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大命>261、第 261 章

  三日之后, 喻阁老果真托自己儿子代为上书辞官, 同时举荐洛金玉入阁, 称他虽资历尚浅,但一他为贤良之后, 当子替父补,当年洛阳山若非为奸宦所害, 也早该入阁了;二则是洛金玉天资聪颖, 连中三元, 入朝以来历经不少要事,皆显示出他之本事能力, 因此可叫他先入内阁, 名为观察。

  喻系之人自然都多少得了背地里的指示, 因此面不改色。

  而君系或其他派系朝臣则大多没料想喻阁老如此果断痛快,纷纷好奇又狐疑地左右看,相互使眼色。

  无论旁人如何态度眼光, 洛金玉仍立其位,垂眸静听, 从他脸上看不出半丝的喜悦或受宠若惊一类情绪。

  便又有人在心中暗道他能装。

  虽也相信这洛金玉确实是个心中怀有公义之人,可就是再有公义,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竟就能入阁!想当年,喻阁老也是三十多才入的内阁。喻阁老那算早的了,别人寻常都得四五十了。

  这洛金玉……他才二十一,就能有此造化, 就是日后在史书上都是要特意记上一笔,叫后人艳羡百代千秋的。说他半点高兴也没有,谁信?

  凡是人嘛,既不为利,那必然是图名。

  若有那既不爱利,也不慕名的,就得是圣人了。

  可他洛金玉是吗?

  洛金玉并不在乎朝上文武百官此时此刻看待自己的神情,平时他也不在乎。如今,他一面听喻阁老的儿子继续说话,一面回忆起昨夜沈无疾说的话。

  昨夜,沈无疾又“奉公差”回来家中,说是皇上赏赐东西,实则是为来劝洛金玉。

  至于劝什么,自是不必多说。

  无非是为今日朝上的同一件事。

  两人独处卧房之中,沈无疾将洛金玉拉在凳子上坐住,瞥他一眼,叹说:“这事儿,咱家都头疼。平日里一说能回来见你,咱家三步作一步的恨不能飞来,可今日却走三步退两步……”

  这人的言辞语气都矫揉得不行,洛金玉却早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只道:“你既知晓,就不必多言了。”

  洛金玉其实也有些“害怕”沈无疾缠着自个儿劝说这事。

  他多少了解沈无疾的性情,虽不坏,虽其实也可称良善,但亦有许多不好之处,譬如名利心是有些重的,又譬如,若有捷径放在他面前,那他十有八|九是要走的。

  因此这回的事儿,沈无疾面上是替皇上当说客,实则不定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虽然就算沈无疾那么想,洛金玉也绝不会改变自己于此事上的想法,可究竟……究竟是唯恐两人因此吵起来。

  如今两人难得私下里相会一会儿,难不成还要吵一架吗?

  若今夜吵了一架,又何时能够和好呢?

  因此,洛金玉说完那句话,就忙在面上作出坚定不移的神情,不与沈无疾视线接触,有些刻意地转过身去将桌上的东西挪来挪去,想借此绝了沈无疾再开口的心思。

  见状,沈无疾差点儿笑出声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早知洛金玉心如磐石,八头牛都拉扯不动,因此丝毫不觉气馁。尤其见到了这人慌里慌张又故作镇定的可爱模样,想到这人泰山崩于前亦不色变,却在此刻是为何如此,更是不由春心泛滥,眉角一挑,挤着洛金玉坐到凳子上。

  洛金玉被他忽然挤了过来,坐在凳子上都一个踉跄,回过头来看他,先是想问他“还有凳子,为何非得挤我”,想了想,将这话吞回去,又想起身自个儿去坐另一张凳子,可再想了想,没动。

  他暗道,自己再木讷,倒也猜出沈无疾是想要两人挨在一块儿坐,又怎会再和从前一样做出那么不解风情的事。

  这么一想,洛金玉又生出了些许对自己的欣慰之心。

  他再也不是新婚那阵,沈无疾来咬他嘴中糕点,他却说自己吃过了,赶紧另外捡了块完整的给沈无疾吃的呆子了。

  沈无疾挨着洛金玉,含笑看这呆子懵懂神情,柔声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洛金玉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关切地问,“你还不回宫吗?这时候路上还有两边烛火,待更晚些,人们都熄灯睡了,路上更黑,不好走。这些天春雨连绵,路上很多泥坑的。”

  “怎么,急着催咱家走?”沈无疾故意问。

  “你何必故意说这种话?”洛金玉忙道,“我自然宁可你不走,我每夜都很想你。只是关心你才那么说。”

  沈无疾扑哧一声笑了,嗔道:“不害臊。这话也说得了?也不知是谁,以前亲嘴儿时不小心嗯一声,都要臊大半天。”

  不说还没什么,他一说,洛金玉顿时臊了起来,别过头去不理他,嘀咕道:“你总爱戏弄我……”

  沈无疾都要爱死这宝贝了,一把将他搂得紧紧的,在他脸上使劲儿亲,把好好儿一张白玉般的俊脸亲得红彤彤滚烫滚烫的,又低声耳语:“咱家每夜里也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你又在说些孟浪之辞。”洛金玉小声道。

  沈无疾一惊,满脸无辜:“咱家哪儿又孟浪了?这不是你也说过的吗?你可刚刚就说每夜里想咱家。”

  “……”洛金玉羞道,“我与你说的,又不是一个意思。我是因为白日有事要忙,顾不上想你,才……”

  “嗐!这人倒是有意思。”沈无疾故意露出阴阳怪气的样子看他,“咱家都没说自己是什么意思,你倒知道不是一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咱家白日里就只吃干饭没事做的意思?”

  洛金玉:“……”

  沈无疾装不下去了,又笑起来,抱着他哄:“不逗你了,省得今晚咱家得睡院里去。”凑近他的脸,蹭着撒娇道,“让咱家多亲几下。”

  “又没有说不让。”洛金玉说着,主动亲到他的脸上。

  两人黏糊了一阵子,抱在一块儿,洛金玉将头靠在沈无疾的肩上,两手抱住他,沈无疾则一只手搂着洛金玉,另一只手轻轻地梳理他的长发。洛金玉早已洗漱过了,放下束发,本是打算熄灯休息了,沈无疾才回来的。

  “是当真想你想得紧。”沈无疾温柔道,“在宫中偶有时与你小聚一阵,又不敢多做些什么……”

  他想了想,忽然笑了两声,道,“咱家倒是敢,是你不敢。”

  洛金玉嘀咕:“你休得胡思乱想。”

  “好,不想那些,只想你。”沈无疾摸着他的头发,听得外面传来敲更的声音,便道,“不早了,你先上床,我过过水再去。”

  洛金玉点点头,跟着他站起身来:“厨房炉灶旁应该储了热水。刚叫西风去睡了……”

  “就打个水,用不上他,咱家自己来。”沈无疾往屋外走了几步,又停下,好笑地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你跟着做什么?”

  洛金玉道:“帮忙。”

  “嗐,打水有什么好帮的?”沈无疾道,“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咱家,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

  两人去到厨房里,洛金玉是有心帮忙,可沈无疾不让,生怕热水烫着了他,把他拉门口站着。

  打了热水回屋里后,洛金玉又要帮沈无疾脱衣,沈无疾就不拒绝了,笑着看这人在自己身上忙活,整颗心被暖得不行。

  如今不比从前,沈无疾不穿得那样高调奢华了,今儿回来这一身就和司礼监其他小宦官穿的一样,竹青色的圆领布袍子,色有些暗,显得灰扑扑的。

  “咱家可真幸福。”沈无疾忽然含着笑意这么柔声说道,“说出去都没人敢信,叫你这么伺候咱家。”

  洛金玉好笑地说:“这就叫伺候你了?这根本不及你平日照顾我之万一。”

  其实,若以洛金玉本来性情习惯,他又怎会主动做这事?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不会脱衣服吗?

  可平日里沈无疾待他实在细心周到,他难以心安理得地只享受,便也自然想对沈无疾更好些。

  “那怎么能一样?”沈无疾笑道,“你是神仙,咱家伺候你,是你给咱家脸……”

  “你又说这种话了。”洛金玉无奈地摇头,“有一段时日终于不听你说这种糊涂话,今日怎么又糊涂起来了?”

  “就算你不让咱家说,咱家心里也永远都是这么想的。”沈无疾深深地看着他,“金玉,咱家这一世能与你这般亲密,真是值了。”

  洛金玉笑了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将沈无疾的衣裳外罩搭在手上,“你先洗漱。”

  洛金玉将外罩搭去衣架子,沈无疾便去拧了帕巾擦脸,拿刷牙粉就着茶沫子水仔细漱了口,又将洗过脸的热水倒进脚盆里。

  沈无疾坐在床沿上泡着脚,转头看正在拍打被褥枕头的洛金玉,犹豫了下,笑着道:“咱家做司礼监掌印的时候,也是二十一……”

  都是聪明人,洛金玉一听便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动作停了下来,看向他:“怎么又说起这事了?我说了,我不同意。”

  沈无疾面露犹豫,问:“金玉,你不想入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