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刺杀权臣失败以后>第48章 困兽(三)【倒V结束】

  魏长乐说完往看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 随意问:“这是哪家的姑娘?”

  那女子微微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回长公主的话,民女是上京善歌坊的歌女, 名唤静沉。”

  “这是本王千挑万选, 送来宫中给陛下的,”魏琛舌尖一抵,“姑母觉得如何?”

  魏长乐居高临下看了静沉一眼,知道这是魏琛和岑闲送了个软钉子进宫来了, 她薄而细的眼尾往上一挑,只道:“姑母觉得此女甚好, 只是贤侄自己正直壮年,还未成家立业, 怎的操心起陛下来,依姑母看,这女子还是留给琛儿开枝散叶来得好。”

  一旁的魏琛一噎, 一时被这「好姑母」的话给堵了个结实。

  景王殿下是个爱折腾人的,男男女女他都沾过, 但是生性便阴森又不羁,也不欲娶王妃纳侍妾,这都二十好几了, 大魏的寻常男子在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孩子都能放风筝了,他还孤家寡人一个,天天被老王爷念叨。

  魏琛此时牙痒痒,却又反驳不得, 只得又听长公主开了口。

  “以此女身份,”魏长乐言笑晏晏,“封个侍妾正好。”

  魏琛脸一黑。

  “景王这是心系陛下,有何不可?”岑闲开口给魏琛解了围,字字锋利,“至于此女身份,若是长公主觉得她比不上上京贵女,臣给她个身份便是。”

  “前几日江尚书同本官说他庶弟太闹腾,若是有个可人疼的妹妹就好了,”岑闲弯着眼睛,“不如就以安宁侯府之女身份嫁入宫中。”

  这是明摆着告诉长公主,安宁侯府此刻已不是中立,已经隐隐倒像岑闲和景王这边了。

  身后朔望轻声咳嗽了一下……江浸月若是听到了岑闲这一番话,该去跟江与安闹个翻天了!

  魏长乐一笑:“指挥使好算计,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好歹也算得上陛下的长辈,本宫说不合适,她便别想嫁进宫里面来。”

  话音落下,永寿宫陷入一片寂静,紧接着岑闲起身抽出了朔望腰间的佩剑,雪亮的剑光一闪,搭在了魏长乐身边凌云的脖颈上。

  众人大惊,连朔望都被岑闲吓了一跳,他本想要上前,却被岑闲打了个手势,不得不停留在了原地。

  凌云抬起眼看了那雪亮的剑身,不着一词。

  说到底,他不过一个仆役,在此刻是没有说话的机会的,要杀要剐也全凭面前人的意思。

  剑身上隐隐显出血迹,守在门口的侍卫听见剑刃出鞘的声音,哗啦啦提着红缨枪进门,正想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赶在永寿宫行凶,结果一进门看见是指挥使,一时傻了眼,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本官执掌锦衣卫,内宫亦在管束之围,”岑闲青衣广袖,长身玉立,手中剑稳稳搭在凌云的肩上,声音冷然不留情面,“长留内宫服侍的男子,需得净身,不然,以死罪论处!”

  “长公主,要不要本官帮你给这人一个全尸?”

  他掷地有声,魏长乐脸色铁青。

  她早已听说过岑闲剑指先帝的事情,据说当时是先帝要惩处几名朝廷命官,岑闲不同意,走到殿门旁找了个侍卫,当朝拔剑指着先帝的鼻子要先帝收回成命,被如此冲撞了的先帝竟也不恼,由着岑闲动作,甚至还听了岑闲的话。

  她当时听闻此事,却也只当先帝是养了个脔宠,并不在意,这会儿被这人咬了一口,总算知道了厉害。

  岑闲目光坦荡荡看着魏长乐,手中的剑却更近一步。

  他一眼就看出了魏长乐的软肋在哪里,还使劲往上面戳,虽然并无太大把握能让魏长乐真的低头……但若是魏长乐不要这心腹,杀了也不错,断魏长乐一条臂膀。

  三个人站在殿内对峙,剑拔弩张,却只有岑闲一人是姿态优雅,从容不迫的。他像一只站在山涧旁的白鹤,但手上的剑,又把他衬得像准备撕咬猎物的雄鹰。

  他神色冷然,毫无顾忌看向魏长乐,那些持枪的侍卫是天子的士卒,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他。

  指挥使积威甚重,无人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上前去。

  他是真真正正大权在握数年的权臣。

  如今生杀予夺在他一念之间;

  朔望看着岑闲,目光一动不动。

  许是毒解了又得以用药温养的原因,岑闲底子虽然仍旧弱,面色依旧苍白,但气色和身体好了些许,气势更加凛冽。

  他还没有见过如此锋芒毕露的指挥使大人,简直让他……抓心挠肝。

  世上无人能让朔望动心至此,一眼就能陷进去。

  可惜,朔望将有些颤抖的指尖和忽然显出棕色青筋的手背收进广袖,一生太长,而他的命或许太短。

  陪不了太久。

  江浸月说过了,以他现今的身体,好的话,或许能撑个三五年。

  朔望看着岑闲,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关于魏长乐,关于身世,关于岑闲,都抛了个干净。

  他只觉得自己自私,怎能在那日不管不顾就要了岑闲呢?

  他根本……根本就给不了以后。

  殿内仍旧一片寂静,而后魏长乐将身边青年从剑锋旁边扯开:“是本宫考虑不周,这女子,留下便留下吧,还请指挥使卖本宫一个人情,饶此人一命。”

  岑闲见好就收,翻脸比翻书还快,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多谢长公主,善解人意。”

  他将剑收回,「铮」一声响,利落地入鞘。

  跪在地上的静沉也道:“谢长公主隆恩。”

  小皇帝还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多了个妃子,他玩腻了手上的镇纸,将镇纸往太后怀里一塞,也不管太后青白的脸色,跳下来兴冲冲地看那静沉:“有人陪朕放风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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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沉跟着小皇帝回了未央宫,她跟在皇帝后半步,不疾不徐,直到遇见了正在宫内散步的曹皇后。

  曹絮捂着小腹,眉宇间有着忧愁之色,她向小皇帝佛身行了礼,起身时眼见小皇帝身边的一个高挑削瘦的女子朝他遥遥一拜。

  “见过皇后娘娘。”

  声音沙哑,有着异样的熟悉,曹絮悚然一惊,看向那女子,急道:“抬起头来!”

  静沉便依言抬起头,眼眶倏然一红。

  曹絮一呆,低声喃喃:“薛郎”

  她倒退两步,震惊得无以复加,薛郎……她的薛郎扮作女子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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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将薛寂送入宫中,”朔望跟在岑闲身后,笑着问,“不怕他男儿身被人发现么?”

  岑闲声音仍旧如山涧般清淡:“不怕,曹皇后会保他。”

  “人心难测,”朔望皱眉道,“若他们伉俪深情不假,但是一扭头把你供出去怎么办?”

  院子里面江浸月正爬树要把那小黑猫从树上弄下来,闻言大笑道:“朔望啊!你也太小看岑闲了,他怎么会让人脱出他的掌控呢?”

  他不怕摔断腿似地从树上蹦下来,道:“岑闲可是把锦衣卫新配的毒下在了薛寂身上,而解药只有我有,再加上他身边的侍女太监一水溜锦衣卫,他若敢把岑闲供出去,死得会比五马分尸还惨。”

  朔望皱着的眉头终于展开了,而后一股心悸之感漫上来,他捏紧拳头,有些紧张地往岑闲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岑闲没有注意,他松了一口气,拎上岑闲新给他打的一把横刀,翻着墙出去了。

  半空中回荡着他的声音:“买糖去了。”

  岑闲失笑,觉着朔望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不过也由着他去了。

  江浸月眉头一拧,暗道不好。

  朔望出了岑府,往城东那边过去了,城东这边人少,他坐在河岸旁边,四肢百骸如同遭了啃食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他指尖颤抖,冷汗连连,伸手去拿刀,居然拿不起来了,刀柄只往上抬了一点,而后整把刀「锵啷」一声坠落在地。

  衣襟里面有小瓷瓶,里面装着江浸月塞给他的药,朔望把瓷瓶掏出来,颤颤巍巍倒了三粒,闷头吃了。

  此药药效很快,据江浸月说是岑闲以前常吃的,吞下去不久,他便觉得在经脉中暴走的血渐渐安静了下来。

  前面河水缓缓流淌,朔望等着微风将他额角的冷汗吹干。

  他干坐在河边许久,终于起身去到不远处的铺子买了一袋糖。

  朔望拆了一颗尝尝,算不得上太甜,岑闲应当会喜欢。

  正当时,身后一阵劲风传来,他一愣,刚刚吃了药的身子反应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掌,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手上横刀刷啦一声,却在见到是谁时一顿。

  把那一头杂毛和络腮胡休整干净的骆二胡笑眯眯看着他:“小友,好久不见啊!”

  “骆叔。”

  朔望还记得这老乞丐,把被拍了一掌血气乱涌而漫上喉咙的血给咽下去,而后看见这老不正经朝他伸出手。

  朔望迷瞪了一会儿,刚毒发脑子有些不好使,以为骆二胡又缺钱了,就伸手从衣襟里面掏银子。

  他自小就这样,对认识的人极好,当了江湖杀手也拗不过来身上那爱管闲事的习惯。

  即便是萍水相逢的交情,他也愿意相帮。

  谁料骆二胡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他那碍事的护腕给去掉了,两指摁在他的脉搏处。

  朔望一怔,立刻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结果因着刚才毒发现在还脱着力,没两招就被深藏不露武功极高的糟老头子一把给摁在了地上。

  朔望:“……”

  这些日子真是忒倒霉了,做什么都不顺,改明儿得去寺里拜拜。

  他听天由命瘫在地上,由着骆二胡一边啃他的糖一边摁着他的脉。

  骆二胡挠挠自己的胡须,皱着眉头道:“小友,跟我走吧,我尽力保你一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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