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尽力忍住了,但是主母依然看了出来,刚压下去的怒火猛地又窜了上来。

  这次的一鞭子力道比之前大得多,星北流的脸色顿时惨白,额角细细密密的冷汗往下落,眼前一阵阵昏黑让他差点没稳住朝前栽去。

  他用手撑在地上,拼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扭过头,勾了勾嘴角,回以一个有些轻蔑的笑容。

  主母差点没被气得眼前一黑。

  她想起来了那个男人,那个即便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却依然不向命运臣服的男人。

  他们纠纠缠缠二十年,但他从来都不肯低头,最后用最狠绝的方式来无声反抗她的折磨。

  头也不回的,抛弃了一切,入了空门。

  那个男人的眼睛里,也总是这种,三分怜悯、三分不屑、剩下的都是无视的神色,好像她就是一个完全不值得放在眼中的人物。

  过去不好的回忆让主母更是恼怒,她抬起手,正要出气似的一鞭一鞭挥落。

  祖祠门口响起一个颤颤巍巍,却又十分坚定的声音:“长姐!”

  主母的手停在半空,无声地转过头去看门口,眉眼间沉着阴翳。

  “长姐”这个称呼,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正如她已经很难得听见到自己的孩子称呼她“母亲”,再也不会听到有人称呼她为“夫人”,几乎只有一个人还会叫她“琪瑛”……“长姐”这个称呼也很难听到了。

  真像是孤家寡人,比皇帝还孤寡。

  主母放下手,任由鞭子垂落在地面上,淡淡地道:“老四?”

  四老爷满脸愤怒地冲了进来,苍白的脸上因为快速走动而涨起一片潮红,他走到主母面前,咳嗽了好几声,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要打死他吗?!”

  说这话的人中气不足,但是严厉的质问令人无法回避。主母看着他剧烈喘息,好半天不能平息,冷嘲道:“怎么,他还特意留了一手,找帮手来?”

  向来病弱,甚至是有些畏缩的四老爷抬头与她对视:“我只问你,他是你的孩子,你真的要打死他吗?!”

 

  、罪欲爱(二)

 

  这句话宛如惊雷落在主母耳边。

  她被震得耳畔一阵阵嗡鸣,浑身的血液倒流,朝着头顶涌去。

  心头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愤怒,或者是恨意,化为了一句话。

  那句话就差一点,就在嘴边,只要一个契机,就会被她大声吼出来——

  他不是我的孩子!

  主母朝后退了半步,却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她一手扶住额头,脸色微微扭曲,猛地将鞭子砸在脚下。

  “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眼中几乎迸射出火花,指着门口。

  “尤其是你,给我滚出星北府!再让我看到你出现,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这句话,星北流知道是对他说的。他咬着牙站起身,旁边跟着进来的大执事连忙将衣服递了过去。

  四老爷的脸色逐渐暗淡,越发显现出灰败,但他踟蹰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长姐,下个月我会将茕儿的母亲接回星北府,立为正妻。”

  但主母似乎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她不说话,四老爷偏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大执事连忙上前搀扶着,星北流三两下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祖祠。

  背后的伤碰到算不上柔软的衣料,疼痛放大了数倍,星北流强迫自己在头晕目眩中往外走去,冷汗涔涔。

  走到门口时,他终于有些走不动,双腿沉重得几乎拖不动。星北流扶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孤寂的身影笼罩在淡淡的烛火中,离他越来越远了。

  或许他们从未靠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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