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府府外嘈杂声起,看来有许多人围聚在外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沉如瑜的人。

  现在他们也不可能出去,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星北流沉声道:“府里的下人都留在这里,陈曲,你带几个人和我到外面去。”

  陈曲有些惊讶:“大人,到外面去?”

  “只能等待有人能够来支援我们,外面必须有人守着,我们出去拖延时间。”

  “不可!大人,要拖延时间我出去……”

  陈曲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星北流抬手打断了,他抬起头,对不算多的手下笑了笑:“现在的情况,我绝不会坐以待毙。本该同生死、共患难,我绝对不会躲在任何一个人的身后。”

  他的音量不大,足以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楚。

  这些人,都是一直跟着他的,忠心耿耿的属下。

  此时,他们再一次一同跪在共同的主人面前,齐声道:“是!”

  宛扶迟缓地转过头,看着男人朝着外面走去,自己也跟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

  那些人都走掉了,沉如瑜急着去追星北流,却将她给忘记了。

  阿挽靠在门边,指缝间不断有血渗出。

  这样一点点的,只有等血流尽,大概才会死去吧。她用已经不清晰的头脑思索着。

  眼前已经出现了幻影,更像是回忆,有肃湖卿和肃云卿小时候的样子,还有宛扶的娘亲抱着一个新生孩子来到她的面前,请她为这个孩子赐名。

  她记得自己当时说的是——“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将我的名字送给他”。

  所以那个孩子,最后取了个名字叫做“宛扶”。

  然后又像是看到了那个男人,脸上带着熟悉的沉静笑容,慢慢朝她走来。

  阿挽伸手抓住门板,抹上几道血痕,她想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或者是能够更加往前一点,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可还是失败了。

  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

  “神佛……悲喜常在……无常亦在……”

  她喃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轻轻动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最后露出了笑容。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人走到了面前来。

  阿挽倒进那个人怀里,冰冷的身体得到了慰藉,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了,却闻到了对方身上一丝幽冷的香气,沉浸着香木的味道,让她完全放下了心来,再也不会感到害怕、再也不会感到冷。

  就算面对的死亡,也没有半分畏惧了。

  “摘花送吾爱……吾爱不得归……远远的思念……送到……远远的天际……吾所爱……何时归……”

  那个抱住她的人在轻轻发抖。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更多的血浸透了指尖,凌乱的发丝被汗水湿透,缠绕在依然美丽的脸侧上:“……好想……好想……见到他们……”

  好想再一次看到她的弟弟们,不过知道他们已经长大,已经不再需要她的庇护,似乎也没有那么担忧了。

  这句像是恳求的话语慢慢低了下去,她终于在半真半幻中忘却了人世间的一切痛苦,看到了远在彼岸的男人,对她微笑着伸出了手。

  于是她也微笑着,在生命临近末路之前朝着什么人都没有的虚空伸出手——

  “您来接我了啊……”

  ·

  年轻的僧人俯身,紧紧抱住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女人,眼泪染湿了对方苍白僵硬的面容。

  他穿着士兵的盔甲,混在沉如瑜的手下中,完全没有被人发现。

  早先发现攸城有异动,直到今日那些守军倾巢出动,他预感不详,这才趁乱跟着混出来了。

  这个时候沉如瑜急着去追星北流和宛扶,将阿挽的遗体忘在这里。等他反应过来后,一定会折回来,带走阿挽的尸体,用来威胁星北流和肃家兄弟。

  若空擦了擦眼泪,走进阿挽小小的屋子里,找到了一桶菜油、一小桶灯油,然后拿了出来,全部倒在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