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副表情,还是这表情,明明已经从云端跌进泥沼,那不给人好脸色的习惯半分未改。

  星北沂压住心头的不愉快,笑着招呼道:“大公子,快过来坐吧!”

  女人终于睁开眼了,声音慵懒却严厉:“早已发信,大公子次次拖沓,怕是早把自己的母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冷而遥远。

  主母年纪不轻,却有精致的保养和得当的装扮,不怒自威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感到压力。

  星北流跪下谢罪:“儿子知罪。接到母亲信函,忧心如焚,恨不能立即赶到……今早城门一开我便等候在门外,不敢有半点拖沓。”

  星北流这副恭顺的模样让主母舒心,她往软塌一靠,缓了脸色过来。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与大公子单独说。” 

  众人应和着,鱼贯而出,留下主母和星北流。

  星北沂看了星北流一眼,带着妹妹星北彤,走在最后。

  “今年的秋收账册我看过,比过去几年都要好,你有很大的功劳。”

  星北流躬身:“不敢当。”

  主母手中把玩着玉如意,轻声嗤笑。

  “这次叫你回来,第一个事情,是你年纪不小了,本来该为你张罗亲事……”

  她话没有说完,像是在等待什么。

  星北流知道她想听什么,依然恭恭敬敬的。

  “儿子不敢肖想。如今尚且戴罪之身,没有得到母亲的原谅,不敢提亲事。”

  态度和话语都让主母感到舒心极了,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满意点头。

  “我的意思是,先给你安排两个姑娘。人我都看好了,有一个是我身边的丫头,一直跟着我很是忠心。给你作为房中人,想必也是极为熨帖的。”

  身边的人?星北流低头冷笑。

  主母还真是嫌弃自己身边安插的人不够多,只怕是一举一动都要在她眼中才会满意。

  星北流答道:“母亲的人,想必也是不肯轻易舍得的,而且,儿子现在这般状况,不敢拖累姑娘与我一同受苦。”

  主母许久没说话,星北流也不害怕,低着头沉默。

  良久,主母轻笑一声。

  她仿佛早已料到星北流的回答,慢慢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乐意收下我的人,罢了,我也不逼你。”

  没有等星北流缓一口气,主母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了想,打算对晚离郡加收一成的赋税。”

  膝盖处的疼痛一直都在。这话犹如重击,砸得星北流一阵眩晕,有些站不稳。

  他咬着牙,勉强压制住翻涌的情绪,忍痛跪下。

  “母亲,儿子认为这并不合适……晚离郡贫瘠多年,多年旱涝积重,今年稍有改变,大多百姓尚且贫困。加重赋税,只会让百姓受苦。”

  “你倒是忧心那小地方,我可听说了,当地的人都极为崇拜你。”

  主母瞥了一眼他难看的脸色,漫不经心道。

  星北流垂下头:“不敢。”

  “你为晚离郡郡公五载,能有此成就实属不易。但你要知道,晚离郡赋税一直比其他地方低,就算加一成,也不及其他地方!”

  主母重重将玉如意往软榻上一砸,脸色微沉:“再有,那是我星北府的属地,收多少税,难道我还做不了主吗?!”

  星北流苦笑,没有说话。

  晚离郡是星北府属地最贫瘠的一处。当初他接手了此处,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将这地方经营良好,看笑话的人也不看成。

  晚离郡的百姓早已视他为神灵一般的人物,他不能辜负那么多人的期望。

  星北流不肯让步:“还望母亲开恩,再给晚离郡的百姓,再给我一点时间。”

  主母冷笑连连。

  “好,好得很,看来你还真是不吃教训,总想着忤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