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京旧梦(上)>第122章

  “一会儿您便知道了。”刘洵笃定地说着,话音方落,便听见从前边儿传来一缕琴声,和刚刚宴席上所听见的十分不同。

  赵桓平生听过所谓名音无数,却还未闻得这般妙律。

  那琴声中似有一股安神定心之效,比起刚刚美人起舞,更能让赵桓心情愉悦。他顺着琴音往曲处走去,便渐渐瞧清了那一袭轻衫,其中缥缈之姿,不似人间所有。

  赵桓越走越近,琴音也行至高潮。直到人至跟前,素指微沉,压停了最后一缕弦鸣。

  “你是何人?”

  席地而坐的琴师缓缓抬起了头来,使得面前的赵桓倒吸了一口凉气。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是了,也该只有这等妙人,能奏的出这般仙音。

  魏青疏在凤姚瓦舍里足足等了一整夜,却只等来了一个刘洵。刘洵身后还跟着一队金吾卫,趾高气昂地朝着魏青疏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小魏将军吗,这一大早的又来找苏先生?”刘洵得意地冲着身后的金吾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苏墨笙的东西都收拾好搬出来。

  “可惜啊,苏先生是暂时不会回瓦舍了。”

  魏青疏注意到这些金吾卫身侧都佩着统一的长柄军刀,头上戴着鹖冠,官帽中央嵌着一个羊脂白玉扣,扣上有莽形,这是东宫近侍的象征。

  “苏先生进了东宫?”魏青疏恶狠狠地瞪向了刘洵,想也知道定是这厮引荐的,却偏偏在这时候。

  “太子殿下十分欣赏先生的琴艺,所以才留下先生在东宫小住,如果小魏将军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去和太子提。”

  魏青疏自然不会去找太子要人,去了他也见不到,所以他只好一把拽住了刘洵。那些金吾卫见状立刻围了上来,似是想拔刀,魏青疏身后的捧日军也不甘落后,纷纷挺胸来挡。

  “诸位别误会,我家将军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刘伴读。”一个年纪稍长的副统领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此时韩世忠又不在,没人敢拦着魏青疏,如果双方在这里动上了手,那捧日军可就真麻烦了。

  “说话便动嘴,别动手。”刘洵得意地挥开了魏青疏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前襟。

  魏青疏也并不想跟他们动手,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恶声道,“太子殿下可曾知晓,你引荐给他的这位琴师和辽人有所牵扯?”

  “什么辽人?!简直胡说八道!”刘洵一听气急败坏地吼出声来,暗地里却心虚无比。

  “是金明池中行刺的辽人。”魏青疏见他神色有些不对,索性再吓他一吓,“看刘侍读这副样子,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别信口开河!我能知道些什么?!”刘洵这一听面色煞白。他顿时想起了那日里自己马车被劫之事。当时本以为苏墨笙不过是惹上了一个契丹痴汉,现在想来,却处处透着蹊跷。

  “那得问你自己啊,你先前不是拍着胸脯保那苏墨笙的吗?他若当真私通辽寇,这一入太子府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届时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不知这责任你刘洵当不当得起。”

  “魏青疏,有些话可乱说不得!你最好别唬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是不是唬你,跟我去找苏墨笙当面对质便知。”

  今日一大早,王希泽匆匆洗漱完毕后,就换好衣服出了门。他也没来得及同张清涵知会一声,甚至连阿宝也没带,偷偷摸摸从后门而出,顺着街道往北走。

  街道两旁已经有好些商贩出摊了。依次数去,肉行、饼店、鱼市、面摊,又前后多出了四五张陌生面孔。

  这里头,不知道有几个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许是全部也说不定。

  王希泽苦笑一声,看来这个张浚还真是打算紧咬着他不放了。

  翰林院在禁中,紧邻内侍省和和医官局。王希泽所处的翰林画院又在翰林院南,其间要路径学士阁和书艺局,若不乘肩舆,至少也要走上大半个时辰。

  为了不后时,王希泽今日决定从东华门入,沿着内城城墙夹道而行,路经皇太子宫直接就能到达翰林院外。

  此时,王希泽孤身一人走在幽静的夹道中,两旁皆是高耸的城墙。城墙上每三十丈立敌楼,楼间列禁军五人,角楼又设五人,箭楼十人。尚有金吾卫带队逡巡其间,百十双眼睛盯着墙里墙外,便能将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清平司的密探入不了禁中,但不代表张浚在大内里没有眼线。王希泽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加快了脚下步伐穿过漆金城门,步入了更为幽暗的门洞中。

  门洞长十丈,两旁有藏兵洞,从走进到走出大约只需二十五个弹指。一入门洞,王希泽就开始疾跑起来,等跑到藏兵洞旁时,迎面而来的人影也正巧到了跟前。二人彼此照面,互相点了点头,一个迅速拿下了头上的帷帽,一个迅速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兄弟俩高矮胖瘦分毫不差,脱衣的动作也一致。两息之间调换了长衫,又两息调换了长裤,彼此口中还在交代着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记得今日是在丙院梅室,要画的是宫柳。你就坐在许翰林旁边,脸大如盆喜挂黄巾的那个便是,左右依次是孙觉,胡守成……特别要当心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池轩翊,最喜欢多管闲事的就属他。”

  “明白了。教坊那头今日会有几个新来的歌女,不知其中有没有张浚的人。你记得随机应变,红玉会掩护你的。”

  二人交代完毕,一身行头也从头到脚换上了一遍。

  “自己小心。”

  “你也是。”

  临行前,彼此不忘嘱托一句。一切就如同当年在太学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那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