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京旧梦(上)>第50章

  “放心,如今‘苏墨笙’名声大噪,京城里不知多少衙内抢着结交。加上朝中那几位的推波助澜,应该轻易查不到希吟头上。倒是你,接下来打算何时动手?”沈常乐见他神情疲惫,砸了咂嘴,“我看你当这个‘张子初’当得可不轻松,还是再多等些时日吧。”

  王希泽沉默了片刻,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抖开了那摹的有七八分像的画卷。

  “今个儿初几了?。”

  “初七。”

  “已是初七了,翰林院的敕书也该下来了。”王希泽从一旁取过私印,小心翼翼地盖在画卷的右下角,悠悠道,“今晚就动手。”

  “当真要这么急?可金明池的风波尚未平息,那位也还没赶到京城,倒不如再等等……”沈常乐话没说完,就见对方缓缓扬起了脸来。

  布满伤疤的脸上,只一双狭长的凤目仍是如当初那般摄人心魄。

  “时间不多了。我要尽快掌握京城的局势,越快越好。”

  ……此话一出,沈常乐也没了反驳的言语。

  “对了,送你样东西。”沈常乐将最后一块糕点囫囵塞进了嘴里,舔了舔油腻的手指,继而从怀中掏出一个雕花银纹的面具来,“前些日子从老廖那里得来的,想着你许是用得上。”

  王希泽将那面具往脸上覆了覆,大小倒是刚刚好。

  “东西不错,多谢了。”

  “那我先回去准备了,有事儿让阿夜传信给我。”

  一阵清风过后,书房内又恢复了平静。独自一人临案而坐,心绪万千,只有外头传来的一声鹰鸣,提醒着他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东郊五里外,是一片荒凉的阔叶林。此时天色还没有要亮起来的迹象,周遭灰蒙蒙的一片,加上被晨雾一笼,竟有些怪志之相。

  “咕——”雀鸟的脆吟划破了寂静的山林,继而如同激起了万般共鸣似的,一波波在周遭的枝头上此起彼伏起来。

  嗖地一声,伴着一阵清风掠过,柔软的树枝一沉,上头便多了一个灵活的身影。

  沈常乐轻巧地跨坐在枝头,伸手去够前边儿的一个藤编的笼子。那笼子里端得一只小小的翠鸟,正可怜兮兮地伏在当中不断挣扎着。

  笼子设计得极为巧妙,四周涂满了胶青。这种胶青是用树脂和动物的皮角混合熬制而成,粘性十足且久经不衰,鸟儿一旦受了当中稻米的引诱,一头扎进去就莫要再想飞出来了。

  “小东西,今日算你命大。”沈常乐小心翼翼地刮掉了鸟儿翅膀周围的胶青,将它从笼子里取了出来。

  小小的生灵不过掌心大小,正被沈常乐抓着瑟瑟发抖。沈常乐将它翻过来,摸了摸它背上羽翼,只见那里的毛色蓝绿相呈,两翼间光泽翠亮,加上天生的迤逦纹什,瞧来就如同宝石般艳丽动人,端得让人心生欢喜。

  “真是漂亮的小东西。”

  沈常乐轻柔的触摸让鸟儿意识到对方的善意,慢慢安静了下来。他随即将手里的鸟儿放进了背上的竹筐中,紧接着手里一松,沿着腰间拴牢的绳索垂直而下,迅速落到了地面上。

  “啾啾——”顺着鸟叫声一路往前,沈常乐乐此不疲地穿梭在林间,一棵接一棵从树上的鸟笼中救下了一只又一只雀鸟来。

  与他同来的,还有其他几个汉子。

  他们年纪约莫都在二三十岁左右,却是个个动作利索,身手了得。只见几人章法得宜地飞速穿梭在各个枝头上,从中央开始,各自成圈向外分散而去,无一重复多余的举动,就如同行军打仗时的阵法,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密不透风。

  许是爬得累了,沈常乐哼着小调偷起了懒,正倚在一根枝头上逗弄着身旁装满了雀鸟的竹筐,却是耳根一动,听到了一些轻微的脚步声。

  只见他一个挺身,屏息而坐,仔细辨别着那些声音的方向。再睁眼时,却将两指放进嘴中用力一吹,响哨声伴着几声鸟鸣回荡在林间,很快让穿梭其中的身影退了个干净。

  “陈哥,今个儿为何这么早啊。”天刚蒙蒙亮,几个猎户装扮的男人就自林外而来,年纪小些的不免打着哈欠抱怨了几声。

  “这几日收获不好,总睡不踏实。”

  带头的男人叫陈充,皮肤黝黑,络腮胡子遮满了整个下巴,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牛皮袄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缝制的了,左右腋下都有些裂了开来。肩头虽缀着几撮毛边儿,却也看似不是什么好货色,不仅杂乱陈旧,摸上去也粗糙扎手的很。

  只见他从身侧箭袋里取出一支箭,漂亮地张弓一放,箭身便准确地没入了身前的树干中。接着陈充又取下三支箭来,同时架在弓上,啪啪啪三下沿着树干连成了一列。这样精准的箭法,没个三五七年是练不出的。

  “嫂子的病如何了?可有见好?”

  底下的人见他手脚利落地顺着箭支攀上了最为粗壮的一颗树干,也各自寻了旁边安置过鸟笼的树枝搜寻起来。

  每个被安置过鸟笼的树干上都会打有胶青的记号,找起来极为方便。

  “还是老样子,每日的药钱就要花去几十文钱,却是不见起色。”

  “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改明儿还是换个郎中给瞧瞧吧。”

  “没用,都换了三个了,说的都差不离儿。是怪我没本事,买不起好药材,这才越拖越糟。”说话间,陈充已经攀上了最顶端的枝头,伸长脖子往鸟笼里一瞧,竟是懵了。

  鸟笼在风动间轻轻摇晃着,里头狼藉一片,却不见鸟儿的身形,只留下几片残羽,粘在四周的胶青上,显示着来客的痕迹。

  “不可能啊……”男人呢喃了一句,伸手取下鸟笼细瞧了瞧,羽毛的光泽还很鲜艳,应该不会挣脱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