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29、29. 心肝

  二宝差点闭过气去, 捂着自己的耳朵一声不敢吭,明明不知道什么是疼,却好像体会到了一点疼的感觉。

  完了,挨千刀的火头军把圣主的耳朵割下来了!全人杂货铺要关门了, 松鼠要变烧鸡了, 黄牛要被白切、卤煮、红烧、清蒸、大卸八块了!

  二宝开始呼吸急促, 用力掐着人中,问藏弓说:“那你觉得, 你觉得我的耳根算软的吗?”

  藏弓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自救,憋笑憋得腹内抽筋, 答道:“我看你不仅耳根子软, 还嘴欠,就该先割了耳朵再缝上小嘴儿, 以后再不能嘚嘚嘚地嚼别人舌根。”

  听他这么说, 二宝嘴角一弯又嚎了起来,屁股打滑似的, 出溜出溜就缩到了桌子底下。他呢呢囔囔念叨着什么, 仔细分辨才知道是在反驳藏弓, 说自己没嚼舌根, 也不是软耳根,不可以缝他的嘴儿割他的耳。

  瞧这小二傻子是真害怕, 藏弓托着下巴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他问黄牛:“我玩过火了?”

  黄牛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是二宝太傻了, 竟然真相信你割了圣主的耳朵。哞哈哈哈哈!哎呀哞,笑死我了。”

  黄牛笑完又搥了松鼠一把,“你说招笑不招笑?”

  松鼠:“……”

  “好了好了, 不哭了,神机都要被你哭塌了。”藏弓揪着二宝的小发辫把他从桌子底下捞出来,按坐到自己腿上,察觉到他浑身僵硬,忍不住又是扑哧一声。

  他想起年少时母妃曾送过他一只幼犬,三个月大,怕生得很。把它搁在哪儿它就停在哪儿,摆成什么姿势就是什么姿势,小爪子上的关窍仿佛生了锈,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只有在捏它的肉垫时才会有粉嫩的指甲戳出来,松开以后能自动弹回去。

  藏弓心软了,轻轻一巴掌拍上二宝唯一还算软和的小圆屁股,说道:“傻二宝,我哪有那本事能割着圣主的耳朵?逗你玩呢。”

  二宝抽噎得不能自已,也不敢从他腿上逃开,只断断续续地问:“那、那,是、是谁、谁的?”

  藏弓说:“不清楚,从辛力瓦那里搜来的,看他特意拿保鲜液泡着,想必很重要。你放心,我只是拿来当个护身符,万一他以后带人来找咱们算账,咱们没个筹码也不行。”

  黄牛于是笑得更大声,说二宝胆小如松鼠,不仅胆小还没脑子。二宝不嚎了,但也不敢轻易相信火头军的说辞,仍旧眼神征询松鼠。

  松鼠很想就此拔了牛舌头,但它已经屈在火头军的淫威之下了,便也跟着咧嘴笑:“哈哈,是啊,哈哈哈哈。”

  二宝被它笑得莫名其妙,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小题大做了,还是大家都疯球了。

  灰老大,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松鼠没有眨眼,还苦口婆心地说教起来:“二宝啊,我都劝你等将军一起回来了,你偏要耍小性子,合适吗?”

  二宝语塞:“我……”

  松鼠说:“好啦,这页翻过。将军是我们自己人,是一家人,一家人要和睦相处并且互相信任,知道了吗?”

  二宝愣怔:“……”

  二宝觉得灰老大是认真的。

  它的表情好真诚。

  没人站自己这边,二宝只好乖巧答应了。跑路的时候的确全凭一股恐惧心理支撑,现在想想,难道真的放任火头军自生自灭?恩人的活气还在他肚子里呢,一损俱损,一尸两命。

  这时火头军又从身后提来一样东西,解开布袋口,丢在长凳脚边。他浑不要脸地搂着二宝,下巴垫在二宝肩窝,说道:“我还给灰老大带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二宝一看,是箭鹰,活的。

  藏弓像是哄小孩似的,一双锐眼牢牢锁着二宝,语气却格外温柔,“你不是想给灰老大装一对翅膀么,我看尺寸差不多,特意挑了一只眉清目秀的。怎么样,跟胖杜鹃比起来如何?要是灰老大喜欢,还可以当二房养着。”

  “二房?”二宝回过味儿来,不免有些气愤,“将军,你怎么可以这样挑衅灰老大?”

  藏弓满脸无辜,“这是挑衅?养二房有什么关系,当今圣主就是二房生的,说不准以后也会娶二房、三房、十房八房。反正……总比一房不娶,被人骂成断袖好得多吧。”

  黄牛再次不适时宜地大笑起来,说道:“谁是断袖?怎么不来找二宝给他治治,二宝专治这个。”

  二宝眉头乱跳,“你能不能闭上大嘴巴子?我现在很想抽你!灰老大,你来说,他叫你养二房是不是挑衅?谁都知道你钟情胖杜鹃。”

  松鼠却说:“别不懂事,什么就挑衅了,将军也是为我好。”

  二宝:“灰老大!”

  “行了,不准瞎编排将军。”松鼠训斥二宝。可怜它的心在滴血却只能自己捂着,还得摆出笑脸给狗将领看。

  它说:“不过呢,贱鹰再贱也是鸟,鸟有鸟的尊严和底线,不是咱松鼠说娶就能娶的。好意心领了,将军还是收回去吧。”

  黄牛又笑,“胖杜鹃也是鸟!哈哈哈哈!”

  松鼠:“对哦,那也一样不能娶啊哈哈!”

  看着他们笑成一团,二宝怀疑自己才是疯球的那个。所以人耳不是火头军割的,提议娶二房也不是挑衅,有毛病的是自己?

  ……

  这一趟出门,不但没有飞黄腾达,二宝还倒贴了不少银子。他决定老老实实做生意,再也不到处跑了。

  上午来了两个客人,诊完以后赚了六两七百文,二宝把零头抛给藏弓,叫他去买一块质量差不多的匾,再叫代写书信的老秀才题几个字。他要开始宣传自己的器官库了。

  藏弓懒洋洋的不想去,就赖在柜台里头翻《山海经》,翘着二郎腿,像个大爷似的。

  二宝说:“你是我伙计,这也不干那也不干,我怎么给你薪水?”

  藏弓说:“我不都已经替你打了好几场架了。”

  二宝说:“我这里是小本经营的店铺,不是豪赌场子,你也不是打手,不司打架的职!”

  说他没用,二宝把钱拿了回来,自己去买牌匾了。办完这些事已经过了晌午,二宝又买了几盒饭菜带回来,刚走到铺面门口就瞧见了一列巡逻兵在挨家挨户查问什么。

  二宝心里一惊,直觉不妙,抱着牌匾就钻进了屋里,然后挂牌歇业。

  见他气喘吁吁,藏弓问道:“怎么才开业半天又关门,钱赚够了?”

  二宝说:“外面在严查,我怕是查我的!”

  藏弓说:“你有什么好查的。”

  二宝说:“当然是上京都的事。我这边拿到了衙门的推荐名额,却没能给圣母娘娘看诊,这是欺君之罪。”

  藏弓说:“没那么严重吧,几百号大夫,哪查得过来。”

  二宝说:“那要不然就是查你的,琉璃瓶里的耳朵,当真不是你割别人的吗?”

  藏弓说:“喔,是查你的。”

  二宝犯起愁来,两条秀气的眉毛又在眉首结出了浅色的毛绒豆子。火头军看在眼里乐在嘴边——从没遇到过这么招笑的小傻子,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呢。

  “行了,不用紧张,是来查户口的。”火头军说道。

  “查户口干嘛?”一瞬间,二宝恍然又明白了什么,凑到他跟前说,“我懂了,就是查你的,你闯了一路的祸终于被人告了!”

  火头军却浑不在意,说道:“也有可能。”

  二宝更愁了,仰天苦叹糟糕糟糕,火头军是外来户,没在衙门登记,查到他的时候可该怎么说?”

  火头军笑着说:“那得看你了,你要是想把我卖出去就直接坦白,要是不想卖呢,就先把我藏起来。不过我有言在先,这要是被衙门抓去了,核实了我的身份,扣下来的可就是一个逃兵的罪名,到时候你恩人的死活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火头军没心肝,又拿这套来要挟二宝。二宝只敢在嘴上嘟哝埋怨几句,祸到临头还是得乖乖投降。

  火头军倒也不觉得亏欠,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

  小二宝固然重情重义,他却不能把自己的生死押在情义上。上一次这样做,他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看穿了,人与人之间最牢固的关系是利益关系,能用威胁解决的事情还费事拉拔去搞情感投资干嘛。

  不多会儿,巡逻兵就查到了全人杂货铺门外,藏弓被二宝推到了冰窖里,松松裹着一床棉被,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如他所料,是来查户口的。

  一国之主被人堵上门割了耳朵,得查,还不能明着查,毕竟是丑闻。查户口算是比较保守也比较有效的追凶方式,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办不来户口,也没人敢包庇,各地衙门联动,一查一个准。

  恒文帝歹毒归歹毒,脑筋却不笨。

  刚巧的是,藏弓也在等这个机会。

  巡逻兵迈进屋里,一句寒暄都没有,直奔正题。二宝把自己的各项证件都摆出来,还给他们倒了水,但他们没喝。

  其中有人问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二宝说:“没有。前几天我小舅来玩的,今早也回老家去了。军爷,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突然要查户口?咱本地衙门的人怎么不来?”

  对方冷冰冰地说:“不该问的别问。”

  藏弓心里有数了。各地衙门联动是联动了,但为了杜绝徇私行为,联动采取了交叉式,甲军查乙地,乙军查丙地。

  好半晌之后,冰窖门开了,藏弓从里面出来,问二宝:“人都走了?”

  二宝说:“走了,整条街上能喘气的都查完了,看他们的架势,要是牲畜会说话,没有户口也要被抓走的。”

  藏弓说:“过几日还会来,警醒点儿。”

  二宝撇撇嘴,暗忖火头军惯会危言耸听。

  藏弓叫二宝留在铺子里,自己拿上弯弓出了门去,选了一个高坡作据点,立在坡顶观察那列军队。

  离得有点远,但还是看得清楚,士兵们穿的不是地方官服而是白铠,手里拿的不是刀剑而是长矛。

  藏弓嘴角微扬,断定这群人的腰间还别着火油枪和霹雳弹,因为他们不是衙门府兵,而是中央军。

  中央七军里头,穿白铠的恰好是第五军,但藏弓不确定现在的第五军是不是由承铭统率,也不确定今日带队来查的是谁,所以还不能贸然去联络。

  他下了高坡,循着那列军队的方向前进,谨慎避过人多地段,绕到了集合点附近。

  只见不远处的衙门口,一辆六轮战车发动起来了,蒸汽滚滚,遮掩了车里坐着的人。

  藏弓换了个角度观察,却只能瞥见对方军盔上的红缨以及肩甲上的军章,可以判断出是个参军或副将。

  承铭是一军主帅,这人不是他,不能联络。于是藏弓准备离开,却听见衙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日昆仑地界都已查完了,虽没什么收获,倒也查出了两个潜逃多年的偷盗惯犯来。几日之后再查一次,这期间须得做好往来人员的登记,村镇住户家里不许留宿外人,客栈安排查夜。”

  藏弓顿住,隐蔽在角落里,瞧了那人好一会儿。

  白铠,银盔,面容清秀仿若书生,手拿一把重刀,不是承铭又是谁。

  一时血液沸滚,藏弓险些就这么走出来。再一想,不行,承铭带来的这些人各自有几分忠心都不可说,身边的那个参军或副将又是不是恒文帝安插过来的眼线更不可说。

  藏弓原路折返,拉开了些距离,在承铭即将上车的时候取弓扣弦,将一枚石子弹了出去。

  承铭听到声响瞬间警惕起来,转至车后查看。只见玄铁打造的战车侧翼上赫然是一道凹陷的擦痕,看力道得是一个成年人用力斧凿才能造成的,但造成这凹痕的却是一枚普通的石子。

  石子虽硬却脆,跟玄铁相撞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出手之人须得速度奇快,力道奇大,才能叫这石子不碎。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谁的指力腕力能达到这种水平,除非是……用弓。

  “承铭大人,末将这就派人搜查!”

  “不用!”承铭抬手止住他,从地上拾起了那枚石子,“是车轮碾着石子崩起来的,小事一桩,不可耽搁回城复命。”

  “可是大人,这凹痕看起来……”

  “你说了算?”

  “末将不敢!”

  承铭上了车,令驾车士兵立即发车回城,一眼都没回头看过。但他紧紧攥着那枚石子,手心里的热度都快把石子融化了。

  此时二宝已经把牌匾挂起来了,就挂在“全人杂货铺”的正下方,当做副匾。

  有人过来问他器官库是什么意思,他就挨个解释,说从现在开始大家可以跟全人杂货铺签订契约,无常捐赠自己身上的某样组织或器官,留给有需要的人用。

  大家都笑二宝做生意做傻了,谁会这么无私奉献,谁身上也不多一个零部件啊。

  二宝就解释说这叫等价交换,现在只是签约,捐赠日期可以自选。像血液、骨髓这种能够恢复的可以随时捐赠,重要器官就等意外身亡之后捐赠。相应的,如果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将来有需要,也可凭契约来免费换取别人捐赠的同等价值的组织或器官。

  二宝说得像官话,大家不明白,他就拿火头军的肾举了个例子。说人有两个肾,捐出一个不要紧,却可以救活那些两肾都不能用了的人。于是又有人笑二宝胆儿肥,想坑自己小舅的肾,当心舅妈饶不了他。

  一人说:“其实这方案听起来不错啊,那我签约捐赠自己的心肝儿行不行?”

  二宝说:“当然行了,要签吗?”

  对方说:“签,现在签现在就换行不行?”

  二宝糊涂了,“现在换是什么意思?”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我媳妇就是我的心肝儿,我想换个别人的心肝儿试试!”

  大家都跟着捧腹,骂这家伙不要脸,竟然敢拿媳妇开玩笑。好在这人在昆仑大街是出了名的泼皮碎嘴,嗓门儿也大,马上就被他媳妇提着耳朵拎走了。二宝啐了他一声,骂骂咧咧收回了协议纸。

  一直到天黑,凑热闹的人里也没一个敢签的,闹完就散了。二宝把小桌板搬回铺子里,喝了杯水,打算打烊回家。

  恰好火头军回来了,嘴里哼着歌,把一只毛茸茸的垂耳小黄兔丢进了二宝怀里。

  二宝连忙兜住,问道:“干嘛?”

  藏弓说:“心情好,买只兔子给你玩。”

  二宝把兔子抱回了南溪村,捧着脸端详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晚饭上桌时松鼠撵他把兔子拿走,二宝就弄了一个藤条编的鸡笼子来,把小黄兔放进去,还征用了松鼠的一条小被子。

  松鼠很不满,碎碎念道:“这下可好,又多了一张嘴出来,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藏弓说:“什么叫‘又’,灰老大没有指桑骂槐吧?”

  松鼠不吭声,二宝就说:“你们不要争,它只吃点菜叶子就满足了。看它多可爱,拉出来的便便都是小球球。”

  松鼠一脚踹在二宝膝盖上,“吃饭!”

  夜晚月明星稀,一盏诱蚊灯在门外悠悠发散着暖黄的光,光下薄烟升起,顺着门缝飘进了屋里。

  被喂得肚皮圆滚滚的小黄兔从鸡笼里钻了出来,一蹦一跳地偎到了二宝怀里。它用鼻头拱拱这儿拱拱那儿,二宝却只是哼唧了一声,囫囵翻个身,几乎把它压到身下。幸而黑暗中有一只大手把它捞走了,还丢进鸡笼里用黑布盖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烟气更重,二宝连翻身都不会了。油灯被点亮,脸上蒙着湿布巾的男人把打地铺的二宝抱上了床,像盖鸡笼一样给他盖好了被子。之后打开房门,这男人引了另一个男人进来。

  那男人穿一身黑色夜行衣,手里拿着重刀,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主君,属下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评论好嗨森,感谢小宝们!大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