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被敌国君主关押后宫的日子>第17章 合卺而誓   愿折我此生余年,换你一生长……

  商国皇宫, 夜晚

  按照商国的礼数,像封后这样的大礼过后, 都要设最高规格的大宴在集英殿。

  栾云晔因林渐累了一上午,加之林渐觉得凤冠礼服太重不舒服,而且晚宴上难免有诸多大臣敬酒,便让林渐留在寝宫歇着。

  能不去应付那些大臣,林渐确实求之不得。而且林渐也有自己的顾虑,自己咳嗽在白天稍好一些, 夜里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咳得会严重起来,在那样正式的场合,自己这样出席也不太好。

  于是栾云晔一人出去赐宴陪酒, 林渐乐得独自留在寝宫休息。

  高公公被留下来服侍, 怕林渐闲着无聊, 找了一堆闲书给林渐打发时间。

  林渐从来都没见过高公公搬来的这些书,名字都稀奇古怪的。于是靠在躺椅上, 怀里抱着猫, 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 只见书名写着《少年夜观百鬼图》, 里面写的故事都是一位杀鬼少年和一些鬼鬼怪怪的事情。

  林渐一边翻书, 一边问道:“我不去不要紧吧?”

  高公公站在一边回答道:“有陛下在,他们不敢说什么, 您在这里安心休息就好。您看这些书,都是陛下特意给您挑选的。”

  “您手上这本书——”高公公看了一眼书的内容,道,“这本书好看是好看,就是里面有鬼, 看着吓人。”

  “您也看过吗?”林渐把书从第一页翻起,一边好奇地看书的内容,一边回答道,“没关系,我不怕鬼。”

  “跟在陛下身边,自然得多多学习。陛下看的时候,老奴也跟着看了。”高公公盯着林渐手里的书,又凑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这个里面,这个主角少年虽然是杀鬼的,但是等会儿会喜欢一个鬼。”

  林渐的食指靠在唇上:“嘘,不要把后面的事告诉我。”

  高公公闭嘴了一会儿,似乎还是不大放心,再次凑上前提醒道:“老奴觉得还是得多嘴提醒您一句,那个鬼也是个男的,这个书里会有两个男人互相喜欢的……”

  “这……多谢提醒。”林渐翻书的手顿住,把书放下,抬起头对高公公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我被吓到了。”

  “老奴就怕您看了一半接受不了,所以提醒一句。”高公公看了看堆在林渐身侧的书籍,讨好地笑道,“这里头都是这样的书,陛下让奴婢们给您看看,长一长见闻。”

  林渐有些惊讶栾云晔身为帝王好好的为什么要看这种书,为什么要给自己长这种见闻。想想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分了,又把书拿起来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尊重别人的选择。既然陛下这么说,那我还是看一看吧……”

  林渐只看了几页,刚看到少年遇鬼,还来不及仔细琢磨他们之间的感情,只听门外响起宫人整齐的声音:

  “参见陛下。”

  原以为栾云晔会被大臣们拖到半夜,自己还能再看会儿书,想不到他回来得这么快。

  林渐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匆匆对高公公说了声“我睡了”,在高公公和周围的宫人反应过来之前,径直抱着大白猫躺到床上,朝向床里侧躺下,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了起来。

  不论怎么说,今夜都是栾云晔的新婚之夜,林渐实在怕他万一当着众人的面又提出什么喂饭之类的古怪要求,索性选择装睡。

  林渐抱着大白,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栾云晔的脚步声轻地几乎听不见,只听他低沉的嗓音压得很轻,似乎在询问边上的宫人:“皇后睡了?”

  只听高公公小声回答道:“娘娘看书累了,刚睡下。陛下与他这合卺(jin)酒还没喝,是否要叫他……”

  “今日他累了,莫惊扰他。”栾云晔低沉的嗓音轻声道,“酒不饮也罢,你们退下吧。”

  林渐只听耳边响起宫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不一会儿便响起寝殿大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栾云晔两个人,林渐的手暗暗攥紧锦被,心中紧张地提起戒备。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轻响,是酒水之类斟入小杯中的声音。

  “月儿,今晚是你我成婚之夜,虽然你睡了,但我应尽为夫之责。”在林渐看不见的身后,栾云晔撩袍半跪在床前。

  林渐只听到栾云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很轻,却格外认真郑重:“这一杯,许你开心见诚,永不相问。”

  “这一杯,许你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栾云晔低沉好听的声音格外庄重而温柔。

  林渐呼吸一窒,觉得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第三杯,愿折我此生余年,换你一生长健。”

  林渐的手不觉把锦被握得更紧,不知为什么,脸颊滚烫得简直要热化了。

  若是栾云晔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做点什么不该做的,林渐倒会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己逃避栾云晔躲着他在新婚之夜装睡,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在自己看起来睡着了甚至根本听不见看不见的地方,他却这般真心诚意地袒露心声,庄重认真地许诺,听起来没有半分亵渎利用与居心叵测,倒显得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心戒备都多此一举。

  他对林月儿果真是这样真心吗?若真另有居心,林渐实在找不出他在无人之处还能这般情真意切的理由。

  栾云晔这是认真的吗?林渐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何处安放。

  身后传来酒杯轻轻在桌上搁下的声音。林渐感觉到栾云晔俯身靠近,心暗暗提着。

  栾云晔看着合眼躺在床上的人,整个身体都裹在被子里,只有手在被子外面,紧紧揪着被子,臂弯之间躺着一只雪白的大猫。

  大白猫和人面对面睡在一起,人的脸微微埋进了白猫长长的绒毛里,绒毛微微遮着白皙的肌肤,雪白的绒毛与鸦色的长睫交织。

  安安静静睡着的时候,比他怀抱的白猫还要乖巧三分。

  栾云晔微微俯身,一点温热柔软落在林渐的额心,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

  林渐的脸颊更烫的厉害,攥紧被子,不自觉把脸往猫毛里又埋了几分,心里痒痒的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又分辨不出是什么。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把林渐的手握住,塞进了被子里盖好。

  借着身后一阵珠翠的轻响,是床上珠帘放下的声音。

  不一会儿,林渐眼前光线一暗,房间里的灯熄灭了。

  林渐睁开眼睛,入眼是面前熟睡的白猫,柔软的绒毛覆盖在脸上。

  为了不惊扰怀里熟睡的猫,林渐小心翼翼地抬起左手,在自己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刚才就是这里,和上午时落在耳边的感觉一样,又温又软,酥酥麻麻。

  不敢去想是发生了什么,林渐小心翼翼地回过身,隔着半透的床幔和珠帘,往床外看了一眼。

  寝殿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唯有不远处的雕窗外,有一点冰凉的月色照进寝殿,半落在乌金木雕花屏风上。

  夜色正好。

  看来,栾云晔真的独自去屏风外面睡了。

  身旁没了威胁,本应该睡个好觉,林渐却怎么也睡不着。

  .

  按照礼数,封后第二日皇后需要早起拜见太后,接受后宫嫔妃的朝觐。

  但由于栾云晔诛杀了先帝的何皇后,生母虽已追封为太后,而群臣认为何皇后才是先帝正妻,大多要求新皇后祭拜已故的何皇后,两不相让的结局,就是导致这一程序直接被栾云晔废弃。

  林渐没有太后可拜见,就省去了早上拜见太后的步骤。因昨夜吃吃不曾入睡,早上便睡了个懒觉,起的晚一些,直到巳时左右栾云晔下了朝,才悠悠醒来用了早餐喝了药,准备去见栾云晔的后宫嫔妃。

  栾云晔伺候人喝了药,抬手屏退想上前给林渐梳妆的宫女们,亲自在妆台前给林渐绾发。

  林渐平日里也不施脂粉,只梳个头发。栾云晔不会做什么繁复的发型,将宫女送上前的繁重金凤冠搁置一旁,只给林渐用了一只小巧的金色发冠,将头发束好。

  “陛下,今日后宫嫔妃朝拜皇后,嫔妃们都会穿戴隆重华丽。”一旁的宫女小声提醒道,“皇后娘娘是否应该穿戴华丽一些,也好体现皇后娘娘后宫之主的风范。”

  栾云晔一边认真给林渐整理碎发,一边头也不抬地冷冷答道:“皇后不见她们。”

  “可是……这是宫中流传下来的规矩。”宫女道,“而且嫔妃们都已经盛装打扮,从辰时起就在紫云殿里等候皇后娘娘了。”

  “陛下,皇后娘娘毕竟日后要替陛下掌管后宫,是得先见一见各位嫔妃,熟悉熟悉后宫的环境。”高公公也在一旁劝道,“总不能让皇后娘娘一直待在陛下寝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问后宫之事。”

  栾云晔反问道:“有何不可?”

  林渐也不想去见栾云晔的后宫嫔妃,但这几个宫人既然说是宫中规矩,栾云晔今日不让自己去见后宫嫔妃,明日朝堂上难免又被大臣们烦扰劝谏。

  而且自己现在毕竟是栾云晔名义上的皇后,若一点规矩也不守,难免被人非议。林渐抬起头对栾云晔道:“多谢陛下体谅臣妾。但是既然宫中规矩如此,臣妾还是去吧。”

  栾云晔用一枚小簪子将林渐的一绺碎发轻轻别好,闻声整理头发的手一顿,垂眸望着林渐的眼睛,问道:“不陪我了吗?”

  “陛下每日国事繁忙,臣妾也想熟悉一下后宫的事情,希望以后能为陛下分忧。”林渐看着栾云晔道,“陛下与臣妾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也不在这一时。”

  栾云晔盯着林渐的眼睛,想起昨日面对群臣发难时他眼神中的绝望和当时摇摇欲坠的模样,温声道:“后宫之事,你无需操心,谁敢对你出言冒犯,你可以随意处置。”

  “今后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我身边。”

  林渐眨了眨眼睛。想不到栾云晔虽然封后,却不需要自己管理后宫。林渐从小就见识了后宫烦扰,若真能撒手不管,倒是求之不得。

  “陛下,这……”高公公见栾云晔无意让林渐去见后宫嫔妃,十分识相地问道,“那老奴去紫云殿传旨,今日皇后娘娘不便相见,让嫔妃们都散去?”

  栾夜点头。

  高公公立刻转身出了寝殿。

  栾云晔把手递到林渐面前:“和我去书房。”

  林渐看了一眼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当着周围如此多宫人的面,还是自觉地把手递给栾云晔,跟着栾云晔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早已候了两名大臣,见栾云晔带了林渐进来,两名大臣连忙行礼。

  林渐没有仔细看那两名大臣,但他们的眼下都有明显一圈青黑的痕迹,像是一夜没有合眼,缺乏睡眠所致。

  栾云晔带着林渐在上首坐下,道:“说吧。”

  其中一名大臣立刻汇报道:“臣连夜查了昨日若妃命案,若妃系提前被人下毒,但若妃服毒时间应该在昨日巳时左右,宫人都说当时娘娘正在整妆,且与陛下在一起,足以证明皇后娘娘清白。至于下毒之人,还在调查之中。”

  另一名大臣也立刻跟着汇报道:“昨日安乐侯说皇后娘娘因久居避世,还不曾上户籍,臣已经连夜将娘娘的户籍安排好,以后断不会有人再因此有闲言碎语。”

  林渐惊讶地回头看看栾云晔。昨晚恐怕他不是去屏风外小榻上睡了,是一夜都没有睡吧?

  栾云晔一手撑着桌子,目光也正盯着林渐。

  林渐与栾云晔的目光撞个正着,感觉脸颊一热,连忙避开目光:“谢陛下。”

  栾云晔看着林渐,道:“与我不必说谢。”

  林渐转头对那两名大臣,点头致意:“辛苦二位大人了。”

  两位大臣连忙回礼:“皇后娘娘客气了,都是臣等分内之事。”

  栾云晔道:“你们的确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微臣告退。”两名大臣如释重负,恭敬谨慎地退出御书房。

  待那两名大臣离开,林渐回头看看栾云晔。虽然从他一贯沉着冷淡的神情中看不出疲惫,但料想一定也是累的:“陛下也先休息会儿吧。”

  栾云晔的眼神指了指桌上的奏章:“今日有些多,怕是休息不了。”

  林渐道:“陛若信得过臣妾,可以先小睡一会儿。臣妾帮陛下拟好批复,请陛下醒来过目。”

  林渐知道自己的提议不妥。这又不是自己身为梁国太子之时,一国之君哪有能信任外人到批奏章假他人之手,况且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后宫干政在栾云晔这里是大忌。

  但林渐本也不需要去猜测讨好栾云晔的心思,自己这条命本就是撑不了多久说没就没了,自然想什么就说什么。林渐愿意帮他批奏折便提了,至于栾云晔领不领情,或者甚至生气,随他去吧。

  “好,你帮我。”栾云晔起身道,“我睡会儿。”

  林渐有些意外,没想到栾云晔竟会答应地这么干脆。

  栾云晔径直走到一旁小榻上,也许实在是太累,竟然往小榻上一躺便睡下不动了。

  林渐心道,这些日子栾云晔应该的确累坏了。刚准备完封后大礼,还要事事亲自把关不出纰漏,又要处理政务,甚至连夜为自己“洗刷冤屈”,恐怕这十几日就没睡好过一天。

  他到底是怎么看得出,自己一生最是害怕那些带走母亲生命的诋毁诽谤污蔑,又为何这般用心对待,一夜之间就把它们扼杀在萌蘖之中?

  都说人生贵在知心,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兄长,曾经给尽了自己荣华宠爱,又何曾察觉过这些内心隐痛。

  不过相识数日,栾云晔为何就能做到这般地步呢?

  林渐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把放在小榻旁的小毯子打开,轻轻盖在栾云晔身上。

  栾云晔已经熟睡,合眸侧卧在榻上。即使是小憩在无人之处,亦是衣衫俨然,形容整肃,眉宇之间的气势一如平日里冰冷威严。

  林渐却觉得不知何处比从前有了微妙的变化,看栾云晔不再只是难以亲近的敌国君主,但又不知是什么变化,盯着他出神了半晌,方才走回到桌前,从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中取出一本看起来。

  批奏章倒是难不倒林渐,林渐身为梁国太子时,就没少为先帝批阅奏章,甚至能把先帝的笔迹模仿得以假乱真。

  林渐翻了几本栾云晔批过的奏章,在空白的宣纸上模仿了几行字。

  栾云晔有一笔好字,字字如人有傲骨,下笔苍劲有力,看似锋芒毕露,其实又有所隐藏,模仿起来容易得其形还不得其神。

  好在林渐有经验,对模仿笔迹之事适应得比较快,模仿着栾云晔的笔迹,替他将奏折一本一本地认真批阅过去,忍不住时而回头去看一眼躺在小榻上的栾云晔。

  世人再盛传他残暴无情,可他终究也是个人。也会知人冷暖,也会无微不至,也会觉得辛苦疲惫,握住自己的手时掌心也会有滚烫的温度。

  想到这些,林渐又忽然觉得可怕。明明只是为了议和稳固与栾云晔假扮夫妻应付他罢了,本想着要小心谨慎多多提防他,这才过了几日,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突然有了这样奇怪的念头。

  林渐不敢再往下细想,低头认真看起手中的奏章。

  ·

  从新婚以后,栾云晔每日批阅奏折都要林渐坐在身边,林渐平时就捧一本书坐在旁边看看。

  栾云晔处理政务忙到深夜都是家常便饭,让林渐早些回去歇息,林渐又不愿意。然而陪在栾云晔身边,林渐时常会体力不支趴在桌旁睡去,每次醒来时都已经躺在寝宫的床上。

  林渐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越来越愿意和栾云晔待在一起,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宫中别无亲友,栾云晔如今倒算是唯一最熟识之人。而且栾云晔虽行事手段看似暴虐,其实平日里常常忙到深夜,称得上是勤政爱民尽职尽责的好皇帝。

  若非和他的身份立场水火不容,林渐倒很愿意和他这样的人交个朋友。

  日子安稳地过了小半个月。

  入夜,栾云晔还忙于政务,林渐如常坐在栾云晔身旁看着书。

  栾云晔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好像是确认自己的宝贝还在。

  林渐看了几页书没忍住偷偷抬眸瞄一眼栾云晔,恰好与栾云晔的眼神撞上,便连忙低头假装没有看见。

  栾云晔盯着林渐绯红的脸颊,微微勾唇。

  林渐垂眸盯着手中的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乱得厉害。

  想强装无事,偏偏不争气地咳了一声。

  “咳……”每到夜里,总是会咳得比白日多一些。林渐抬手捂住嘴尽量压低声音以免打扰了栾云晔,忽然有一杯水递到面前。

  林渐抬眸看了一眼栾云晔,接过水杯:“谢陛下。”

  “说了多少次,与我不用说谢。”栾云晔看着林渐,温声道,“喝口水。”

  林渐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热水,听得外面宫人叫“侯爷”,闻声抬起头,只见白易潇走进御书房。

  凡是有大臣进御书房议事,不论是不是何人何事,林渐之前会主动回避,但栾云晔每次都拉着林渐留下,这些日子林渐也习惯了有大臣进来议事,自己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

  但是栾云晔和人议事之时,自己坐在一旁喝水总不太礼貌。见白易潇进来,林渐小心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栾云晔道:“无事,你喝。”

  白易潇看了林渐一眼,对他挑了挑眉,转头对栾云晔道:“陛下,臣安排梁国使者在驿馆住下了,陛下看何时方便接见?”

  林渐正在喝水,闻声抬起头,看着白易潇,一口水含在口中还来不及吞下去。

  白易潇转头看着林渐解释道:“半月多前陛下派人送了喜帖到梁国,如今梁国派了使者前来回礼道贺。”

  “他们对臣说这次一来,当然是恭贺陛下新婚,拜见皇后。”白易潇对栾云晔道,“二来么,他们还想见一见他们的——林将军。”

  林渐的目光微动。

  看来栾云晔是把自己已“死”的消息封住了,没有往梁国透露。可他们往梁国递了喜帖,不知道二哥有没有注意到“林月儿”这个名字,是不是有所怀疑。

  “林渐的事我们一直瞒着梁国,眼下梁国还无人知晓。”白易潇看了林渐一眼,道,“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他们要来见林渐,我们上哪里再找一个林渐出来,少不得告诉他们实情?”

  林渐微微蹙眉,若是梁国那边得知自己死了,还不知会如何,最好还是瞒得住,以免多生事端。

  “不可。”栾云晔道。

  “林渐已经‘死’了,梁国也说过不管他生死,想来得知真相也不会怎么样。”白易潇问道,“现在陛下的顾虑是……?”

  “自然不是怕梁国。”栾云晔道,“朕听闻林渐在梁国朝中一向不归附任何一党,林沐辰拉拢不到,又忌惮他手握重兵,早就有铲除之意,故意修书于朕,一来借朕的刀杀人,二来转嫁他梁国内部的纷争。”

  “林渐死了,正遂林沐辰心意,朕偏不让他如愿。”

  林渐默默咽下口中的茶水:……这就是当初自己那样得罪栾云晔他都不杀自己的原因吗?消息知道的够多,考虑得也是够周全。

  白易潇好奇道:“哦?不知陛下有何高见?”

  “朕一直觉得,皇后与一人的长相,有几分相似。”栾云晔转过头,看着林渐。

  林渐眨了眨眼睛。

  栾云晔望着林渐,问道:“皇后可愿意帮为夫一个忙?”

  林渐:“陛下?”

  栾云晔道:“我想让你,假扮林渐。”

  林渐:“……”

  白易潇看了一眼林渐的表情,对栾云晔竖起大拇指,笑着称赞道:“陛下高明。”

  林渐心道,虽然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一举多得之法,栾云晔能达成他的目的,也不至于破坏了两国和平,不就是让自己披枷带锁囚衣染血地上堂,用自己现在的“悲惨处境”诠释与栾云晔作对的下场吗?只要让梁国知道自己还活着,卖个惨倒也是值得的。

  但栾云晔让自己“假扮”林渐,商国那些没见过自己真容的大臣们还好说,栾云晔是面对面见过自己的,就算他再脸盲不记得,自己再次穿上男装站在他面前,恐怕很难不被一眼认出来。性命不保不算,惹得栾云晔震怒,辛苦议和更是转眼成灰。

  林渐推脱道:“陛下,世上没有十分相似之人,臣妾与林渐想必有诸多不同之处,臣妾怕自己扮不像。”

  “不必担心。”栾云晔看着林渐道,“我知道世上绝无十分相似之人,但有一物,可以为你我所用。”

  栾云晔给高公公递了个眼色,高公公连忙转身去后殿里,片刻后捧出一只雕花漆盒呈在栾云晔面前。

  栾云晔抬手打开漆盒,从中取出一只银色的假面,放在林渐面前的桌上。

  林渐:“……”这只假面不是被自己藏在梁国的将军府中了吗?

  大概是怕自己的皇后不懂,栾云晔特意耐心解释道:“据说那林渐脸上长戴着此物,连上梁国朝堂也从不摘下,梁国也无几人见过他的真容。”

  “这是前些时日命人从梁国取来的,如今正好可用。”

  林渐心道,说得这么好听是“取”,其实是命人偷来的吧?

  大概栾云晔想招降自己那一日,他就已经做好让自己叛国效忠他的准备了,连这个假面都从梁国偷了出来,还真够自信。

  确实,若换作是其他人,为国劳心劳力苦战边关,落入敌手身陷囹圄之时,本国非但不想方设法援救,反而弃如敝屣生死不问,一定早已心灰意冷。此时加之栾云晔许以高官厚禄,多半就“另投明主”了。

  可惜栾云晔再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还有个他不知道的大秘密。

  林渐修长的手指从冰凉的假面上划过,心里暗暗掂量。若是自己执意拒绝,就算栾云晔不继续强迫自己,但商国少不得将自己已“死”的消息告知梁国。

  若真得知自己“死”在了商国,虽然梁国说过自己的生死不问,但真的问不问又不是一纸外交往来的书信说了算,国中各方势力万一有一点倾斜和变化,只怕这刚订立下的合约又会岌岌可危,甚至付诸东流。

  不如暂且先答应下来,至少不能让梁国的使臣回去说自己已经“死”了才好。至于穿上男装会不会被他识破,现在好歹有这张假面在,只能自己多加小心,将假面下这张脸好好遮掩住,别让他直接看见就是。

  林渐将假面从桌上拿起来,盯着手中映着烛光闪烁金芒的假面,淡淡问道:“陛下需要臣妾什么时候出面?”

  栾云晔道:“三日后,含元殿。”

  .

  三日后,商国皇宫,含元殿

  由于商国自栾云晔即位以来不断开疆拓土碾压周边小国,周边诸国多奉商国为宗主国,除了每年遣使朝拜供奉之外,诸如封后这般大事,又一定得遣使朝觐祝贺。

  商梁二国长期南北割据,百年来对峙僵持,势力此消彼长,互相又吞并不得,经年累月征战不断,无暇分.身顾及其他,周边小国得以休养生息,如今两国和睦,周边小国更加不敢怠慢,唯恐诚意不够,成了大国的下一个口中之食。

  除了梁国之外,偏远的东瀛、暹罗等小国都纷纷遣使祝贺,送上最高规格的丰厚贺礼。

  谁知梁国对栾云晔的新婚竟然更是十分重视,派出了十多名使臣前来道贺,送上的贺礼更是丰厚,不像是给他国君主送上新婚贺礼,倒像是嫁了公本国公主送上陪嫁一般。

  朝堂上,商国群臣分列于大殿两侧,各国使臣依次上殿朝贺。

  与各国使者相见后,栾云晔道:“今日既列国使者,满朝文武一同见证,不如再庆祝一事。”

  一名大臣问道:“不知陛下所指的是……?”

  栾云晔道:“朕自即位以来,未尝如今日称心。如今内有皇后侍奉,外又得一栋梁之臣,是可谓尽善尽美,确实值得庆贺。”

  各国使者与朝中大臣们皆是面面相觑,只知道陛下新娶了皇后普天同庆,却不知栾云晔今日还要庆祝的喜得“栋梁之臣”所指何人,得之竟然能与娶得皇后相提并论。

  “但不知陛下所指之人,现在何处?”

  栾云晔道:“传林渐。”

  听到“林渐”二字,梁国使臣都惊讶地瞪大眼睛往殿外望去。

  其余小国也多有听闻林渐之名的,也都满怀好奇地向外打量。

  商国的群臣也窃窃私语起来:

  “林渐?他不是被蓝侍郎放火烧死了吗?蓝侍郎不是还因为被查出此事革职查办了?!”一名大臣向身旁问道。

  “想必陛下自有道理。”另一名大臣轻声道,“不要瞎猜。”

  早晨的阳光从殿外洒入,在大殿中央铺上一层金色的地毯。

  一只缀银的深青色革靴跨过门槛,踏在金色的阳光里,光彩熠熠。

  众臣抬头望去,背光踏入大殿的是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那人一身浅青色长衫,衣襟上织着金丝,腰间革带上纯金嵌白珊瑚别着深海珍珠扣,长衫下摆绣一丛金丝翠竹,浅青色的氅衣上缀银白色的流苏,金银珠玉为饰却得云水山林之气,气度清雅又不失矜贵。

  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神仙。退可居于深山林海,以山鹤梅溪为侣,进可立于朝堂,若芝兰玉树生于庭阶。

  然而细看他时,一张银白色的假面覆去半张脸,只能看见浅色的薄唇与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假面上寒光森然,雕刻的纹路狰狞恐怖,好似喋血的修罗厉鬼。

  清雅端庄与冰冷喋血冲撞在一起,看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朝堂上寂静无声,目光都被牢牢盯在了一人身上。

  周围虽是目光无数,林渐自然如闲庭信步一般,目不斜视地走上朝堂,直接向栾云晔跪拜:“臣林渐,参见陛下。”

  梁国使臣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林渐身上,将人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商国一名年轻大臣仔细地看看林渐,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梁国的使臣,回头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对身旁的蓝衣官员低声道:“放心,她不是林渐,是皇后娘娘假扮的。”

  蓝衣官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你看她手上的玉龙戒就知道了。”年轻大臣道,“那日陛下当着我们的面戴在皇后手上,怎么可能跑林渐手中?再说,林渐死都死了,哪有死而复生之理,看来陛下这是为了戏弄梁国使臣。”

  蓝衣官员看了看林渐的手上,果然看见左手食指上那一枚金镶翡翠的龙纹戒指,感慨道:“皇后扮的貌似挺像,看起来与封后那一日倒不像同一个人。若不是早知道她是女子,哪里看得出来她是假扮的?”

  “我今日方才知道,皇后还真是好本事啊。陛下封后时我就奇怪,陛下不是贪图美色之君,为何偏偏看上她,原来皇后有这样好的用处……”

  栾夜不动声色地端坐于龙座上,洞察秋毫的目光几乎不可察觉地冷冷扫过朝堂上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最终落在林渐身上:“平身。”

  “谢陛下。”林渐起身。

  “林卿有善战之名,如今天下太平安定,治国与治军一理。”栾云晔道,“可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当堂授印。”

  商国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高权重不常设任,往往有需要时从高官之中抽拔心腹官员暂任。

  任命平章,其实是保留原来丞相、不另任其他丞相的名义之下,实际上又添置了一位职权等同于丞相的左膀右臂。

  平章虽然名义不是丞相,但身份地位权力都与丞相同等,甚至在丞相之上。

  林渐心中暗道,与我商量之时,可没说过还要当堂拜相。这一招上屋抽梯,根本就不给自己选择和拒绝的机会,简直是逼着自己当众叛国,接受他的任命。

  栾云晔下旨后,高公公立刻双手托着官印与任命文书,到了林渐面前。

  林渐心中暗忖,若自己不答应,当众拂了栾云晔之意,难免就是自己暴露了林月儿等于林渐,惹得栾云晔震怒悔弃和约。

  可一旦应下,就唯有背负叛国之名。

  林渐双手接过官印,恭恭敬敬地跪下一拜,冷淡的嗓音礼貌却不带丝毫感情:“谢陛下信任。”

  “过往虽各为其国,但如今两国建交和睦,则当视商梁如一体。”栾云晔抬手示意林渐起身,“望林卿今后尽其所能,为朕分忧,为大商效力。”

  林渐淡然起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臣定当鞠躬尽瘁,不负陛下重托。”

  各国使节噤若寒蝉,态度更加毕恭毕敬。林渐的杀伐之名早已天下列国皆知,他若真为栾云晔所用,商国果真是如虎添翼,足以震慑四方,更令周边诸国畏惧三分。

  梁国使者更是惊得不敢置信。

  唯有商国众臣看到林渐手上的玉龙戒,心中大多有底,暗暗佩服陛下一举多得的算计和皇后足以以假乱真的惊人演技,一齐跪拜:“恭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栾云晔道:“今日得此栋梁之臣,朕心甚慰,赐宴集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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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国驿馆

  午后暖金色的阳光映着白墙边火红的枫叶,枫树斑驳的影子在雪白的墙上印下深深浅浅的墨迹。墨迹随着日影一点点东移,渐渐移过驿馆楼台的雕窗。

  窗前,一名青年男子身披织金提花绸,正端详着手中书卷。

  几名梁国使臣恭敬地立于一旁,一名身材瘦长的官员上前小心地轻声道:“陛……副使大人。”

  林沐辰悠悠将手中的书卷放下,问道:“今日朝上,情况如何?”

  “回副使大人,事情恐怕比预料更为复杂。”身材瘦长的官员小心地看了一眼林沐辰的脸色,犹豫了片刻,“殿下他……”

  林沐辰原本淡漠的目光一亮,看着身材瘦长的官员问道:“见到他了?他怎么样?”

  “殿下……投诚了商国,受了栾云晔封赏。”瘦长官员说完,连忙补充道,“不过那人的脸上戴着殿下常用的假面,不能完全看得真切,只能说身材举止相貌都与殿下非常相似。”

  “殿下纵然对……先帝的遗诏心有怨怼,也断然不可能因此叛国。臣觉得,这其中定有隐情。”

  林沐辰微微拧眉,关心的并不是林渐是否投诚,问道:“他受伤了吗?”

  “这……殿下穿得严实看不出来。但是比之前有些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经林沐辰一问,瘦长官员突然反应过来问道,“难道……副使大人是怀疑殿下被栾云晔酷.刑.逼.迫?”

  “听闻栾云晔此人手段残暴,他的诏狱中严.刑.拷.打之下没有人能扛得住不屈服,倒是很有这种可能。”

  林沐辰不言,长袖下的手暗暗紧握。

  “不过那人遮着脸,还不能十分确认那人就是殿下。”瘦长大臣道,“栾云晔今夜赐宴集英殿,想必他还会现身,副使大人是否要亲自前往?”

  “传旨让李将军调兵十万,陈兵边境随时待命。”林沐辰低声道,“鸿渐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本使便再送商帝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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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国皇宫,后花园

  自下了朝堂,林渐便一言不发,独自一人在花园里亭子里坐到了午后。

  身旁的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吃食和药碗,却是一口也没有动过。

  栾云晔一直坐在一边陪着他,说什么他也不回答。

  只有被水风吹到的时候,林渐会轻轻咳嗽几声。

  栾云晔不动声色地起身,挡住吹向林渐的水风。

  “咳咳……”林渐终于发话,“陛下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栾云晔转头对高公公道:“取帘布来,将周围遮上。”

  高公公连忙转身命人去取纱幔帘布,将亭子周围都挂上帘子。

  “不喝药怎么行?”栾云晔端了桌上的药碗,在林渐面前半跪下,将手中的瓷碗递到林渐眼前,抬头看着林渐的眼睛,“先把药喝了。”

  林渐冷淡地别过眼去。

  “今日之事,没有与月儿事先商议,是我不对。”栾云晔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保重身子要紧,先把药喝了好吗?”

  林渐不说话。

  栾云晔看着渐渐,坚持不懈努力劝说道:“是我不好,只要你乖乖地把药喝了,想要怎样都可以。嗯?”

  “陛下何必再假情假意?”林渐抬手接过栾云晔手中的碗往桌上随手一放,碗底重重碰在桌上,盯着栾云晔不卑不亢地说道,“从一开始,陛下就在算计我,算计我入你的圈套做你皇后,利用我假扮已死之人……咳……”

  “他人既肯为名节殉国,陛下还要如此毁人名声,我真为陛下感到不耻,这就是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的所作所为?”

  栾云晔微微蹙眉。

  “陛下一开始假情假意对我,就是因为看我与林渐长得相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利用我上演这一出敌国将领投诚的大戏,让陛下如愿以偿作.贱他人?陛下现在满意了吗?”

  林渐看着栾夜,语气并不激愤,却能听出平时清淡温润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可侵犯的坚定:“算计、利用、虚情假意,陛下觉得这样得来的敬畏和风光问心无愧吗?够得意吗?”

  “娘娘怎么敢如此对陛下说话?!”高公公在一旁听了林渐的话,吓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前劝阻道,“这可是陛下,娘娘……”

  俗话说的没错,平时最温柔好说话的人凶起来真比谁都可怕。皇后平时看着一个没脾气的人,一发脾气就脾气竟然这么大,连对陛下都敢这样骂。几时有人敢这样对陛下说话,若是惹得陛下震怒,这哪里了得?

  “退下。”栾云晔蹙眉盯着林渐,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何时朕的皇后骂人,还得看旁人眼色?”

  高公公灰溜溜地退到一旁。

  栾云晔道:“都去亭外候着。”

  这帝后眼下剑拔弩张的形势,一着不慎就会引火烧身,能躲得远一点自然是再好不过。高公公和周围的宫人如临大赦,连忙纷纷退下。

  亭中只剩下林渐与栾云晔二人。

  “对你隐瞒是我有错在先,今日你要怎么任性怎么闹,我都由着你。”栾云晔盯着林渐,微微眯起眼眸,沉声道,“但你说我假情假意作.贱.你,我确实很难过。”

  “咳咳咳……”林渐没喝药,又骂栾云晔骂得动了气,禁不住咳了几声,咳得眼角都微微红了,别过眼去不看栾云晔,“那就请陛下赐我一死。”

  “看来真是惯坏了你。”栾云晔起身,一手搂过林渐的肩膀,将他禁锢在怀里,一手端起桌上的药碗,“想死?不肯喝药是吗?朕换个方式喂你。”

  栾云晔一手搂住住林渐,一手端起药碗含住一口,扔回桌上,钳住林渐的下颌,俯身凑近林渐的唇。

  林渐瞳孔一缩,抬手扼住栾云晔的喉咙,呵斥道:“栾云晔!……放开!”

  栾云晔对林渐的威胁充耳不闻,反而主动更近一分,任凭林渐的指尖穿破脖颈的上的肌肤。

  林渐指间一用力,一股温热的血流蜿蜒顺着指尖淌下。

  栾云晔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丝毫不在意林渐差一分就能取自己性命的威胁,毫不迟疑地继续逼近。

  林渐的手用力抵着栾云晔的咽喉,指尖随着栾云晔的步步逼近,将他脖颈上的伤口逼划越深。

  看着满手鲜血,林渐一瞬有些恍惚。

  本是威胁栾云晔罢手,自然没想过真要取了栾云晔的性命。若他不要性命地再近一步……必不可以再使劲了,林渐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抵抗。

  林渐那一瞬恍惚之间,栾云晔早已一手将他的手握住擒下,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