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大命>60、第 60 章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引用古文是诸葛亮所写《出师表》

  特别注意:文中引用的出师表有些地方是错音或断错句的,大家可以跳过公公晨读的那几句,别多看,最好别看,别被误导,从此记成错的,我就罪过了orz反正就知道公公读错了就好qwq

  大清早的, 天刚亮, 鸡刚鸣叫, 今日不当早值的沈无疾便眼一睁,坐起身来, 狠狠地搓了搓自个儿这如花似玉的脸,清醒一些, 然后下床去, 穿好昨夜里搭好的衣裳, 自个儿束了冠,漱了口, 洗了脸, 抹些宫里头贵人方才得用的美容膏, 喝口茶,润润嗓子,推开窗子, 看一眼已亮了烛的主屋,低头一笑, 拿起一旁书架子上的书,大声朗读起来。

  “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狙……”*

  洛金玉受启蒙先生影响,是有晨读之习惯的,加之他自幼好学苦读,起得也比常人早。先前些日子他身体不好,整日吃了药昏昏沉沉, 方才起得晚,没有多看书,近些日子好多了,他便又恢复了这个习惯。

  今日他起床,刚穿戴完整、洗漱好,便听到了沈无疾的读书声,不由得一怔,推开窗,看着那边窗前沈无疾摇头晃脑的姿态,听他“认真”读书的声音。

  没听几句,洛金玉的神色便微妙起来。

  他听沈府的人说过,沈无疾特意请了先生来府中教学,可如今看来,要么这先生是敷衍之辈,要么,便是沈无疾乃那敷衍之辈。且怎么想,都更像沈无疾是敷衍的那人。

  不说别的,他自借住沈府这么久,还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先生来授学。

  今日听沈无疾晨读,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位先生是否真实存在。

  沈无疾余光瞥见洛金玉站在那遥遥地、专注地望着自己,精神更为振奋,胸膛挺得更阔,微微蹙眉,作出一副忧国忧民之貌,继续朗读:“宫中府中,俱为一体,涉罚藏缶……”*

  洛金玉离开窗前了!他不愿听我晨读?嫌我吵着他了?喜福这混账!咱家这声儿委实也没什么好听的,阴不阴,阳不阳……

  沈无疾心中慌乱,嘴上却不敢停,继续读道:“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

  洛金玉开门了!他朝咱家这屋子走来了,他意欲何为?

  沈无疾嘴里继续道:“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

  洛金玉缓缓走到沈无疾窗前,静静地看着他。

  沈无疾不好当自个儿是瞎子,平白无故这么大、这么好看一人都看不见,却又要作出认真读书模样,便忙里偷偷朝洛金玉一笑,接着翻过一页,继续诵读。

  这晨起早读,乃是喜福给他支的招儿。

  喜福说干娘自己乃是好学之士,必然欣赏他人也一心向学。

  沈无疾一听,便道洛金玉确是也有这晨起早读的习惯,前些时日身子不好便也罢了,近日来,洛金玉身子好多了,便恢复了这习惯,沈无疾有时早值,起得早,出门便见洛金玉的房间开着窗,他人则坐在窗前读书。只是或许洛金玉碍于借住在他人府中,怕吵了他人清眠,因此并未大声诵读,只是嘴唇在动,安静默读。

  也因此,沈无疾才信喜福,回家便来试试。

  果不其然,他沈无疾晨读,那洛金玉便上了钩,大清早的来到他窗外,认真仔细专注地看着他。

  沈无疾正暗自高兴着,心道不亏自个儿没早值却起得比平日里更早、忙碌了许久把自个儿装扮得精致美貌、风度翩翩在这迎风念书,就听到洛金玉在他停歇的时候出言道:“你断错句了。”

  沈无疾:“……”

  洛金玉耿直道:“读错音了。”

  沈无疾:“……”

  洛金玉继续道:“还翻错页了。”

  沈无疾低头,把手中的书翻回去,发现自个儿还真在中间夹了两页多翻过去了。他刚刚瞥见洛金玉真被他朗朗的晨读声吸引出来,只顾着摆姿态调嗓音,哪里还能有一分心思多放在书上呢,何况这本书就是他随手拿了本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总之从来都懒得看的,还是第一回读呢。

  错了吗?咱家觉得自己读得挺通顺的。

  沈无疾正悻悻然,听见洛金玉道:“若你愿意,我可以教你读诵此篇。”

  沈无疾顿时眼中一亮,转身就往门口跑,打开门,忙不迭地道:“快,先生往里请,清晨露重,别着凉了!”

  洛金玉本就不是扭捏之人,自前些时日想通了,更是一心要引沈无疾回正途,对沈无疾多了许多耐心温情,见状便进去了屋里,如先生一般正经道:“你坐下,我来教你,你适才哪里读错了。待你将文章读通,我再与你细细解说文内意思。”

  ……

  且说另一端。

  一路上虽然这宋凌冷淡,可明庐为人性情爽快,并不计较,他钦佩宋大人一家忠烈,待宋凌极尽体贴,竭力在风尘仆仆的赶路中为之谋划所能达到的最好食宿。宋凌看在眼中,倒也颇为受用。他自走火入魔以来,灵狐族不敢归去,在别处则受尽驱赶逮捕之辱,便是附于人身上为曹国忠“谋士”时,也是日日夜夜藏身于深屋之中,已多年未曾在这朗朗日头下听风吃鸡。

  因此两人尚算和谐,一路直到京城,来到沈无疾府邸门口。

  明庐率先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了台阶,扣了扣大门,门房便出来了。门房虽不认识明庐,且明庐又一副江湖侠客装扮,但眼见这少侠相貌气度不俗,门房也是有眼力见的,并不怠慢,客气道:“请问阁下有何要事?”

  明庐朝他拱了拱手:“洛金玉是不是住这儿?”

  此事不说人所皆知,可也不算秘密,门房便不含糊:“洛公子是住这儿,敢问阁下是?”

  “他让我来的。”明庐将怀中的信笺递给他。

  门房展开一看,认出是自家老爷沈无疾的大字,心思飞快,暗忖道,照这上面所写,这位少侠乃是夫人的师哥,夫人如今少亲少故的,师哥便说得上是哥,是哥,便长兄为父。况且还是老爷亲笔所写邀信。算来算去,这是位贵客。

  门房心思一动,面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疏远,热情非凡道:“敢问贵客尊姓大名,小的这就为您去通报。”

  “明庐。”明庐说。

  门房却没去先通报给夫人,而是径直去了老爷如今所居的中院侧房,还有意避着主屋、贴墙过去的,心道还好今日老爷在家,否则他还真不敢再随意将夫人的客人引进府里与夫人见面。

  上一回吴国公府二公子求见夫人那事虽没惹出什么大乱子,老爷没说什么,可门房察言观色,也知老爷心里头是有些恼的。

  他到底也是吃沈无疾赏的饭,平日里下人间逗趣,说是说如今府中以夫人为重,可心里却还是明白得很,得看老爷脸色。

  门房贼兮兮来到偏房门外,见门开着,便低声道:“老爷。”

  屋里传来沈无疾的声音:“何事?”

  门房转头偷偷地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主屋,将声儿压得更低了一些,道:“有一少年侠士,自称是夫人的师哥,手上拿着老爷写的信,前来求见。”

  沈无疾却没了声儿。

  门房不解其意,也不敢催问,只得继续恭敬地站在那候着。

  却也没多久,他瞥见有人影来到身前,以为是老爷,便抬头去看,却一怔,笑有些尴尬:“洛公子……小的给洛公子请安,洛公子瞧着精神越发好了,贺公子。”

  心中却暗自叫苦:这大清早的,夫人怎么在老爷房中?!我只知老爷常常赖在夫人房里,怎么就这两日请了假回家一趟,再来就没人告诉我,夫人竟愿意踏足老爷房里了!上回有不长眼的当着夫人的面这么称他,听闻夫人可恼了一番!

  转念他却又忖道,可如今夫人都已大清早的自老爷房中出来,虽不知老爷使了什么法子,但看着总归是两人像浓情蜜意,说不定已……那个什么,那我这样称呼夫人,叫他听见了,或许他也不会和以前那样恼了。

  但也说不一定,夫人乃是读书人,又是个男子,或许会羞涩……

  门房在心中飞速地盘算着什么,洛金玉自然不知,他只知这府里的人统统被沈无疾胡乱教授,有些羞恼,却也并未发作,只是低声朝门房道:“请你勿要再胡言。”

  门房忙认错:“是,是,是小的错,公子莫见怪。”

  洛金玉虽不太高兴,可又怎么会为了这个称谓而与之斤斤计较?他见门房既已改口,便不再多想此事,甚至还颔首道了声谢。

  门房听他竟还温文道谢,不由得也要在心中叹一声夫人果真是好人家养出的好性情,再想想自家那日日都在无理取闹、若有了理就简直令人不敢多想的老爷……不能想,不能想,实在骇人。

  两人说话间,沈无疾也来到了门口,飞快地看一眼洛金玉,掩去自个儿被门房与那明庐突然到来、扰了他与心上人晨习的不悦,堆起满脸虚伪的热情笑意:“师哥来了,还不快请!巴头愣脑的。”

  赶走了门房,沈无疾又假惺惺朝洛金玉道,“师哥可真是累着了,咱家还以为他最早也得今儿傍晚才到呢,也不知他用过早膳了没,风尘仆仆的,可得好好招待一番,咱家算错了时候,只让人备着丰盛晚膳呢。”

  洛金玉心中也甚是想念师哥,并未察觉沈无疾热情中的假惺惺与刻意亲昵,露出了一些笑意,道:“师哥不拘小节,公公不必这么费心。还是先去……”

  “是,赶紧的,别叫贵客干等着!”沈无疾忙道,“来人!叫厨房赶紧备早膳招待师哥!浴房那儿也备热水和干净衣裳去。”吩咐完,他又殷勤地去到洛金玉身前,作势为他引着路,“当心脚下路滑,清晨这露水多……当心,慢些走,咱家扶着你。”

  洛金玉一面走,一面有些尴尬道:“不必。公公不必如此。”

  “嗳,咱家今儿高兴。”沈无疾嘴里说着路滑当心,可自个儿走路却不看路,只顾含情脉脉地看着洛金玉,道,“大清早的,你竟愿指导咱家念书。”

  洛金玉道:“只是见公公晨读,有些地方有误,忍不住前去腆颜说教一番。”

  “嗳,咱家是没什么学识之人,打小只顾着吃苦去了,好容易如今能读上书,也是囫囵吞枣,读错是常有的事儿,还总用错辞句,惹人笑话的地方多着去了。”沈无疾侧过脸去,忧伤道,“也就你不笑话咱家,竟还愿意指导。换了旁人,都在背地里暗笑呢。”

  洛金玉哪里看不出沈无疾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他却也没拆穿,只是淡淡道:“公公也别将人都想得那么坏。公公平日里性情嚣张,恐也是许多人不敢当面指出公公谬误的缘故,公公应当自省。君子贵在自省己身,而非苛责他人。”

  沈无疾可不愿意被人这么说了,但说他的人是自个儿心尖尖上的下凡神仙,他又能怎么办才好呢?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只当神仙在唱歌儿呗,这声音怎的就这么悦耳动听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沈无疾笑着道,“可咱家就是高兴。”

  喜福这兔崽子,看着其貌不扬的样儿,怪不得竟还能有女人看得上他!倒是心眼儿不少!怪不得常听人说,矮子矮,一肚子拐。沈无疾一面拿着喜福为他出谋划策才得来的便宜,一面在心中腹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