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刺杀权臣失败以后>第36章 陷阱(三)

  “魏长乐, 字无忧,先帝的妹妹,大魏长公主, 年少时曾因为母妃曹鸢犯错, 毒杀了一个妃子, 被勒令前往昭罪寺诵经为那位妃子超度一年。”

  锦衣卫的声音在底下响起, 岑闲皱着眉头听,他没支开朔望, 青年站在他身边,认真地听着锦衣卫的一字一句。

  在岑闲看来, 若他猜对了,也不该瞒着朔望, 那是朔望的事情,他该知道。

  “后来魏长乐和昭罪寺里面的一个和尚互许终身,珠胎暗结。”

  岑闲握着竹椅的手一缩。

  “但是那个孩子据说……在昭罪寺里面生下时便是死胎。”

  岑闲目光微顿, 难道是他猜错了?

  底下跪着的锦衣卫继续道:“主子,查到的就这么多了, 我们在查时招人阻挠,不是很顺利,这位长公主有自己的势力, 而且不小。”

  岑闲手指敲在扶手上,低垂着的眉眼被火光镶上一层金边。

  “那那个和尚叫什么名字。”

  “属下无能,没有查到,但他法号净心。”

  法号净心……但最后却六根不净,坠落红尘, 和大魏的公主相恋, 还有了孩子。

  朔望托着下巴觉得皇家的事情真是……不可捉摸。

  那锦衣卫又道:“主子, 您手上的佛珠,的确是这位法号净心的和尚的,按查到的消息,这佛珠是长公主所赠予其的定情信物。”

  岑闲转着佛珠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朔望脸都绿了,看着那串佛珠的眼神不甚友好。

  这他娘的,他把别人的遗物戴在岑闲的手上了!况且这还是别人的定情信物,而且这对有情人的下场还不怎么好!

  这让朔望如鲠在喉,眼神似乎想把那串着沉香木佛珠的线给盯穿!

  等锦衣卫一走,这混不吝就上前要把岑闲手上的佛珠串摘下来,岑闲手往上一扬,“你干什么?”

  朔望道:“不吉利。”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把岑闲手上的佛珠串拿了下来。

  这劳什子定情信物都把人定死了,还叫什么「破灾」,简直是十分的不吉利!

  岑闲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朔望身上。

  自从相认之后,朔望的性子倒是收敛不少,没初见时那么张狂放肆,乖了不少,整个人像被顺毛了的大猫,老是焦急地围着他转。

  大概现在在朔望心里,指挥使大人现在不是那个武功高强,心思深沉的老狐狸,而是变成了脆弱无辜还生着病的小白兔,需要人好生照料。

  饶是让朝中人知道他这番心思,大概要破口大骂指挥使又在用那张脸蛊惑人心了!

  而让江浸月评判,他大概会沉痛地说:“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然而眼下除却指挥使大人,没人知道朔望的心思,容貌俊美的青年半跪下来,把那佛珠串收进了怀里面,抬起头问岑闲:“你查长公主,是因为她给小皇帝指了婚事么?”

  “一半,只是这长公主捂得太严实,居然没让锦衣卫查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岑闲半真半假道,然后把话头岔开,“至于娶曹絮,太后想不到这些。”

  “她想给小皇帝娶个皇后,”岑闲的手覆在朔望的黑发上,认真给十年未踏入朝堂与上京的朔望解释,“以外戚来制约我和景王。”

  这位太后娘娘自先帝死后便像一根无主的墙头草,随风就倒,战战兢兢地带着小皇帝在岑闲、陈相、魏琛三人之间夹缝生存。

  如今陈相一死,魏琛岑闲两位关系又逐渐暧昧起来……毕竟陈相于就是他们联手掰倒下来的,而今岑闲又若有若无地与魏琛来往,太后未免会担心。

  同这位太后来往几年,他对太后的脾性十分了解。

  “她怕我不遵守先帝的遗诏,推魏琛上皇位。”岑闲叹口气,“我倒是不介意这么做,小皇帝痴愚,毕竟若我哪天不小心死了,朝野人心难测,突厥的兵马在朔漠虎视眈眈,凭借一个痴愚的小皇帝和太后是守不住大魏的。”

  朔望在岑闲说出「死了」二字时,扣着岑闲的手微微收紧。

  “魏琛虽然性子不好,略有乖张,算不上做皇帝的好料子,”岑闲轻声说,“但他能广听言路,只要留给他几位能用的人,大魏至少能守住。”

  “但魏琛和他的父亲魏轩一样,是恪守臣子本分的人,是不会废帝登基的,若他只是朝臣,他就不能真正镇得住那些狼子野心的人。”

  “我最后留在上京,不止为了翻案,”岑闲道,“你还记得王爷教过我们什么么?”

  朔望紧紧握着岑闲的手,记忆穿过,浮现出昭王一字一句教他们读书的场景。

  丰神俊朗,气质儒雅的男人执笔蘸墨在宣纸上面写字,幼时的他和岑闲趴在案几上面看他写。

  魏以诚神情近乎虔诚。

  纸上写:“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

  朔望沉声说。

  “我会和你一起的,”朔望低声道,“我和你一起翻案,和你一起守着大魏。”

  “我这几天在军营,同沈骏学了很多东西,若突厥犯边,我替你去打。”

  岑闲轻笑一声:“你现在充其量是个小兵,我要的是坐镇三军的虎将,你还差得远。”

  朔望用手指在岑闲的膝盖画圈,一阵轻微的痒意顺着岑闲的髌骨传上来,岑闲忍不住握住了朔望的手指。

  “太晚了,”岑闲说,“休息去。”

  朔望笑意盈盈:“你先睡,我要去练剑。”

  岑闲已经乏了,自从江浸月给他抽蛊之后,他喝完药就极容易疲累,不休息就会头疼,前两天批奏折太晚了,还不小心咳了点血,把朔望吓得够呛。

  他躺在床上休息,朔望将灯给灭了。

  黑夜里面,岑闲感觉有一双视线正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没过一会儿,一双手过来给他掖了掖被子。而后门吱呀一声响,朔望出去了。

  朔望将怀中的那圈佛珠拿出来。

  太巧了,怎么会主持一拿佛珠给他,岑闲就会去查关于这佛珠的事情呢?

  他查长公主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位先帝的妹妹看似并不是什么善茬,还拾掇太后给自己的十三岁心智不全的孩子找皇后。

  找的还是自己母妃娘家人那边的曹絮。

  可查佛珠便有些不对,那锦衣卫还是特地说的。

  料想岑闲并不想瞒着他,不然也不会让锦衣卫当着他的面说,那岑闲都猜到了什么?

  “互许终身,珠胎暗结。”

  朔望垂眸看向手里的佛珠,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里面摸出了一把长匕和好几把飞镖,纵身越过岑府的墙,像一只矫健的燕一般飞掠出去,没有惊醒任何人。

  昭罪寺此时还闪着灯火。

  佛祖神情悲悯,身旁观音垂眸站立,一手托净瓶,一手竖在身前,看似是在低声诵经。

  昭罪寺主持穿着棉白色的僧袍,正跪坐在地敲着木鱼。

  悠远的声响传在殿内,几或夹杂着一些洪钟般厚实的梵文。

  他身后忽然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腰间挂着一枚腰牌,刻着一个忧字。

  男人围着面罩,神情怜悯地看着主持的背影,手中的长刀毫不犹豫朝着主持的脑袋劈过去!

  几乎同时,一道划破长空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过来,银白色的飞镖撞上那把刀,发出清脆的铮鸣声——

  黑衣人虎口一痛,手里的刀瞬间被撞偏,飞镖整个扎进了梁木,主持大惊失色地跳起来,黑衣人猛地转过头,看见始作俑者正站在正殿门口,一双眼睛如野狼般盯着他看。

  “又是你。”朔望说,他身形极快闪至黑衣人身旁,长匕架住又要朝着主持过去的长刀,反手拎小鸡崽般将主持扔到一边去了!

  黑衣人眼神闪过一丝恼怒,手一甩,罡风闪过,正殿门窗全部紧闭,正要逃出去的主持毫无尊严地一屁股瘫坐在地!而后黑衣人大开大合的朝着朔望攻去!

  长匕比起长刀差了一截,朔望有些后悔没把自己的横刀背出来。

  长匕横穿过长刀的刀刃之下,把刀刃翘起来,而后朔望反手以一个极端扭曲的姿势扣住了黑衣人的手!他一个用力,二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黑衣人背重重撞上梁木,两把刀刃紧贴在二人脖颈之间!

  “我本不欲伤你性命,”黑衣人声音沙哑,“是你自己来找死。”

  他袖中暗藏机关,几根手指粗的长钉弹出来了!

  朔望瞳孔地震,暗道不好!

  刀刃相撞,二人骤然分开,一根钉子擦着朔望的脖颈闪过去,要不是他躲得快,就得直接一钉封喉了!

  但很快他就没法说自己运气好了。

  那钉子上居然还他娘的有毒!

  朔望心里面问候了一遍这黑衣人的祖宗十八代,怀疑这人是不是去锦衣卫偷过师,怎么都喜欢在武器上面淬毒?!

  江湖门派都没他们那么多心思!

  毒性发作,痛苦瞬间漫过四肢百骸,他牙关打颤,恍惚中以为自己立刻要毒发身亡,这让他有片刻的动不了,只是这一瞬间,黑衣人的刀已经扎进了那和尚的腹部。

  血光飞溅,有温热的血喷在朔望的脸上。

  朔望看见他回转过头,眼睛里面的讥诮一闪而过,染血的长刀被他扔在一边,而后十分嚣张地出去了!

  那主持睁大双眼,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朔望咬紧牙关,撑了几步,朝着那主持过去,把那主持扶起来。

  那主持尚有神智,他看着朔望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以为自己看见了他的净心师兄,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的师兄二十多年前就死得连灰也不剩了。

  他染血的手指抚在朔望的脸上,低声说:“你和……咳咳,净心……真像啊……”

  “你说……什么?”朔望的眉头紧锁,剧毒发作,他疼得有些听不清这主持在说什么鬼话。

  “你爹……是……我的……师兄啊,”主持艰难地说,“你是……净心……和公主的……孩子啊……破灾……是……你爹给你取的……”

  朔望震惊地瞪大双眼,还没等细问,那主持脖子一歪,断气了!

  他正欲走,门突然一响。

  朔望:……

  娘的!

  “师父……该歇……”小和尚推开正殿大门,紧急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啊啊!!杀人啊!有人杀了主持!!”

  作者有话说:

  朔望,妥妥的大冤种;

  摘自《管子牧民六亲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