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外响起了晚自习第三节 的上课铃声, 明明在公寓楼听不太真切教学楼下课时的嘈杂,但上课铃声响起后,岳或只觉得整个宿舍都变得更加安静了。

  在这股惊人的静谧中, 他的脑子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顷刻间, 湿润的睫毛下,他连小表情都是苦的。

  但是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因此察觉到林是非捏着画笔的手不再有动作,甚至还犹如痴迷般地呆愣在原地,只抬眸目光灼灼地自下而上地盯视岳或。

  岳或心间微紧, 却更加坚定了想法, 小心翼翼地去试探着握住他的手腕, 向旁边拿开,声若蚊呐寻求意见:“那……宝贝, 我现在可以去把画画完吗?”

  说着他声音更加的小,几乎只剩下气息:“大家……在等, 他们问起来我真的不好解释, 而且你……你要是再欺负我,我真的会忍不住的……”

  言外之意, 是提醒也是毫无底气的“威胁”。真那样的话林是非肯定又得发疯一次,他只是为了小罚下星星让他长记性, 不是为了互相伤害, 更不是让他的星星被别人熟知听见。

  闻言林是非猛然回神, 轻眨的眸子里郁沉得厉害, 他低哑着嗓音,开口同意:“当然。”

  同时一手扶岳或腰身, 一手掌控, 犹如轻抚爱人般温柔, 轻附着在人耳边亲昵道:“星星很乖。现在……Darling,允许你做想做的。”

  岳或终于得到释放被暂且放过,这次再想哭可能就是喜极而泣的意思了。他扒着林是非的肩膀绷紧腰侧前倾身体,想捞过床上的校裤,给不冷但又总觉得凉飕飕的光裸双腿套上,但却被林是非单手拽住了衣服布料。

  不仅如此,他还坐在床沿安静地和岳或对视,眼神和举动从头到尾都写满了“不许穿”。岳或看明白了他的无声威胁,顿时垂眸觉得有点委屈,手上却默默地松了力度。

  等重新坐到直播镜头前露出右手,正好是十分钟之后。见到他回来,本就密密麻麻的弹幕更是瞬间疯狂。

  【啊啊啊啊啊啊回来了回来了,崽上洗手间还关啥麦克风啊大家都不是外人】

  【就是就是,崽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能是外人吗?】

  【我要道德绑架这个主播!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

  【哈哈哈哈哈评论区怎么回事儿,都还是人吗?!而我就不一样了,或崽啊快给姐姐把洗手间的门打开】

  【前面的???】

  【……】

  大家只是在开玩笑,活跃活跃气氛,但他们完全不知道岳或是真的经历了场浩劫。此时看见这些言论,别说附和着开开玩笑什么的,岳或现在就像被那些字眼烫到了眼睛,烫到了脑子,只想“怒”砸手机。

  但他不能。

  “都闭嘴吧。”岳或闷声闷气地说道,“就快画完了。我不跟你们聊天了。”

  画纸上精细到头发丝的背影只剩点补色的地方,画笔犹如神助地在上面来回轻点移动。察觉到身后的凳子上坐下了人,温热的体温源紧跟着来临,岳或手腕微僵,还下意识地并拢双腿,他侧首回头看林是非,无声:“你答应了,先不欺负我的……”

  “嗯。”林是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轻轻地、单纯地拥住他的腰身,就像那天在游乐园,把下巴搁在岳或左肩,问,“星星刚才难受吗?”

  岳或以为他问的是心情,闻言轻轻点头,直白地说道:“宝贝在难受,我就也……难过。”

  话落,林是非的视线便犹如实质地黏在岳或脸上,错眼不眨且直勾勾地盯视。岳或没看懂他的眼神,但这瞬间却福至心灵地明白了林是非好像……并不是在问心情。想通这点后,他的耳根与脖颈顷刻就染上了绯色。细细感受回味须臾,除了不让释放确实难受,那个……

  岳或睫羽耷落,不敢抬眸再看林是非,摇头回答:“不……不难受。”

  不知为何林是非的呼吸忽而变得有些发沉,他静默片刻,问道:“那星星为什么哭?”

  他那样掉眼泪,根本不是在祈求,而是让林是非更想要狠狠地欺负他。但林是非已经足够不冷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可以让自己更过分。

  “……我紧张,”岳或又没有经历过,察觉林是非在生气头上更是有些惊慌失措,哪怕林是非始终都很温柔,动作也轻,他仍然担心,“我有点怕……你那样欺负我,我会……坏掉。”

  他们本来就是无声交流,说这些时岳或更是垂眉耷目,像犯错的小动物要努力把自己藏起来似的,软得要命。

  闻言林是非轻笑,随后极其认真地道:“这才哪到哪儿,怎么可能会坏。”他用指背摩挲岳或的脸颊,明明情绪还处于极端之中,在看到岳或哭泣后,还是用诱哄的声息说道,“好了,星星不怕。没事的Darling……我有分寸,相信我。”

  越说越要回忆,岳或有点听不下去了,匆匆应:“嗯。”

  但林是非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在确定地得到岳或应的“相信”答案后,他还是没有产生开心的情绪,

  只重复道:“Darling,相信我好不好……求求你。”

  可他只是唇瓣微启,声息并没有外露。

  因此这些话立马便消散在唇齿间,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

  十几分钟后,第三节 课的晚自习已经过去一半,岳或也终于收尾成功。

  长发男生的背影犹如被专业设备收录框入,他的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手指伸向画外,指节微微轻蜷,似乎是想要握住什么,又或牵住某个人的手。

  平常林是非总是爱握岳或的手腕,尤其爱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腕骨。

  很是亲密。

  【好好看!!!】

  【或大最近为什么不接单了啊,我还在排队啊!崽看看我看看我!】

  【崽崽的手一如既往地稳】

  【画完了吗?不会这就要关直播了吧?】

  【啊?往常画完应该还会和大家再聊会儿啊,今天会同样的吧?[星星眼]】

  【这次要是走了,下次直播不会又要等一个半月吧?或崽你醒醒!没有哪个主播会像现在的你一样那么消极怠工!】

  【……】

  “好。今天的画完了。”岳或瞥着弹幕,开口说道,“下次什么时候直播……再说。最近没有时间,不接单,不好意思啊,接的话还是只按顺序排。”

  “我这边现在有事,下直播了。上班的明天好好工作,上学的明天好好学习。大家拜拜。”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关闭了直播间,但手机还卡在支架上,岳或没管。

  画架也没被收起,那幅画便颜色极其鲜艳靓丽的映在林是非的瞳底。

  岳或放下画笔,方才面对画时而稳当又游刃有余的情绪,转瞬便被往下压,变得软乎乎的。

  他回头换上小心的神色觑向林是非,小声:“……画完啦。”

  经此提醒,林是非的视线从那道背影上收回,先说道:“星星好厉害。”言罢,他又紧接着说道,“来吧Darling,做。”

  岳或被他快速地转变打得猝不及防,但话是他说的,他早有准备,心里也并不打算退缩。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把所有事情都在今天说清楚。

  他将身体转向林是非,待两人面对面便毅然决然地伸手,先努力把它弄站起来。

  —

  第三节 晚自习的放学铃声在校园外响起,十几分钟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全部回来,公寓楼里的所有房间都灯火通明。只有岳或和林是非这间宿舍黑乎乎的,像是灯坏了。

  “白月光……呵,星星的白月光是怎么回事?”林是非脊背弯下,肩背直韧宽阔,俯身在岳或耳边说话时能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怀抱里,只是冷笑的声息太过具有压迫感,没有旖旎,“小姑娘……Darling,那小姑娘现在又在哪里啊?”

  岳或被他笑得心里慌,握床头横杠的双手倏地更加攥紧,他忙小声道:“不是的……”

  “不是星星自己说的,你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根本不会谈恋爱,更不会早恋,”林是非单手环过岳或穿着 T 恤的窄腰,指节绕在腰侧收紧,力度比较大,不会让他无缘无故地塌腰,只能保持紧绷上提与他相贴,音色又沉又轻,“因为我亲爱的星星……有白月光啊。”

  “所以她在哪儿?”

  岳或怎么知道她在哪里,不然早找到了吧。

  不过经此,他的脑子倒是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五岁的事情。

  岳释和沈婉感情不好,岳或从记事起就有爸爸妈妈总是会经常吵架的印象,有时候可能只是因为一件很小的小事。

  可他们那时还谁都没有提过分开。

  小岳或心想,只要爸爸妈妈都还在他身边,他可以在父母吵完架后,变得更加乖巧些,哄哄妈妈,再哄哄爸爸。

  哪怕小区里很多知道他们家情况的小朋友,见到岳或就要哈哈大笑着说:“你爸妈又在吵架了?我妈说他们迟早得离婚,然后谁也不会要你的!”

  岳或年龄小,但很知道“不会要你”是什么意思,因为沈婉与岳释吵完架,好几次都边流泪边看着岳或说:“要是没有你我跟他早就离婚了……那时候要是不生你就好了,烦死了。”

  他很害怕父母不要他,听到别的小朋友这么说,每次都会反应激烈地凶回去,大喊说:“不会的——!你们骗人!”

  那天刚过完五岁生日还没多久的小岳或,又被他们堵在小区公园里的某条路上欺负,他吵又吵不过,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等他看到旁边不远处有对年轻貌美看着还很恩爱的父母抱着孩子,那是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儿,被她父亲抱在怀里。

  她妈妈好像是在哄她,因为她在细声细气地说话。

  岳或就更觉得难过了。

  他想,大家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他们的小宝宝。

  ……他就不是。

  伤心间,小岳或听见那个妈妈对小女孩儿说:“ Baby,我们要学会和别的小朋友分享的,这样才能交朋友呀。比如你手里的糖果,就可以给别人一颗。”

  听完,小女孩儿顿时握紧手里的糖,长相漂亮甜美,表情却冷酷得不行:“No。”

  她说:“ I don't want……我才不要交朋友,我的就是我的,才不给。”

  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严肃地出言拒绝,闻言她妈妈顿时有些无奈地看向身旁的男人,那男人说:“可能是太小,等长大点儿应该就好了。慢慢教。”

  岳或也不知道为什么,耳朵里听着“爸爸妈妈不要他”的言论,眼睛又被这副画面刺激,他突然就真的哭了。

  泪珠子像珍珠似的往下掉。

  特别伤心。

  而看到他哭,面前的那些小孩子却笑得更开心了。

  直到第一声尖叫响起,岳或顿时抬眸去看。

  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儿气势汹汹地高抬腿,踹向一个小男孩儿的膝盖,非常凶。

  力度与气势根本不像普通孩子们的那般打闹。

  待岳或反应过来,那些孩子已经号啕大哭着跑走说要回家告诉家长了。

  小女孩儿看向岳或,小岳或立马后退一步。

  看清他的动作,小女孩儿撇嘴,但也没觉得不高兴。

  她道:“我是在帮你啊。”

  “……噢,”小岳或吓得都不敢哭了,刚才那些孩子只是嘴巴厉害,这个是真凶,他可能打不过。

  小岳或小声:“……谢谢。”

  小女孩儿道:“随便欺负别人的人都是大垃圾。再有下次你要记得打回去,know?”

  小岳或不解,不知道她最后在说什么,但还是幅度很小地点头。

  他脸上还有泪水,像小花猫似的,可怜又无助,小女孩儿仔细瞧了他两秒,垂眸看自己手心的糖。

  片刻后,似是下定决心,她挑了颗粉色的糖果走过去递给岳或,说道:“ Give you sugar…… 不要哭了。”

  而刚刚对岳或说完不要哭了的小女孩儿回身去找父母,和自己爸爸妈妈对视的那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小女孩儿的身体突然僵硬,然后瞬间放声大哭。

  小岳或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看着手里的糖果,心道不会是因为给了他这颗糖所以才哭吧?

  就见小女孩忽而举着胳膊向妈妈求抱,边哭边说:“mum……我刚才揍大垃圾抬腿了。”

  “小裙子它……我的小鸟鸟暴露了,他们都看到我的小鸟鸟了呜呜呜……”

  她把脸埋进妈妈怀里,又是在大哭,声音真的又惨又闷,岳或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只听到那个妈妈忙安抚小女孩儿,说道:“Baby,他们没看到,你穿安全裤了。”

  当年岳或不明白安全裤是什么意思,时至今日,被迫回忆的岳或却突然有点惊疑,那时候小女孩儿哭着表达的……怎么那么像是“小弟弟”啊?

  “唔!”岳或低声惊呼,猝然回神,所有声音却直接被闷回喉咙深处。

  林是非狠狠地捏住岳或的下颌,在身后掰过他的脸颊,生气地咬他的唇瓣。

  嘴巴好像都要破了。

  岳或用舌尖探了探,没有血腥的味道,待乖巧地被林是非肆意侵略完软舌、口腔内壁,他才在空隙中气息微乱道:“……不要咬我嘛。”

  “Darling,你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和我做什么吗?只差最后一步就是……copulation,”林是非在身后拥着他,让他侧首只能看着自己,“星星的眼里没有我是在想谁啊?小姑娘?”

  “不是的。我没有……”岳或感觉大腿有点疼,膝盖也是,抓横杠的手指有淡紫色的细小血管在微微地颤跳,犹如人类肾上腺激素飙升时的心脏跳动,他音色里带了点哽咽,“是你问我那个人是谁的,可是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才要想一……”

  “不准想。”林是非强势的命令瞬出,“想我。”

  话落,岳或再次被迫承受亲吻,比方才还要狠,他可怜的音色低微地溢出,但还在努力应答安抚林是非:“……嗯。”

  隔壁宿舍肖洋可能是闲得没事干,突然莫名其妙地提及了岳或,说他上了一个多月的晚自习今天怎么又逃课了?

  白乔在旁边接了句因为非哥也不在。

  经此肖洋恍然大悟,随即又感慨着说:“腻腻歪歪黏黏糊糊的,真的是……谁要是跟我说这俩人没点啥,我头都给他锤爆。”

  隐约听见这句的岳或没忍住在心里道不只腻歪黏糊,我特么人都快死了,想到这点他又在心里骂,我特么先把你的头给锤爆出出气。

  “……是星星自己说的不喜欢男孩子。”林是非稍稍撤离身体松开岳或的唇,低声道,“也不喜欢女孩子。”

  “你说只喜欢我,只喜欢林是非。”他摩挲岳或的脸颊,执拗地低问,“都是骗我的吗?”

  “不是……没有。”岳或抓住他的指节,腰侧绷紧,弯曲的膝窝筋韧明显,肌理弧度因为微微使力而变得更加漂亮,“我真的只喜欢你,真的。”

  他道:“林是非……”

  “叫我什么?”林是非打断他。

  “……”

  岳或改口:“宝贝。”他收拾好自己的声音,组织措辞,说道,“不是白月光,只是因为小时候见过,可当时弹幕都在……通过我画的背影说什么恋不恋爱的话题,我是为了不让他们再讨论了才那么说的。”

  林是非道:“真的吗?”

  岳或点头:“真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不真也得真。况且星星此时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林是非实在不该那么害怕。

  但他的病态心理确实在今晚受到重创,安全感寂灭,他堪称脆弱地把脸埋进岳或的颈侧,强迫自己冷静,低声问:“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啊,根本就没有再见过。”岳或实话实说,随即简短地把那天的事情三言两语地描述了一下。

  受欺负的事自动略过,他不想再提,所以只说了她给了自己一颗糖果。

  听起来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爱情存在。

  认真地听完岳或同样认真的解释,林是非心中的郁结真的被清除些许,好受了很多。

  他怜惜地浅啄岳或唇角,表达自己的珍重。

  “好,我知道星星肯定会做到永远只会喜欢我……那这件事结束。”林是非开始新话题,“星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直播的?”

  温热甚至是有些发烫的气息熏染向耳廓,岳或耳根颈侧都泛起不正常的红,硬忍着才没做出侧首的举动,不然林是非又会说这是在远离他。他觉得腰身有点酸软,要跪不住了,想摆烂趴在床面,但林是非还紧紧地桎梏着他的腰,闻言他思忖片刻,努力忽视掉其他的,岳或实话实说地轻声答道:“记不太清了,应该是……12岁的时候吧。”

  林是非早就猜到岳或刚开始直播的时候年龄会比较小,但他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小。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让一个只有 12 岁的小孩子去玩直播,还是在没有任何大人监督、引领的前提下。

  “为什么会在那么早的时候玩这个?”林是非放轻声音,怕惊扰到他的小星星似的。

  但饶是如此,岳或还是立马微抿唇,不再吭声了,他似是忽而被提及伤心事,受到惊吓。

  因此只想赶紧把自己缩成一团,再稳妥地保护自己。

  见他迟迟不出声,林是非吻了吻他的脸颊:“Darling?”

  岳或几不可察地低应:“……嗯。”

  今夜的他们,好像突然变成了两个“剑拔弩张”的敌人,岳或心底埋着事,又或有什么他不愿开口的顾忌,而且显然已经许久许久,他不想说,不然大抵不会隐瞒林是非那么久。

  而林是非又不是个和大多人相同的正常人,他就是接受不了没有了解岳或的一切,他就是要真真切切且严 丝 合缝地融入岳或的生活,否则他会很不安。

  这些不安乃至于更深的负面情绪,会将他整个淹没。

  但林是非知道不可以让星星难过,他微微阖眸,强忍无法拥有岳或的惊惧,想着一会儿给苏尔谰打个电话就好了。他低哑着声色作出退步:“我不问了……不问了,星星不难过好不好。”

  他说的明明是诱哄的话,但岳或就是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林是非的低沉与消极。

  苏尔谰说,林是非需要完全地掌控他、拥有他,否则情绪就会走向很负面的偏执极端,继而再和自己作出斗争。

  他不想伤害岳或,就只能伤害自己。

  “……可以问,宝贝。”岳或将自己的唇瓣送上去,主动作出安抚,说,“虽然这次我是被你直接发现了画画,但我之前有在你面前尝试画东西的。”

  “苏医生说……我需要对你循序渐进,所以就算没有今天,我也都是在慢慢地告诉你,让你了解我、拥有我。”

  他轻声说:“宝贝也不要因为这个难过,更不要因为这个自我折磨,好不好。”

  猛地被戳穿心事,林是非眼尾刹那爬上一抹暗红,这时岳或腰身忽软“扑通”一声成功地趴下了,他的身体便随之追随,仍然单手环着他的腰。林是非觉得整颗心都酸涨酸涨的,但还是坚定地应道:“好。”

  “那么小直播是因为……”岳或眨了眨眼,明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话题,还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实在不该再被引起那么浓烈的情绪反应,可他要坦白吐露心声的对象是林是非,岳或是要主动扒开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坎坷的过往,他就是会觉得委屈,“因为……我没有钱。”

  他从来没有对林是非详细地说过自己的家庭。

  认识的这三年里,林是非只是知道他父母离异,而他跟着自己母亲的再婚家庭生活。

  从下到大,岳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生活环境总是会充满恶意,他父母离婚,别的小孩子会说都是因为他的问题,不然哪有恩爱的夫妻会离婚,所以肯定只能是小孩子不听话不懂事。

  父母离婚前期,吵架时又总会表达谁也不想要他的言论,那些话对小小年纪的岳或来说……都太可怕了。

  等沈婉跟岳释真的离婚了,岳或好像就真的没人再管。

  母亲开心地维持新家庭,父亲也同样。

  那几年临近的邻居家的孩子知道岳或的家庭以后,都会说他是“野孩子”,甚至是更加难听刺耳的“野种”。

  所以岳或才跟他们打架。

  而谭谌与冯呈更是了解他之前的家庭情况什么样子,在不喜欢他的同时,除了言出贬损还是贬损……陈谭渊就更是个傻逼了。

  岳或从小听着这些言论长大成人,想要拥有正常的自信早就已经难于登天。

  好不容易在初二等来了林是非……岳或觉得他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林是非主动找他,和他成为朋友这件事上了,所以他战战兢兢地珍惜,想让林是非知道的都是他好的一面。

  而真要剖开了心说,是因为岳或在害怕……他害怕林是非如果知道这些,也会认为都是因为他不好,所以才会没有人要他。

  在日常相处中,岳或已经把林是非当成了救命稻草,他不想再被抛弃。

  其实他内心深处明确地知道林是非并不会如此,这个人总是那么好,那么的优秀……可他总是在担心、在惧怕。

  “我爸妈他们都不管我,但上初中就不止要交书费了,还有学费……”岳或侧脸垫着枕头趴在床上,眼睛不敢看林是非,怕自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就会忍不住红眼眶掉眼泪,小声道,“可是我又不是成年了,除了学校……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林是非声音忽然哑了:“所以星星在挣学费?”

  “……嗯。就直播的时候,把号养起来,接画单。”明明没有着看林是非,但岳或应答的音色里还是带上了抹哽咽,他不明显地蹭了蹭枕头,把睫毛上方挂染的湿润水雾蹭干净,“我妈讨厌我画画,一见到就会特别生气,说那是垃圾……然后就会撕掉我的画纸……画笔也会给我折断。我爸是画家,看见我画的东西总是会嘲笑我。所以我就很害怕……我不敢跟你说……”

  他布满湿润的眼珠还是向上方转动抓林是非的身影,给予自己力量似的:“在宝贝没有夸我之前,我都以为……画画真的是一件,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谁都不敢说,更不敢跟你提,怕你也会讨厌……可是你说它很好。”

  “它真的很好,Darling,我不是在骗你,”林是非嗓音喑哑得竟是比岳或还要过分,他捧住岳或的脸颊亲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尖,“你都不知道你画画到底有多棒,那支画笔在你手上,就好像拥有生命。星星明白吗?”

  岳或的眼泪从眼角滑出来掉下去,他点头:“现在明白。”

  “对不起Darling,真的对不起。”彻底了解岳或的这刻,被需要的感观达到顶峰,但更深的情感却紧跟着蜂拥而出,是无限的恨意。

  林是非极度的恨起伤害岳或的人,但星星在哭,不能再被他另一种极端的情绪吓到。林是非只一遍遍地表达,说道:“对不起Darling……我应该再早一点来到你身边的,我应该保护星星、爱护星星。”

  岳或不明白他说的“应该再早点”是什么意思,但他现在有点满足,轻松,甚至是开心。

  哪怕他现在还在掉眼泪。

  岳或哽咽道:“所以就是我离不开宝贝啊……我需要宝贝。以后不要那么没有安全感了,你相信我。”

  他认真地说:“林是非,你那么好,根本就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不。星星不会知道我对你的执念,”林是非缓缓摇头,很轻地说道,“我不好。是因为星星好,我才好。”

  不然他绝对长不成好人。哪有一个未来的好人在十岁的时候就看心理医生呢。而且心理医生跟他讨论的话题还是“不能把他锁起来”、“你不能干涉他的自由”、“你要学会尊重”、“你要学会……真正的爱”。

  林是非吻去岳或的眼泪,那是他过往许多年受过的委屈,很咸很涩:“Darling对不起,是我今天过分了,有没有吓到你。”

  岳或轻轻地哼唧了声,以此回答“没有吓到”的声息,而后他真诚地发表意见:“宝贝,你快点儿吧,我……腿肿了。”

  很明显,刺痒又疼痛,简直要命。

  闻言林是非微怔,随即没忍住浅笑,他特别稀罕地啄岳或沾染着泪痕的唇角,道:“怎么这么可爱啊星星。”

  “那现在不哭了好不好,小乖。”

  岳或:“嗯。”

  林是非眼眸深邃地看进岳或的眼睛,道:“星星以后可以二十四小时把我绑在身边吗?”

  “只要星星要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一切都说开后很容易使整个人都放松,岳或不知道从这句话里咂摸出了点什么味道,只脑子短路般地脱口而出:“那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一定会很爱他,不会让他像我。”

  “……”

  话音落地,林是非先下意识探手摸了摸岳或的肚子,纤削的腹肌与人鱼线此时微绷,肌理线条优美,摸完后发现星星说的是自己,他的手指顿时收回,微抬腰身稍稍远离岳或有点潮湿的后背,开始摸自己的肚子,绷紧的薄肌比星星的要硬上些许,但是……

  “我能生吗?”林是非语气还真像个认真求解的好学生,惊疑又好奇地问。

  “……”

  岳或立马稍起身奋力地扭头去盯林是非,灰暗的空间中,他的表情竟然真的在思考。

  “那肯定不能啊!”岳或抬手轻拽他长发让他醒醒,“你在想什么?”

  “啊……可惜了。”林是非收手轻叹,反应过来之后也开始满嘴跑火车,说道,“我还想要给星星生十个八个呢,那样很爱小宝宝的星星,肯定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永远都属于我。”

  看他还越说越来劲,不好意思的反而变成了岳或,他抬手就握拳怒捶在林是非后背,隐忍着莫名的羞赧道:“没有小宝宝我也永远都会属于你……快闭嘴。”

  “就不。我就要给星星生宝宝。”这样说着林是非突然大力地单臂环过岳或的腰,而后猛然翻身使力,顿时让本来趴在床面的岳或坐起身且坐在了林是非腿上,而林是非躺平,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说道,“星星来。”

  “你说让我生多少个,我就生多少个。”

  岳或红着耳尖,瞪林是非。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Darling,”林是非手肘撑床半起身,手掌抚上岳或后颈微微下按,让他不得不低头启唇和自己接吻,而后引诱般地开口道,“ejaculate to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