和发现。一旦被发现,就会受到非人的残酷军罚。

  只有达到一定年限告老还乡才会发放卖身契,有了卖身契,才不会被人认做逃兵,才能正常生活。所以他们为了拿回卖身契,会誓死服从李玉宣的命令。”

  “可卖身契究竟是由谁保管的?”祁决问道。

  “据我所知,是由项欢亲自保管。因为李玉宣不会武功,哪怕身边跟着一众高手,也容易被人有机可乘。”沐子龙道:“三日后有一些老兵的兵役到期,项欢应该会去拿出一部分卖身契,如果能提前潜入府中……”

  祁决明白沐子龙的意思,只要能拿到卖身契,就能支使李玉宣手下的兵。

  项欢的武功在沐子龙之上,如果由沐子龙前去,一定会被发现。

  祁决只能只身前往。

  两日后的一个夜晚,项欢才有了动静。祁决跟随他至了一个密室,见他挪动了几处暗格,从一叠卷宗里拿出了几张卖身契,又关了回去。

  祁决隐在暗处,待他走后,打开密格,取出了所有的卖身契。

  一张卖身契写了大概二十人的名字,都是同一批被征兵的,发还的时候大概还要裁剪出来。

  饶是如此,所有的卖身契也有将近一千五百张,实在不是个小数目。

  祁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锦盒,将其装入,闪身出了密室。

  他正欲离开项府,一个身影拦住了他的去处。

  情无涯持剑拦在他的面前,清声道:“没想到你也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此地不宜久留。祁决拔剑出鞘拨开情无涯,飞身上了项府的屋檐。

  情无涯追上祁决,再度拦在他的身前:“你深夜来到项府,所谓何事?”

  “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祁决淡声道。

  “你不说,我就不放你离开。”情无涯声音别扭道。

  祁决看着情无涯,反应了过来:“你不就是想跟我打一架么?离开这里,我陪你打。”

  情无涯被说中了心事,这才收了手,跟着祁决离开了项府。

  情无涯被祁决单方面虐打了一个晚上,彻底心服口服。

  “我不明白,你喜欢我家教主,为何还能在剑道上走那么远。”情无涯道。

  “这没什么影响,无论是修无情剑还是有情剑都各有其好处。”祁决清声道:“没有牵挂,出剑才能更为狠厉。有了想保护的人,才会变得更为强大。”

  祁决停顿片刻,笑道:“而且我修的其实是无情剑。”

  不是没有感觉,祁决的剑式比较凌厉,确实是无情道的作风。

  所以修无情剑的人也可以有情,只是对其他人无情罢了。

  也正因如此,有苏明御在的时候,祁决发挥不出最强的实力,会被掣肘。

  可明明可以没有牵挂,为了一个人而拥有弱点,真的值得么?

  情无涯怔怔地看着祁决,祁决道:“依你方才所说,你是圣明教的人?”

  “嗯。”情无涯应声道,他知道祁决想打探苏明御的消息:“我算是暗部的人,对教主的很多行动都不太了解,这次是教中圣手许长君急召我们回来,不知所谓何事。我甚至不知道教主的下落。”

  祁决不免有些失望。

  祁决知道能去哪里见到苏明御,可对方却不愿见自己。他本想从情无涯身上探听点消息,可对方所知比自己还少。

  不过有了卖身契,苏明御应该会相信自己愿意支持他,站在他的身边。

  祁决打算今夜再去一次喻王府。

  月色淡淡,柳枝微垂,一切都跟几日前的那个夜晚有些相像。

  祁决翻身入了窗,可苏明御却不在府中。

  在这里逗留太久,容易引发事端。祁决犹豫片刻,留了一封书信给他。

  苏明御回到府内已是深夜,萧如镜将他困在皇宫中交谈了许久。

  虽然说的都是些虚话,苏明御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萧如镜的身上有一种大势在握的人才会有的自信和从容,还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炫耀却只能堪堪忍下的喜悦。

  苏明御坐在床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图纸上。新型机关兽已经快要设计完了,只是赶工出来需要一定时间。

  烛火微微地晃了晃,一阵轻微的风声响过,苏明御抬头,见许长君神色匆匆地站在自己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苏明御问道。

  许长君面色凝重道:“据暗部传来的消息,萧如镜正在向旻城秘密派兵,战事可能要提前爆发了。”

  不是没有想过萧如镜可能毁约,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如果可以再给自己十天,不说十天,就是七天,都有希望将新型机关兽制造出来。

  而现如今,淮昭带领的五万人马被与萧如镜关系密切的两大亲王率兵阻碍在途中,还在缓慢前进。

  只凭圣明教和林巍手上的八千人马难以阻挡萧如镜的大军,更别提红戮机关兽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笼罩在房内。

  苏明御心神不定地放下握笔的手,指尖触到了枕头下面的信纸,是祁决写给他的。

  “明日卯时有空吗?或者午时、酉时、亥时,来当日的酒楼一叙。如果都没空,后日也行,三日后也行,四日后也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那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