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顽放松的表情被荆澜生看在眼里,和昨晚在车上一副被抢菜根的兔子样不同,现在像只得到很多菜根的兔子。

  “昨晚发现点新线索,我得在这边局里去看看,这两天真谢谢你了。”

  荆澜生点点头,和于顽一起站起来。

  “我送你。”说完又加了个顺路。

  于顽快要习惯热心市民的接送服务了,心里默默地再加上一面小锦旗,十面小锦旗就换个大牌匾!

  车停在首都市局门口,于顽下车撑着车窗,信誓旦旦地保证案子结束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他。

  首都天气不算好,阴云中破出的几束日光斜斜地打在撑在车窗前的人身上,荆澜生听着眼前人有点扯淡但传达着下次一定会见面的嬉笑承诺,嘴唇微勾。

  还不错。

  市局门口接待的小郑默默地看着这辆车牌号颇为眼熟的豪车驶离,才上前引着这位靖宁来的侦查师进入局里。

  路上简单问候后,小郑问道:“于老师,您和荆总是朋友吗?”

  于顽想了想,笑着答道:“算吧,荆总很热心。”

  小郑回想了一下办公室常流传的那位在首都的传奇故事,得,又加了个神秘标签热心。

  于顽连上视频会议,把昨晚的事儿简单给靖宁那边说了说,又把整个案子在市局这边做了简要汇报。

  由杨姗坠楼一案牵扯出的以权色交易为主要目的的犯罪集团窝点在靖宁市郊区被捣毁,而犯罪集团管理层主要嫌疑人之一丛万山,在签发通缉令后的第二天被发现于首都的家中死亡,据现场物证初步判断为自杀。

  “嫌疑人死亡,丛万山一案结案陷入僵局,但仍有部分地方存疑。”于顽坐在小会议室主位,对着首都市局的同事们说。

  有同事发问:“于老师,山林别墅罪行和受害者证供是板上钉钉的,而且案件关键的嫌疑人已死亡,已经达到了结案条件,就算死因存疑,也没有充分证据证明。”

  “而且您所说的受害者提供的关于‘亭子’的线索和丛万山儿子的指证,都没有足够的支撑去证明还有第二个类似‘山林别墅’的存在,按这两条线索查的话,一是信息太少,二是实施难度太大。”

  靖宁那边,刘杰端坐在工位上,听完首都同事们的看法后,沉默一瞬后说道:“4月17号,我们解救出9名受害者,大多是未成年的孩子,她们被我们的同事抱出来后,有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包括后来我们去做证供的时候,她们仍然不能控制地发抖、流汗。”

  视频会议两边的同事们都静坐于位,刘杰的声音不大,透过设备放映后却格外坚决有力。

  “就算只有一丝的疑点,我们也不能一并带过,一处细节的忽略,可能阻断几十上百身陷囹圄的人的生路,所以靖宁这边,还是想申请延长结案时间,继续跟进案子。”

  于顽撑在会议桌上,一只手绕着后颈发,打量着各人的反应。

  首都市局刑警副支袁队长点点头,“职责本身所在,自然要对得起肩上的警徽,只是几次警情通报下来,公众的讨论度居高不下,都在等着最后的说法,要延长结案,也得有个时间。”

  “三天足够了,这个周末,案宗都能给整理好。”一个吊儿郎当的清脆声音响起,惹得众人朝会议桌尾端看去。

  于顽作为特聘侦查师,在这一桌干部中年龄自然算小的,而刚刚高调发言的这个人年龄看着与于顽相差无几,斜靠椅子上,黑色鸭舌帽挡住大半边脸,帽檐下嘴角上弯,要笑不笑的样子。

  袁队长皱眉,“相玉。”

  被叫做相玉的男人直起身来,取下鸭舌帽,一头鲜绿的头发格外惹眼,他把帽子反扣在头上,趴在桌子上认真说道:“我一直关注靖宁这案呢,当然也一直关注于老师,袁队你肯定不知道,于老师厉害着呢,三天肯定能把案子漂亮收尾。”

  被点名的于顽不作回应,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

  袁队瞥了眼趴在桌子上没个正行的相玉,又看了看旁边不发一言的来自靖宁的特聘侦查师,思考一瞬后对相玉说道:“既然你多有关注,那你就协助于老师后续侦破。”

  相玉直起身来,吊儿郎当敬了个礼。

  袁队站起来对着于顽,“相玉对这块熟,你尽管差遣他,当然不一定要在三天内拿出结果,我也尽量争取,希望你们能尽快带来好消息。”

  于顽就这样被安排上了任务,还附赠了个助手。

  刘杰表示要去打申请报告后退出会议,这边的会议室人员也打完招呼后慢慢退出,于顽盯着那人鸭舌帽边漏下来的绿头发,“发色挺炫啊。”

  “是吧!还是年轻人懂我,我就说这群老干部欣赏不来吧。”

  相玉站起来,大方地揭掉鸭舌帽,瞬间素白的会议室像是长出一颗奇异植物一样。

  “还非要我在局里必须带个帽子。”

  相玉嘟囔着抓了几把自己的绿毛,大跳几步到于顽跟前,“你记不…你知不知道我?”

  于顽盯着绿毛认真思索几秒,不确定地回答道:“胡巴?”

  相玉笑意凝住,幽怨地说:“我明显就是个英俊的人类吧。”

  于顽勾唇,不再逗他,做了个自我介绍,礼貌询问对方。

  相玉走在他旁边,个子比他稍矮一点,在对方介绍完后开口道:“我叫相玉,在这儿打杂,可能还是有点小聪明在的,有什么要做的就尽管差遣我吧。”

  于顽坐进车里,相玉跟着钻进来,兴奋地问:“老大,我们现在去哪?”

  这人是有点自来熟的潜质在的。

  于顽没接话,弯眸满是探究,“我们之前见过?”

  绿毛相玉看他一眼,不正经地说:“我之前做过成人杂志模特儿,保不齐你可能看过。”

  于顽笑着不说话,这绿毛开口第一句分明问的是“你记不记得我?”

  “你挺敢说的啊,开口就是三天,三天咱可能连门都摸不到。”于顽换了个话题。

  相玉对着镜子摸平自己的绿毛,闻言轻笑着接话,“摸得到,咱还能吃个火锅按个摩什么的,我请客啊。”

  于顽被绿毛张狂的奉承逗笑,比了个大拇指,“你比我弟会说话。”

  “你还有弟弟呢?多大了?”

  于顽没多说,让相玉系好安全带后车子就飞了出去。

  路上相玉喋喋不休,追着问于顽家里的人口分布情况,于顽想着这确实比展弋会说话,都不带歇的。

  车子在首都一处富人区停下来,出示证件后二人顺利进入。

  被于顽暗戳戳警告别再东问西问的相玉撇撇嘴,边走边说道:“丛万山死的那间房子已经被翻了十几遍了,就算有原始证据也被踏没了。”

  “不去那儿,去旁边看看。”

  “进不去,你最多在门口兜兜。”相玉跟在于顽身后说,“有钱人的家做得跟银行库房一样,指纹虹膜的连只屎蚊子都飞不进去。”

  “你去过了?”于顽偏头看他。

  “被拒之门外喽。”

  二人走到丛万山屋后,相玉努努嘴示意,于顽跟着看过去,隔了几栋连排小别墅后,出现一幢庄园一样的建筑,显然和其余建筑不是一个档次。

  富人别墅区中的庄园,那就不是一般的富了。

  庄园占据着这块地最好的位置,大门处两队安保分列门侧。

  “萧栏有个看得很娇的美人儿,你知道不?”相玉突然问起。

  于顽瞬间回想起在昨天丛万山葬礼上,萧栏怀抱的美人,和美人奇异的视线。

  “不知道,和这事儿有关系?”

  相玉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说:“你在靖宁可能不清楚,首都这儿,可没人不知道那位。萧栏心尖宝似的得空就带着,不过但凡有点接触的,长了眼的都看得出来美人心不在他身上啊。”

  于顽回想到昨天萧栏脸上细微的血痂和美人被强硬带走的背影,单看二人模样倒是登对,只是两人的气氛实在算不上正常。

  相玉对着陷入思考的于顽继续道:“昨儿那小孩不是指证萧栏和丛万山有联系吗,这美人儿,说不定就是这么来的呢。”

  于顽抬眼,“你觉得我们该去查她?”

  相玉但笑不语,只看着萧栏庄园前两队警惕巡视的安保。

  滴水不漏的保护层能在深夜防止小偷进去,那白天,是不是在防止什么人出来?

  于顽没打算和萧栏打太极似的耗着,嚣张绿毛夸下海口只要三天,那一些明面儿的暗里的,都要尽快动起来了。

  靖宁市局,刘杰挂断电话后把于顽交代的事分发给各位。

  高行负责继续搜寻祝婉的踪迹,乔飞则接到了个特别的任务。

  “查萧栏,不论用什么方法。”这是于顽的原话。

  乔飞煞有其事地理了理警服领子,想着不在编内果然手脚更放得开啊。

  于顽坐在车里,盯着后视镜折射出的庄园的一个尖角,想着萧栏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顾客?合伙人?

  于顽偏头,右侧后视镜刚好能看到丛万山房子的后院。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手机闷震了几下,乔飞的信息,罗列着萧栏最新的行程动态。

  于顽歪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绿毛,伸手推了推他。

  “干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