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露怯>第62章 无辜

  几人就在这里缓慢摸索着前行, 灯火时隐时现,沿途漆黑一片幽幽幢幢。

  从上面渗下的水,狠狠的吸附在了岩壁之上, 让空气之中都弥漫着一股潮湿泥泞的味道

  这条路据说就是个以备不时之需的小路,发现这里纯属是一次巧合。

  依照张正清的性子,这条路他本人估计也没走过两次, 只怕他到死也没想到这条留作逃生的小路, 是将他推进深渊地狱的一条路。

  与此同时。

  傅呈辞也收到了自江北而来的飞鸽传书, 是傅以堇传来的消息。

  眉心微蹙,展开了手中这封从北至南的信。

  傅以堇的字十分清秀, 一封信的内容写下来洋洋洒洒, 若不是知道小公子的性子,只怕还以为是姑娘付相思写的情书呢。

  看到了快落尾, 才算看出了些什么。

  承德帝派去江北驻守的官员终于有了动静。

  原因是他们想要进雪山。

  但是这驻江北的官员长期生活在京城, 显然对于江北那是一窍不通, 他虽然得了皇令守在那,但是江北始终是傅家的地界。

  此番踏足江北王府,原因无他,就是借兵。

  这次的行动据说是个秘旨,去到江北府的举动也是分外低调, 只说是要借兵旁的一句也不肯透露。

  如果不是那官员言辞恳切说明了是口头传喻,只怕傅以堇真能将人赶出去也不好说,傅以堇是坐在轮椅上的半个残废容貌清秀,比起江北王的威名远扬,这位未出世的二公子显然的要更好拿捏。

  然而傅家又有哪些个是当真任人宰割的, 傅以堇斯斯文文的样子叫人以为他人畜无害。

  他先是安抚下了这驻北的官员,转身就是洋洋洒洒的一封书信送到了江南来。

  借兵, 借多少是个问题。

  那官员搬着圣令向江北王借兵,借得多那又是多少算多,边城巡防,驻军守卫都需要人,要是偏偏就是这个档口出了差错,那后果又该谁来承担。

  是借兵的官员,还是下令的帝王,或是傅二公子,又或是远在江南的江北王。

  如果人借得少了,那完成不了陛下旨意,只怕责罚算小,让帝王生了异心才是大。

  无妄之灾的帽子他傅呈辞还不愿意接。

  横竖都是个两难的抉择。

  傅呈辞垂了眼帘,无人看清他眼底的沉云如同春潮覆生,顷刻就将他的情绪给吞噬了干净。

  提笔,蘸墨,落笔。

  回应的对策就跃然纸上了。

  他把东西交给传信的暗卫,又口头叮嘱了一遍,“让二公子把人带去西北营自行点兵,传令给季舒让他务必跟着。”

  季舒是他放在西北营的人,有他跟着,傅呈辞放心。

  而且眼下这个时节,入雪山唯一有所价值的只怕就是鹰嘴峰的那簇雪莲了。

  帝王要那雪莲大可直接出了圣旨直言了当的来江北要,而不是叫人偷摸的去江北府借兵。

  他敛去了眼底的一抹异色,心中开始揣测起帝王的心思。

  他们传信并非一人从南到北跑死几匹马,而是到驿站用信鸽进行传讯,每一站都会替换信鸽,以此来确保路程的稳定性。

  若是沿途不太放心的,还会从不同小道派暗卫走山路,一路跟着跑。

  要是遇上大雨,路上可能会被耽搁,正常来说两日兼程由驿站传送的消息都会送到手中。

  他怕时间来不及。

  上午的粥施完了,显然挂上了救灾的旗号极大一方面的安抚了民心。

  有些难民横竖无地可去,陆玉就命人在边上的空地搭建了用来遮风避雨的休息处,又是获得了连连的感激。

  他一回去就撞见了院子里面的傅呈辞,朗眉星目,英俊到极致的面容,硬朗的脸庞如同用刀雕刻出来的一般,总是能一眼就令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们相识于幼年,他依稀记得那个跟着老王爷进京参宴的江北小世子,像只误闯繁林的幼虎,跟在他的身后,天真懵懂的模样叫他太子哥哥。

  眼里的复杂聚而复散,一个荒诞的想法涌了起来,如果他不是储君的话……

  这个想法一出,他顷刻又冷静了下来,身侧的双拳死死攥着,好似这样就能让他心里那荒谬至极的念头灰飞烟灭一样。

  他不能不是储君,他也只能是储君。

  陆怯几人穿过了弯弯绕绕的小道,眼前的道路瞬间就开阔了起来。

  岩壁之上有点灯的地方,将手中的火折子丢进一个筐烛里面,紧接着奇艺的一幕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排灯火瞬间亮了一路!

  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正式打量起了面前这个地方,这是一片巨大的空地,还残留着打斗和火烧的痕迹。

  陆怯进来过这里,当初所见之景仿佛还历历在目,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也不过转眼的样子就变成了这样的狼藉废墟,比起旁人目光里掩饰不住的好奇,他算是在镇定不过的。

  用来照亮的火分外不安的跳跃摆动着,比起走在小路上的压抑,这里显然令人感到舒畅许多,空气充足,这里显然不止三条出路。

  陆怯计算了一下他们从下来到进来的时间,不确保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他淡声道:“这里一共有十八个房间,还有不计数的贮藏室,道路复杂都自个当心着一些!”

  他话落,所有士兵肃然立正,眼神刚毅且坚定。

  “是!”

  气势如虹,声响如震天,在这地宫内回荡开来。

  陆怯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陆怯去到了那个被堵死的路口处,上面整个房子坍塌下来,算是彻底的将这里给封死了。

  想的当时在院子里面见到段鄞,眼睛里一扇而逝一抹暗色。

  段鄞跑回了江南王府,他就已经失去了下手的机会,而留着这个人始终是一个祸患。

  他出神的想着事,丝毫没有注意到江祝柳走来的动静,夜明珠的光芒自他掌心绽放,柔和的白光镀在他的身上,仿佛带着脱离尘世的超脱之感。

  江祝柳停下了脚步,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问:“可要将这处路口凿开?”

  连通着荒废别苑,这里才算是一个最佳的路径。

  陆怯摇了摇头,将夜明珠交给了江祝柳,“不用,等这里搜查完就把那口井给填了。”

  江祝柳的心微微一惊,炩王这是要彻底葬了这里啊。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想通了,张正清在这里不知道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事,这个地宫,早先在装修的如何富丽堂皇,到了如今也只是个废墟。

  葬送在这里的生命数不胜数,的确没有在留下这里的理由。

  陆怯择近了一个房间进去,这个里面被保护的较为完好,只是四面的墙壁上依旧有着被火烧的的碳痕。

  他随手打开了几个柜子,里面只有几张用处不大的纸,反正全收了带回去研究准没错。

  陆怯每开一个柜子,就把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顺手交给了身后的江祝柳。

  他们粗粗的扫了一个屋子,就直奔下一间去,经过的士兵都有些好奇的侧目,就见他们侍奉为神的总督,捧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老老实实跟在炩王身后。

  这副画面的冲击性太大,他们不过匆匆看了一眼,就紧忙收回了视线。

  下一个屋子他们不过才看了一圈,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那个士兵显然有些激动,声音都带着止不住的高扬,“炩王殿下,总督我在一个暗格里面找到了这个!”

  他双手捧着这个玉牌,微微还有些颤抖,低垂着头眼睛死死的注视着自己的鞋面。

  陆怯闻言松了一口气,嘴角轻轻一勾,找到了!

  截然不同的是江祝柳,他眉心微蹙,似是还未反应过来,居然真的找到了?

  在看到那枚玉的时候,他瞳孔骤缩直觉在某个地方见过。

  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陆怯转身,在看这个玉牌的时候面色很及时的一变,好似分外纠结的拧作了一团,他把东西拿了过来,这是一个质地上佳的玉,上面有一道很深的裂痕。

  质地上佳的玉不是没有,这东西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备上许多,然而这妙就妙在这玉他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陆怯抿唇,没有多说什么,又将这东西放到了江祝柳身上,特地叮嘱了一句,“保管好了。”

  这句话,不由得令江祝柳又多看了好几眼。

  他赞扬了那小兵几句,随后又恢复了那淡然的模样。

  等把这地宫翻了个底朝天后,搜罗出来的东西也不过一个怀抱这么大。

  唯一叫陆怯失望的是,这个地宫似乎真的和段鄞没有关系一般,竟然丝毫有所牵扯的东西都没能找到。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等把所有的暗桩暗格都敲打过去,没有遗漏之后他们就上去了。

  宫里派下来的肖统卫就候在出口处,见他们安然出来,猛松了一口气。

  他正准备上前见礼,紧随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兵怀里的那个玉牌时,面色骤然一变,如果江祝柳没看错的话,这个表情是惊恐。

  一个玉牌竟恐怖如斯?

  肖统卫顾不得礼数,事关天家,他直言了当的问:“炩王殿下这枚玉牌是在哪里找的?”

  陆怯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分外的沉着冷静,“是一个士兵找到的。”

  那个被点名的士兵有些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在面对凌人的肖统卫时有些胆怯,“回、回大人,这个是我在一个房间的暗格里面发现的。”

  “暗格?”肖统卫记下了。

  但是事关重大,他马虎不得。

  他又问向陆怯,“敢问炩王当时在何处?”

  陆怯略微沉吟,“我在和江总督一起搜查房间。”

  肖统卫看向江祝柳,后者点了点头,他尚且不知道这一通问话代表什么,但是能肯定这枚玉牌的出现是一次翻天覆地的改变。

  陆怯看着肖统卫,故作沉吟:“肖统卫实不相瞒这枚玉牌本王也有一个!”

  此话一出,在场顿时一片寂静,旁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江祝柳终于知道这抹熟悉在何处了,那个跟随圣旨一起到他手里的信物,可不就是这么一个玉牌。

  他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是止此一眼,却是铭记于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经过他手的东西,此刻会躺在那个地宫里面,而这显然和张正清存在千丝万缕关系的东西会是炩王所有。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怯,后者的眉眼明晰梳理,不慌不燥,心底的想法更是浮动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对是错。

  肖统卫听完陆怯的话,沉重的点了点头。这枚玉牌普通,但是他却是在熟悉不过了,这块玉是年前佛寺进贡给承德帝的,但是太软了雕刻不成什么摆件,也不是什么十分纯粹的质地,于是承德帝就下令打磨成玉牌,送给每个皇子。

  人手一个,就当是个把手的物件把玩。

  身为承德帝身边的人,他自然是认得这玉的。

  帝王赏赐的,虽然不是独一无二,但也是稀缺仅有,就算是陷害那也仿不来承德帝在上面留下的烙印。

  肖统卫有些慌了神,摆在明面上的证据此刻却是扯到了一众皇子。

  不论是谁那都是触怒圣颜的表现,这是一个巴掌打在了陛下脸上啊!

  若是陆怯先前没说那番话,他大可找个机会私下带回京城,请求圣裁。

  偏偏陆怯一席话,全都落尽了众人耳朵。

  他就是要悔,也悔不过这一院子的眼睛。

  陆怯自然看出了他的为难,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肖统卫,声音有些委屈道:“如今本王也涉嫌了,接下来的事情还请肖统卫定夺吧。”

  这玉牌炩王有太子那就也有,炩王有嫌疑,太子自然也逃不开。

  陆怯把这波得罪人的事摘的一干二净,此刻这模样倒当真应了两字。

  无害。

  肖统卫咬牙,吩咐他身后的士兵,“去请太子!”

  裁决他自然做不了主,为今之计只能修书京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承德帝。

  然后再带着两位皇子回京,最后一一排查谁没了这玉牌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把天家的事情公开执行,那就是丢了天家的脸面,偏偏这事是承德帝下旨让炩王查的,如今查出来这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当真有些应了这话。

  肖统卫又看了一眼陆怯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惊慌,但是这淡然的样子又夹杂着说不出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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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