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大命>98、第 98 章

  好一会儿, 沈无疾心疼地低声道:“你看着像是又瘦了, 来福说你昨日回来, 又没好好吃饭,什么天大的事儿能值得你不好好吃饭?”

  洛金玉下意识道:“抱歉。”

  “嗳!”沈无疾忙伸手遮他的嘴, “又不是说你……”

  手还没碰到洛金玉,沈无疾急忙收回去, 自个儿说了声“抱歉”。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 氛围很是微妙。

  这回, 是洛金玉打破了安静,先开口道:“等会儿我多吃一点, 补上。”

  沈无疾忍俊不禁, 扑哧一声:“你也会说笑了?”

  洛金玉也笑了起来。

  两人这一笑, 终于不那么尴尬了。

  洛金玉浅笑着道:“果然我在你心目中,不是石头,就是木头, 看起来木讷得连笑话也不会说。”他又有些羞涩,垂眸道, “其实,我……我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木讷,也会说笑,还能饮酒。”

  这并非是洛金玉胡说,三年前的他也常会与朋友结伴踏青赏花、曲水流觞,做些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风雅之事。

  沈无疾又哪里能不知道呢,他立刻嗔道:“你倒是会说笑能饮酒, 可都是对着别人,你对着咱家时,何曾那样?对着咱家,你就是怒目金刚,好像笑一笑叫咱家看见了,都是被咱家占去了天大的便宜!”

  洛金玉脸红道:“抱歉。”

  “罢了。”沈无疾听不得他道歉,急忙道,“也是咱家的错,咱家可不就是想着占你天大的便宜吗。”

  洛金玉:“……”

  沈无疾说着,自个儿也脸热起来,讪讪道:“说是这么说,你那点子酒量,往后可少来。”

  洛金玉一时不知他的意思,只以为他仍在逗趣,便顺着话道:“想来在你面前,是班门弄斧。”

  “不是这个缘由。”沈无疾欲言又止地看他。

  洛金玉不解道:“那是怎么?”

  “嗳!”沈无疾问,“你不知道你自个儿酒量浅?”

  洛金玉道:“我知道。”

  沈无疾又“嗳”了一声:“那你可知你喝醉了是什么样?”

  洛金玉道:“大致知道,我朋友说,我醉相不差,并不会疯闹,亦不会瘫如烂泥,其实我自己也有些许印象,能走能说,还好啊。”

  还好……好个屁!

  嗳!

  也不能这么说……是好,可事儿就坏在这“好”上!

  那时,沈无疾藏在远处偷看心上人与人饮酒赋诗,就看着那些混账都不怀好意地刻意灌他心上人,将人灌得两颊绯红,比身后那片盛放的桃花红得更漂亮。

  这人偏偏还喝得上了劲儿,也不知自己此时此刻多惹人心动,脸还红着,人却站了起来,声音比刚刚还明亮一些,意气风发地吟诗作对。

  吟完了,坐回去,也不闹,含着清冽的笑看其他人,头还稍稍偏着些,认真又乖巧。

  听到高兴处,洛金玉双手各执一根木筷,轻轻敲酒杯碗碟或桌面,应和朋友吟唱之声。

  那时候的洛金玉,既不冷清,也不高傲,他天真又烂漫,是春风,是皎月,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神仙少年,在这红尘俗世中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沈无疾立刻就看痴了,痴得醉了,醉得晕乎乎的,双手交叠,死死捂住心口。因为若不这么做,他怕它就立刻跳跃出来了!这颗心比他更激动更难耐,生生插上了一对翅膀,叫喊着要飞过去!

  ……

  沈无疾想到以前,又看到眼前,闷声道:“没个自知之明,也不知道自己多招人……”

  洛金玉听他又说起了浑话,仍是难免不自在,低声道:“又说胡话。”

  “咱家说的可不是胡话。”洛金玉不说还好,他那么一说,沈无疾越发来劲,嚷嚷道,“别说咱家了,你就不知道你身边那些有的没的,都看着你,那眼神就不对!哪儿哪儿都不对,还有胆大的,借机就往你身边凑……”

  洛金玉忙喝道:“越说越不着边了!”

  沈无疾梗着脖子道:“咱家亲眼见着的,你还想否认不成?你那时候醉着,自然没咱家清楚明白!”

  洛金玉恼羞道:“除了你,谁——谁会胡想那些!”

  “说得好像咱家是开天辟地头一个断袖似的。”沈无疾酸溜溜道,“咱家倒说不定是最清白的呢,毕竟你洛才子那时候唯独防咱家和防瘟疫似的,那些人,哼,却比咱家聪明多了,到底是读书人,拿着读书做幌子亲近你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哼,哼哼,多少朝夕相对的,还睡的通铺,一个澡堂子……呵!哼!”

  “……”便是石头,也闻得出这铺天的醋味儿,洛金玉气急了,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想笑,道,“你别想那么多,没影的事儿。你这人……你这人醋性也忒大了些,”洛金玉轻声指责,“攀扯别家小姐姑娘还不够,如今又盯上了我的朋友和同窗,女子的醋你也吃,男子的你也吃,照你这样,日后我岂不是都不能和人说话了?”

  他尚且还有一句话不便说:说不定,我和太监说话,你又要说人家太监和你这独树一帜的太监一样,仍然与我有私情纠葛。

  看着这醋坛子转世的沈无疾,洛金玉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醋坛子又哼哼了两声,阴阳怪气道:“咱家是醋性大,越在乎才越醋呢,左不过像你,倒是半点儿醋也不会吃,呵呵,多好啊。”

  洛金玉:“……你别这样说话。”

  沈无疾“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洛金玉想了想,问:“不对,你——你那时候跟踪我了?”

  沈无疾:“……”

  洛金玉见他神色:“你……”

  沈无疾怕他指责自己,抢白道:“咱家又没偷看你洗澡睡觉,青天白日的,那么多人都看得的,咱家看不得?别人还是离那么近看,咱家隔得多远!”

  “……”洛金玉实在是哭笑不得,“那是一回事吗?”

  沈无疾悻悻然道:“也不是两回事。”

  洛金玉摇了摇头,叹了声气,不和他扯这些了,一扯就没完。只是他转而又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和沈无疾这一通胡言乱语,心情果真又好了许多。

  他看着沈无疾,像看着太阳。

  他不禁又想起那日,在自己最冷的时候,被沈无疾抱在怀中,仿佛此时此刻还能感受到当时那怀抱中的热度。还有那……那个干燥而温暖的嘴唇。

  沈无疾见洛金玉又不说话了,怔怔地望着自己发呆,不解道:“怎么了?”

  “你……我……我……”洛金玉每每说及这种事,总还是羞涩腼腆得很,犹豫再犹豫,才有勇气开口,“你刚刚又说,越在乎才越醋,可见你仍在乎我得紧。那,我再向你求亲,你应吗?”

  沈无疾:“……”

  怎么又来了!

  说这么多,还没忘了这事儿?要不说呆子就是呆子!二愣子!一根筋!

  他近乎抓狂!

  洛金玉还没开口,先面红耳赤了,半晌,愣头愣脑道:“总要结了亲,才能亲近,否则于礼不合。”

  沈无疾嗓子酸涩发痒,道:“谁和你亲近了?咱家如今哪敢和你亲近?说句话都心惊胆战的……”

  若非这样那样的原因,沈无疾甚至都要怀疑洛金玉是以退为进,故意吓唬自己,好叫自己不敢再轻薄他。

  洛金玉也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低声道:“我着实也有些孟浪……我想与你亲近,再想不过。可礼还是要守。”

  沈无疾:“……”他艰难道,“你不觉得,咱俩结亲,这事儿本来就于礼不合吗?”

  “我已将婚律通篇看过三遍,”洛金玉谨慎道,“上面虽然多处提及‘男女’,可是,它也没有一条说,不能是‘男男’啊。既它没说可,也没说不可,那就是随人心意了,不是吗?”

  沈无疾:“……………………”

  嚯!好你个洛金玉!你竟还寻出了这样的刁钻角度!真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的!你读书的本事就是拿来做这个的吗?!嗐!

  沈无疾好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洛金玉追问:“无疾,你觉得如何?”

  “……”无疾觉得有些慌张,后退一小步,“什、什么‘如何’?如什么何?怎么的,你就这么叫咱家了……”

  “你叫我也是叫我的名,只你叫得,我叫不得?”洛金玉彬彬有礼地反问。

  沈无疾:“……”

  洛金玉继续道:“我刚刚说,虽然官媒不一定愿意保这婚事,且你身份有些特殊,些许不便大张旗鼓,只能委屈你,一切从简。你我皆是男子,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自然用不上,三书六礼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省的,从聘书、礼书到迎书,再到纳礼、问名……”

  嗐!你这人整日里拿着书看,究竟在看些什么!三书六礼你都弄得清清楚楚了!沈无疾持续震惊地看着他。

  洛金玉说着,也有些激动起来,可他内敛,勉强压抑激动,只是脸红彤彤的,眼中水波流转,说话时,说得比平时略快些:“我家境不好,原来和我娘租的房子,后来,出了那些事,还是你帮忙收捡了我的一些书本东西,都在你府里,你自然知道,都不是值钱东西,实在惭愧。我思来想去,可先开一份空头礼单与你,日后再补。我知道,这样也是失礼的,哪儿有这样的做法?可是……我……我实在也急切。”

  沈无疾:“……”你急什么!急着被人笑话吗?!

  他目瞪口呆,又悄然后退了一步,背贴着墙,吞了一口口水。

  洛金玉想来想去,觉得果然失礼,失落道:“不,还是不好。”

  沈无疾心中一惊,心顿时悬到嗓子眼儿,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怕洛金玉继续神志不清缠着成亲,还是怕洛金玉忽然清醒,说上一句“果然和一个太监成亲不好”,扭捏得不行。

  要不……要不也索性不管东西南北,管什么别的,什么“移情”,什么“因病导致”,左右咱家又不是好人,干脆趁他病,要他命……啊,不,是趁他病,要了他身子……嗐!咱家可真混账!无耻!下流!这样如何配得上他!

  沈无疾一面在心中天人交战,一面紧张地看着洛金玉,听见洛金玉道:“哪有我这样的。罢了,亲事还是先作罢……”

  嗳!也别这么就作罢啊!咱家兴许就只是矜持两句呢?你这也放弃得太快了吧?!你们读书人怎么这样!

  沈无疾急得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矫情造作沈无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