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顽火速与汾州警局指挥中心取得联系,请求增派大量警车出动围堵罗岐荒山,已经在山上的几辆车都被派去堵在下山口,警方效率很高,不多时,满满当当的红蓝光闪烁在罗岐山脚下。

  于顽和指挥队长对好指令后,浩浩荡荡的搜人大队向山上进发,荒山一下子热闹起来,大架势惹得山脚下的村民都站在地坝里伸长头看。

  他们人数太多,目标大,而且带走人的时间不长,应该还在山里。

  于顽踏在山上,心神不宁,他很不想把自己、把警方放在同受害者对立的一面上,彼此猜忌、对付,但他是警察。

  仇恨中的身份转换是本来无辜的受害者自己都有可能感受不到的,社会无法给予他们救赎与公正,他们便自己动手去要,血海深仇之下,所有秩序规则都化为烟土。

  于顽能在局里宣布结案时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查,也决不会坐视不合理覆盖掉公道,但今天他必须阻止,他是站在这条线上的人,这条线上的规则他必须毫无退路地捍卫。

  此时是下午日头最盛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光把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搜查队第三次碰头,并表示没发现任何异况。

  于顽擦了把汗,难道他们速度这么快,已经离开罗岐山了?

  相玉从山沟沟那头跳过来,头发湿得能拧出绿药水。“找遍了,没有,那边还剩个瀑布,当地警察说那儿地势陡,不存在藏人的可能性。”

  于顽递瓶水给相玉,“去看看。”

  能轻易撂倒十几个大汉的话,地势陡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

  罗岐瀑布,高43.7米,宽88米,石壁岩石突出,瀑流交叠陡峭,水流剧急。

  于顽和相玉走还没走到,就听到瀑流重打在水石上的声音,仿佛能震动半边山。

  当地老警察说得没错,越接近瀑布,脚下的路越滑越难走,稀泥缠着鞋底,腥滑的岩草布满脚下。

  相玉脚打了几次滑,一屁股跌在石头上,喘着气说:“这儿也不像有人的样子啊,我记得瀑布后面不是一般有石洞吗?会不会在那里。”

  于顽也早想到这点,拉起相玉后开始分析这座瀑布的构成,半腰上有块厚重的岩石延申到瀑布前。于顽规划好路线后在前面开路,相玉艰难地跟上。

  沾水的石壁要滑得多,于顽手上用劲稳住上爬的身形,分神对下面还在跳的相玉说:“你别上来了,我去看,10分钟没出来就联系人来。”

  说完手腕猛地往上一翻,整个人攀上石壁,稳稳落在那块突出的大岩石上。站在瀑布面前,水流冲击声大得可怕,于顽从旁边拽了根长枝伸进瀑布里探,长枝进去一段后碰到实地。

  于顽扔开长枝,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数三个数后猛然起跳。

  身上一瞬间被瀑流砸湿,耳边的水流声骤然变小,于顽在湿壁上滚了两圈缓冲力道。

  甩甩脸上的水,于顽摸出手电,照亮这一方石洞。

  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点,入口处尚有水流间隙透进来的光,越往里走越黑。于顽握紧手电,前进的脚步在空旷的石洞中带着回响。

  手电照到了湿滑的内壁,走到头了。

  于顽重叹口气,转身离开。

  “嘶嗤”突然脚步的空旷回响声中混进去几丝异样的擦动声!于顽迅速回头,屏住呼吸靠着内壁,缓缓向刚才的方向靠近着。

  耳朵贴在石壁上,于顽仔细探听着声音的来源。水流声变得忽近忽远,突然又是一声类似脚步移动的声音!

  于顽迅速闪身,刚刚碰到的到头的石壁旁边还有转角!于顽侧身贴着洞壁往里冲,转路比才进来那段窄很多,尽头有个类似门的空处,隐约带光。

  走到空口,于顽关掉手电,谨慎地往里看,这里似乎又是一个石洞,光线实在太弱,于顽仔细分辨着,突然一褛白色衣角出现在角落,好像很无助地在原地转,黑色长发依稀可见。

  于顽看清后抬腿走进去,边打量四周边轻声呼喊着:“能听到吗?我是警察,不要害怕。”

  白衣女人怔愣地转过身,看着来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是个不会说话的机器娃娃。

  石洞湿气重、温度低,于顽几步走到她面前,把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往里看了几眼,黑黢黢的像是没有尽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出现在这,按照常理和女人的状态,她自己挣脱看管逃出来的可能性几滴,于顽心里马上有了个猜测。

  这是个饵。

  是饵也得上钩,他不可能把人丢在这不管,相玉在外面掐着表,问题应该不大。

  于顽轻问道:“能走吗?”

  女人痴楞地看着他,也不答话。

  于顽轻轻拽了她一下,发现女人脚生根了一样拉不动,于是慢慢半蹲,“我抱你出去好吗?别害怕。”

  手臂横过女人膝弯,将女人打横抱起来,女人轻得可怕,呆呆地一言不发。

  药物作用吗?于顽心中疑虑,疾步向石门口走去,还未走几步,刚才进来的那道空口像是触发机关似的猛然坠下一道石门,严丝合缝卡住。

  于顽后退几步警惕打量,女人似乎被声响吓了一大跳,迟钝地往声源处看。

  于顽把女人轻放在一旁,站在女人前面,眼睛直盯着里面那处漆黑,声音平静:“机关做得不错。”

  无人回应,空气中的气体都没有半分波动。

  “少给老子装神弄鬼,谈得了就出来谈,谈不了就出来挨打。”

  里处似乎轻笑了声,一个人影从暗中缓缓走出。

  于顽眯着眼睛,想借着微弱光线看清此人的脸。

  可惜,带着面具。

  面具人走出来,一身黑衣包裹,看得出来身形很修长,他和于顽保持着安全距离,比于顽还高上几分,姿态优雅随意得不像来谈判的。

  终于露面了。于顽抱着手道:“不自我介绍?”

  面具人歪头,白脸谱吊黑眉,画上去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于顽,“没什么必要,我只是受个委托而已,不过,我知道你。”

  于顽挑眉不语,等着他说。

  低低的笑声从脸谱后传来,“于顽?小鱼丸?真可爱。”

  于顽脸一垮,黑眸锐利,像是要射穿那副脸谱面具。

  面具人似是很受用于顽这个表情,身体微微向前倾,“正义的小警察,你想为她们申公道?可她们自己却不想活,你何必拽着她们呢?”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于顽感觉面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似的。

  于顽嗤道:“你少管,我问你,你说你受人委托,是谁?”

  面具人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基本准则,不泄露雇主的信息。不过…我可以给你行个方便。”

  “要吗?要从我这儿买一份信息吗?”

  于顽倏直盯着他,看他能说出什么条件来,“你要什么?”

  面具人直起身子,伸出双手,“拥抱一下吧,这里面怪冷的。”

  什么!?

  从见到面具人开始,这人给于顽的感觉就算怪异又难缠,还带着点冰冷的黏糊感。于顽皱着眉头,显然并没有相信这个鬼扯的理由。

  “你害羞吗?需要我主动一点吗?”

  于顽脸又黑几分,感觉面前的人像在逗他玩一样,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进来差不多二十分钟了,相玉叫帮手的也快到了。

  老子再陪你拖一会儿。

  见于顽半天没动静,面具人可惜地把手收回去,往后撤了两步,“算了,离得太近,你应该会抓住我。”

  知道就好,于顽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其他人呢?你把他们藏哪儿了?”

  面具人微微偏头,不回答于顽的问题,“费好大劲才和你说上话,你就只问别人了。”

  于顽望着似乎流露不满的脸谱,“你现在乖乖过来让我铐上,我有的是话跟你说。”

  最外面的洞口传来凌乱脚步声的时候,面具人迅速往后撤了几步,衣角翻飞在冒水帘的洞口。

  “等你抓住我再说吧小鱼丸,见到你很开心,再见。”

  于顽紧跟着拔腿冲过去,面具人身后那个黢黑的地方还有条不短的通道,暗适应让眼睛一瞬间看不清东西,摸着石壁走出去后才发现是另外一个隐蔽的出口。

  连绵的水滴不断从石壁上滴下来,面具人已经无影无踪,于顽暗骂一声,转头看见十几个身穿褴褛白衣的人面无表情的靠坐在凸出的石壁上,像遵守主人指令的宠物一样,乖乖地待在原地。

  于顽被吓了一跳,冲着下方聚集的搜救队员喊了两声,上前两步,伸出手心晃了晃。

  坐着的人脑袋僵硬地跟着晃了晃,岩石上滴下来的水侵湿了半边衣裳也好似浑然不觉。

  搜救队员很快到达,看见这些人的第一眼也是充满着不可思议,精神状态这样的人是怎么上到这儿来的?

  公路上等待的救护车陆续开走,相玉拍了拍于顽湿掉的肩头,问:“里面发生什么了啊?谁把他们弄进去的?”

  于顽抹了把头发上的水,把石洞里看见怪异面具人的事告诉他。

  相玉啊了一声,抬头望着不停歇的瀑流,淡淡地说:“有病。”

  于顽抿唇,他现在更担心被救出来的人的精神状态,显而易见她们被某种药物控制,不知道能不能医好,还有那个面具人,他说的话可不可信,是受谁之托?那些人,又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放弃生的希望。

  于顽问道:“在林子里救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相玉收回视线,“伤势还好,不过说话思考这些不大清楚,得修养两天。”

  还是有饱受磨难又努力求生的人存在的,命真的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