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被赐婚给死对头之后>第106章 

  罗公公立刻命宫人把地龙打开,并摆了几个火盆到殿里。

  云泱换了干净衣裳,便到正殿拜见圣元帝。

  元黎要陪着一道。

  罗公公道:“陛下只见太子妃一人,命殿下在偏殿等候,顺便让太医看看伤。”

  元黎充满戒备。

  云泱安慰:“你放心,陛下不会把我如何的。”

  元黎默了默,突然伸手抱住少年腰,低头,唇角贴在少年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檐下雨声淅淅沥沥。

  云泱心口如炸了道惊雷。

  好一会儿,元黎方低声道:“孤就在殿门外等着你,哪里也不去。”

  云泱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唔一声,胡乱推开元黎,跑开了。

  倒是罗公公在一边捂着嘴,偷偷笑了两声。

  圣元帝正坐在御案后,对着一副小像出神。

  云泱进殿,规规矩矩行了礼。

  圣元帝抬头,微微一笑,朝云泱招手:“过来这边,不必多礼。”

  云泱乖乖走过去,在御案前站定。

  圣元帝道:“朕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天真单纯,不会耍心眼的孩子,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云泱眼睛转了转:“臣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圣元帝笑。

  “像。”

  “和文媛年轻时一样古灵精怪,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云泱识趣的没再开口。

  圣元帝道:“苏煜再糊涂,应该也没胆量把你推进太液池里吧。”

  云泱便也不再遮掩,老实问:“陛下如此明察秋毫,为何还要将苏煜关进大理寺?”

  “朕想处置这个人很久了,借个由头,不好么?”

  云泱一愣,没料到皇帝说话也这么直白。

  “因为他曾经欺骗过太子殿下?”

  圣元帝摇头。

  “那只是私情,不值得朕下手。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

  云泱想了想:“是因为苏家?”

  圣元帝没有否认。

  “苏文卿是个有才之人,朕不能让他沦为皇子们相争的工具。其次,朕不能让任何一位皇子的势力,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可朝中都在传……”

  “传朕要废了太子,另立储君?”

  “嗯。”

  圣元帝神色肃了肃,眼底流露出帝王独有的冷静和无情。

  “在太子彻底令朕失望前,朕不会用这等草率举动令朝中风声鹤唳。”

  云泱目露困惑。

  皇帝这意思,到底是对狗太子失望还是不失望。

  圣元帝像读懂了少年腹诽,道:“之前,朕的确担心太子陷于一己执念无法自拔,变成一个睚眦必报、城府深沉、偏狭自私的储君,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储君,如何能去爱国家,爱百姓。但就在刚刚,朕有些改变想法了。”

  “刚刚?”

  “没错,因为你这个小家伙的出现。”

  “我、我?”

  “是啊,这世上每一把锁都有唯一的钥匙,于太子而言,也许,你就是那把钥匙。只有你,能化解他心中阴暗偏执的一面。你能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离京机会,折回来护他,救他,让朕很意外。朕想,太子也一定做过令你感动的事,你才肯为他留下。”

  云泱暗吃一惊。

  没料到皇帝连这些事都一清二楚。

  只不过,那个什么你为我,我为他的,听起来也实在太腻歪了。

  他也就是不放心狗太子一个人,才回来看看的。

  云泱有点心虚:“臣其实没有陛下说的这么……唔,厉害了。”

  “厉不厉害朕不知道。”

  圣元帝一笑:“朕只知道,今日若不是你及时出现,也许,事情会以朕最不愿看到的方式收场。央央,朕很感谢你。”

  云泱觉得皇帝多半是误会了他肚子里的那玩意儿是狗太子的,才会对他如此盲目自信。

  云泱迟疑了下,问:“陛下既然如此明察秋毫,为何不给殿下一个机会,让他查明当年真相呢?”

  圣元帝目光深了深。

  “你以为朕没查过么?不仅朕,清扬和文媛这些年也从未放弃调查,但凡能查出证据,朕不会让自己儿子死不瞑目的埋骨在北境这么多年。朕是皇帝,为臣民表率,一呼一吸都会牵动国家社稷,就算再心痛再不甘,也不能让情感左右理智。他作为储君,亦是如此。他根本没有掌握任何实证,只凭一份口供,便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去复仇,朕若任他胡来,朝廷要乱成什么样子。”

  “央央,有时候,身为帝王,便是如此无情。”

  云泱有点难过,他一点都不想元黎也变成这样无心无情的帝王。

  想了想,道:“臣能斗胆问一个问题么?”

  圣元帝点头。

  云泱:“那陛下可不能治臣的罪。”

  圣元帝失笑。

  “你尽管问,朕保证不治你罪。”

  云泱:“陛下怀疑过二皇子的死因么?”

  圣元帝沉默了一瞬。

  道:“朕不能怀疑。”

  云泱一愣。

  圣元帝:“帝王的疑心,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便是杀人利剑。你以为,彻查元肃死因,矛头对准的是元樾么?”

  “陛下是指……”

  “没错,北境军才是首当其冲。一旦元肃死因被盖上阴谋论,今日太子能凭一份口供给自己的兄长定罪,明日,有心者便能用另一份证据给整个北境军定罪。朝局如漩涡,便是朕作为皇帝,身处其中,也不是一定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忠臣良将。除非有不可推翻的铁证,否则,朕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打开这条口子。”

  云泱之前的确没想到过这点。“那这些理由,陛下为何不同殿下说清楚呢。”

  圣元帝叹息。

  “在你出现前,他对北境军对长胜王府的偏见与恨意,并不比对元樾少。所以,朕想出了联姻这个办法,企图借此化解他心中怨恨。这是朕身为一个父亲的私心,亦是作为君王的私心。朕知道,以清扬和文媛的忠诚,就算再不愿,也会把你送来帝京。从这个角度讲,央央,朕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父王和母妃。”

  “后来太子表现实在太令朕失望,你又被太后所伤,朕自觉愧对清扬与文媛,为当初决定懊悔不已,才应了文媛所请,同意你们和离。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你竟然才是当初在太液池舍命救太子的那个小家伙。也许一切皆是天意。”

  云泱没吭声,等着圣元帝后话。

  果然,圣元帝沉吟片刻,问:“央央,你能理解朕的苦衷,替朕阻止太子么?”

  云泱心中早有答案,摇头。

  “对不起,臣做不到。”

  圣元帝愣了愣,继而一笑。

  “为什么?你觉得朕做的不对。”

  云泱再摇头。

  “不是,臣理解陛下的苦衷。但臣不是陛下,不需要考虑这么多,臣只需要遵从本心即可。于臣而言,殿下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臣虽然不懂国家大事,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臣不觉得,把旧账掩盖起来,就能真的当那件东西不存在。伤疤终究是伤疤,臣不是神仙,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殿下心中已经存在的伤疤抹掉。”

  “陛下总说希望殿下能顾全大局,成为一个爱国家爱百姓的储君,可一个人要先有小爱,才能有大爱,殿下对二皇子的死耿耿于怀,宁愿忤逆陛下也要彻查当年真相,不正说明,殿下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么?”

  “这些年,殿下其实过得很辛苦,他需要一个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人站在他身边。这样,至少在孤注一掷之前,他还有所牵挂,有所顾忌。于陛下而言,殿下是您的儿子,大皇子同样是您的儿子,作为一个英明睿智的家长,父亲,您不能表现的太偏心,会努力把关心平均分配给每一个儿子,除此外,您还要分一些关爱给自己的嫔妃们。陛下的丧子之痛,丧妻之痛,尚有其他皇子公主和妃子们来填平。但于殿下而言,他只有一个生母,一个同胞兄长,他们与他天人永隔,他每日只能活在思念和自责里,他心里的伤,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合,反而会越来越深。所以,在对待二皇子的事情上,他会偏执,会不顾大局。臣理解陛下的苦衷,但更理解殿下的苦衷,并且,更心疼他。”

  一旁罗公公听得暗暗心惊。

  觉得这小世子真是大胆,连这种话都敢说。

  同时,他也禁不住感到一阵心酸。

  圣元帝怔了良久,视线再度落到御案上那副微微泛黄的画像上。

  画上是一华服女子,身边偎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母子三人立在廊下赏雪。

  整个画面鲜活而充满生机。

  圣元帝感觉心脏被狠狠碾了下,抬袖遮住画像,问:“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云泱道:“今日落水,臣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殿下落水的事,也许,会帮助陛下做决定。”

  “你记起来了?”

  “对,臣全部记起来了。臣当时偷偷跟着殿下从殿中出来,躲在假山后,看到了推殿下入水的人,右臂上有一个红色的月牙胎记。”

  圣元帝面色微变。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臣不会记错的。听杨前辈说,当时殿下已经跟着杨前辈习武,能一掌把殿下推下水,那个人,想必也会些功夫。一个会功夫,右臂上有特殊胎记的人,对大内密探而言,应该不难找。或许,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某种特殊标记。二皇子遇害不久,便有人要迫不及待置殿下于死地,陛下觉得,这两件事,真的会是巧合么。”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

  云泱刚迈出大殿,便被紧紧搂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云泱有点不适应,有点无措,手抵在元黎腰间,仰头,定定望着元黎。

  元黎紧张的问:“父皇都跟你说什么了?”

  “唔,说了很多啊,你想先听哪一个?”

  云泱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淡定自然一点。

  元黎拧眉。

  “很多。”

  “是啊。”

  云泱眨眨眼:“比如,陛下已经答应,让你和大皇子一起去北境了。”

  元黎并未惊喜,反而狐疑。

  “此事已经成定局,就算父皇不同意,孤也势在必行。”

  顿了顿,他道:“孤知道,孤这样做很冲动,很愚蠢。可纵使孤心如明镜,孤依然要如此。这朝中局势,素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宫里的女人,谁都可以去做继后,除了玉氏。这宫里的皇子,谁都可以做储君,做嫡长子,除了玉氏之子。”

  “是因为皇后娘娘?”

  “不仅因为母后,还有师父。”

  “杨前辈?”

  “是。你应该听说过,师父原是武林盟主,后来武林大乱,师门没落,才心灰意冷,远走他乡。”

  云泱点头:“是听过一些,但这和玉氏有何关系?”

  元黎道:“师父年轻时是个武痴,为了使武学造诣更上一层楼,四处找人比武,交了不少朋友,也结下不少仇家。后来当上武林盟主后,师父后悔年轻时太过骄横气盛,便谢绝一切比武邀约,专心在门派中传授弟子,研习各类秘籍心法。谁料世事无常,师父最引以为傲的一部心法,不知怎么落入了南疆魔教手里,魔教凭借修炼此心法,大肆屠杀武林人士,一时流言四起,都说师父身为武林盟主,与魔教勾结。师父百口莫辩,自请卸任武林盟主,以为这样便能避祸,然而那些自诩为了武林正义的门派,却趁火打劫,劫持了师父最心爱的六名亲传弟子,逼师父交出心法。所有为师父说话的门派都惨遭屠戮,整个武林风声鹤唳,师父的六名亲传弟子也全部丧命,其中就包括师父和师母的长子。师母痛不欲生,痛恨师父以往行事太过招摇,才招仇家记恨,带着小师弟与师父和离。师父也心灰意冷,远离江湖。而盗了秘籍、与魔界勾结、最终害得师父家破人亡的,正是玉氏。”

  云泱诧异兼震惊。“玉氏竟是江湖中人?”

  “师父遁迹江湖后,玉氏家主便成了新任武林盟主。江湖与朝廷,素来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但玉氏为盟主后,却不惜出卖武林利益,主动讨好朝廷,为门中子弟谋求军职。大门派皆被玉氏用重利收买,其他节气尚存的弱小门派敢怒不敢言。之后玉氏女因救驾有功,进宫为妃,玉氏一族跟着鸡犬升天。玉氏豺狼之性,不过仗着玉妃得宠,如今摇身一变,也成了剿匪英雄,蜀中一霸。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所犯下的罪孽,可以洗白。披着羊皮的狼,终究是狼。当年武林祸乱根源,正由玉氏起,师父英名,亦是毁于玉氏之手,师父护我长大,为了不给我树敌太多,宁愿将仇恨藏在心里。但我却知,这些年,他身上背负着多少悲苦与不易。就算为了师父,我也决不能让玉氏之女登上后位。”

  云泱道:“玉氏这样劣迹斑斑,陛下难道不知道么?”

  元黎抿了下唇角。

  “此事我也很奇怪,这些年,我一直有暗中搜集玉氏作恶的证据,呈至父皇面前。可父皇每回都是淡淡掠过,并无任何问罪玉氏的旨意,亦不曾派御史前去探查。”

  云泱:“所以,你觉得陛下是为了玉妃母子,才袒护玉氏?”

  元黎默了默,道:“孤想不到其他理由。”

  “玉妃虽然入宫时间晚,但对父皇有救命之恩,父皇待她母子素来不同。连母后在世时,最常与我和兄长嘱咐的话,就是礼让大皇子。因为父皇体内的毒,是玉妃用自己儿子的血制成药丸,为父皇解掉的。宫中甚至有流言称,大皇子是因为以血饲父,提前耗掉了气运,才性情木讷。如此一来,父皇更对他们母子心怀愧疚了。”

  云泱:“那你怀疑二皇子的死和大皇子有关,也是因为玉氏么?”

  元黎:“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孤自幼与兄长同时同住,在很多事上都有微妙的感应。幼时孤摔着碰着,兄长总能第一时间赶来,兄长出事那一夜,孤梦见兄长浑身是血的站在孤面前,双目泣血,口呼冤枉。孤从未见过那样的兄长,半夜惊醒,第二日,就收到了兄长战死的消息。兄长天生神力,弓马骑射样样都很厉害,当夜伏击的也不是朔月主力部队,以兄长处事风格,根本不可能轻易落入朔月人陷阱。可事实就是,武艺超群的兄长葬身落月岭,谋略武艺都远逊于兄长的大皇子却被及时赶到的长胜王救了出来。孤到他府上,逼问他兄长遇害细节,他当着孤的面痛哭,说兄长发现有埋伏时,当机立断,立刻让亲兵护着他躲进一处山洞内,独自上前迎敌,才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他说自己心中愧疚,恨不能和兄长一起死。”

  “孤起初只是愤恨不甘,凭什么死的那个人是兄长,而不是懦弱无能的他,因而对他母子态度恶劣,可去年去北境督军时,孤偷偷到落月岭转了一圈,发现当年兄长遇害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山洞,孤回京后再度到他府上逼问,他愣了愣,称自己可能记错了。孤那时便起了疑心。直到近来,孤无意发现另外两桩证据,一是朔月人常将一种唤作夕香的迷药涂抹到箭镞上,捕猎猛兽,他们同样将这种伎俩用于战场上,对付北境军的战马。孤忽然想到,兄长天生神力,会不会正是被这种暗箭所伤,才落入敌军包围,毫无反击之力。孤特意就此事请教了你父王,他说,因北境军从将军到士卒都配备着数十斤重甲,想要用迷箭伤人并不容易,除非,是有人趁当事人不备,暗箭伤人。兄长贵为皇子,除了亲卫,能令他毫无戒备的人并不多,孤不得不怀疑他。后来,暗卫追踪呼延玉衡过程中,无意找到了当年随军照看两位皇子的医官李申。从李申口中,孤得知,兄长每日用完晚膳,都会到校场上教大皇子练习箭术,出事前一日,两日比赛射箭,兄长手臂不慎被他射偏的羽箭擦伤。夜里,李申曾到帐中为兄长处理伤口,李申发现,兄长伤口中流出的血格外殷红,他用银针一试,并未在血中发现毒素,而且兄长的脉象也很正常。李申便没有多想。然而兄长出事后,李申在夜里突然遭到两个蒙面黑衣人刺杀,当时他外出如厕,侥幸躲过一劫,细想前因后果,心生恐惧,连夜逃跑。李申还供述,出战那一日,兄长额上总算浮着层虚汗。而据孤在一位大师所记游记上查证,夕香药效若慢性发作,恰好在十二个时辰左右。”



  云泱听得出神。

  心念电转:“你的意思是,那只擦伤二皇子的箭上,可能被人涂抹了夕香?”

  “没错。”

  云泱一怔:“早知道,刚刚我就不那么和陛下说了。”

  元黎问:“你和父皇说了什么?”

  云泱老实道:“我答应陛下,给大皇子当担保人,无论真相如何,都将他完好无缺送回帝京,交由陛下处置。”

  见元黎不吭声,云泱道:“我是不是坏你的事了?”

  元黎摇头。

  “之前,孤一个人,无牵无挂,可以随心所欲,用最激烈最有效的方式来解决此事。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你回来了,孤首先要考虑你的安危。”

  云泱心里突然有点难过。

  道:“元黎,你其实很优秀,你应该爱惜自己一些,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储君。就算没有我……唔……”

  少年唇被毫无预兆的堵住。

  云泱大脑一片空白,想推元黎,没能推开,呆呆的站着,由他弄了好一会儿。

  宫人们都自觉低下头。

  元黎微喘着气起身,眼睛发红,道:“没有你,孤不需要看身后,亦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况且……你以为,孤将他弄到北境,尽是为了取他性命么?”

  云泱被他弄得脸红心跳,两颊发烫。

  还是努力跟着他思路。“不是为了杀他,那是为了什么?”

  元黎冷冷一扯嘴角。

  “时至今日,就算将他碎尸万段,也换不回兄长性命。孤要做的,是让他跪到兄长墓前,俯首认罪。”

  云泱轻轻握住元黎手。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谢谢你,央央。”

  元黎目光柔了下,问:“到北境后,你依然会留在孤身边么?”

  “唔,我呀。我当然会陪你一起找证据了,那里可是我的地盘。”

  “孤不是指这个。”

  云泱目光躲闪了下。

  元黎:“只要你愿意,孤——孤可以认你腹中那个做义子。”

  云泱:“……”

  云泱瞪大眼。

  “谁、谁要那玩意儿了。”

  元黎神色却异常认真:“孤没有开玩笑。只要你肯留在孤身边,孤可以不要孩子,就算孤日后真承继大统,直接从宗室子弟中择个优秀的养在身边,立为储君就是了。孤对自己有信心。”

  “什、什么信心?”

  “孤一定能把那个人熬走。”

  “……”

  云泱瞠目结舌。

  皇帝说得不错,这个狗太子,真是个疯子。

  ——

  清晖殿内。

  圣元帝坐在御案后,仍对着那副画像出神。

  罗公公有心活跃下气氛,端了热茶过来,道:“方才陛下说这小世子是能解开殿下心结的那把钥匙,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圣元帝道:“不止是钥匙,朕更希望,央央能成为一把锁住太子的锁。”

  顿了顿。

  皇帝问:“内务府那边情况如何?”

  罗公公忙答:“遵陛下吩咐,已将玉妃羁押在殿中,但册封礼仍在正常进行。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包括御医和两名医童在内,奴才皆已收押起来,免得走漏消息。”

  “另外,玉长淮父子也已被接入宫中。”

  圣元帝点头。

  “去帮朕把杨长水杨老前辈请来。”

  杨长水担心元黎,一直在宫里呆着,听闻皇帝召见,立刻就赶了过来。

  这些年他虽担了个大内美食总管的虚名,但也仅是为了出入皇宫方便而已,与皇帝其实没有太多交集。

  因而行过礼,有些意外问:“不知陛下召草民何事?”

  圣元帝离案,亲自将杨长水扶起,道:“前辈不必多礼,这些年你传授太子武艺,费心良多,朕心里甚是感激,怎好再受你大礼。朕是有事向前辈请教。”

  皇帝态度和善,杨长水便也放松许多。

  他一个江湖人,实在是不想费心与皇帝周旋那些有的没的。

  忙道:“陛下请讲。”

  圣元帝:“方才央央告诉朕,当年他曾亲眼看到将太子推入水的人,并说此人臂上有一红色月牙胎记,很可能还会武功。杨前辈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样的胎记。”

  杨长水面色有一霎苍白。

  “陛下确定,是红色的月牙胎记?”

  “朕问过央央,他很确定。”

  一瞬间,尘封多年的旧事在脑海中汹涌翻腾。

  圣元帝也察觉出异样:“怎么,有问题么?”

  杨长水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很多。

  咬牙道:“当然认得。草民便是化成灰,也认得的。此乃……蜀中玉氏一族所豢养死士,独有的标记,当年臣做武林盟主时,便是玉氏与南疆魔教勾结,窃取武林秘籍,大肆屠戮武林正道人士,引得江湖大乱。草民的儿子,便是死于玉氏之手。”

  “玉氏?”

  罗公公想到什么,猝然一惊,急道:“陛下,那一年太后宫宴,玉妃娘娘的兄长,玉长淮玉大人,恰好也在。莫非真是玉氏……”

  “央央从未与玉氏中人有过交集,不会说谎。”

  圣元帝沉吟顷刻。

  忽看向杨长水:“若朕给老前辈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老前辈可愿接受?”

  杨长水一愣。

  圣元帝行至御案后,自案下取出一副明黄卷轴,道:“这是朕给剑南道节度使裴度的密旨,原本打算让大内密探送过去的,眼下看来,杨前辈更合适。”

  杨长水惊疑不定:“这是?”

  “是朕着剑南道节度使裴度剿杀玉氏的旨意。”

  这下,连罗公公也惊着了。

  陛下,竟已打算对玉氏动手了么?那陛下之前在宫中摆宴庆祝皇长孙出生,又突然下旨册立玉妃为后,难道也是为了迷惑玉氏?

  圣元帝道:“这些年,玉氏与匪贼勾结,劫持军粮,劫掠官府库银,在山中豢养私兵,朕本打算看在玉妃面上,只将首犯治罪。但如今看来,玉氏狼子野心,胆敢谋害储君,野心只怕不止蜀地一隅。朕只能斩草除根了。”

  杨长水双目颤动,撩袍跪落。

  “草民多谢陛下成全。”

  杨长水离开后,圣元帝扶案,忽哇得吐出一口乌血。

  “陛下!”

  罗公公大惊,紧忙跪过去,掏出帕子为圣元帝拭去口角血色。

  圣元帝推开他,强撑着站起,道:“朕无事。”

  罗公公望着那些乌血,惊疑不定:“陛下体内的余毒不是早已清了么,怎会如此。难道……难道是那些药丸!”

  罗公公转而意识到什么。

  “陛下早就发现那些药丸不对了?”

  圣元帝深深闭目。

  “朕被她喂了这么多年药,早已药入骨髓。一切皆是天意,这大约,就是上天对朕的惩罚吧。”

  “陛下……”

  罗公公哽咽不能言。

  圣元帝撑着坐下,道:“幸好,有央央这把锁在,朕能放心把江山托付于太子。现在,先替朕拟旨吧。”

  “老奴遵命。”

  罗公公强忍泪,双手颤抖着将空白圣旨铺好。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太子。”

  “让他安心去北境吧。”

  “有些事,须由朕来做才行。”

  念完旨,圣元帝长叹一声,道。

  “是……老奴遵命。”

  罗公公已泪如泉涌。

  圣元帝垂袖坐于龙椅上,倒露出一抹释然笑意。

  “肃儿是朕最喜欢的儿子呀,可惜,身为帝王,朕连他的尸骨都未能找回。朕与容萱识于微末,容萱死后,朕都没能好好祭拜过她几次。朕亏欠他们母子良多,只能到下面再向他们赔罪了。”

  浅淡昏光隔窗而入,照在帝王威严安宁的面上。

  剥去岁月痕迹,那也是一张翩翩美少年的脸庞。

  有少女手提青灯,穿过火树银花,腼腆而矜持的走到少年面前,轻声问:“殿下等了很久么?”

  元黎和云泱走到宫门口,恰遇到宫人抬着两顶肩舆入宫。

  肩舆上端着坐两人,一个体型壮阔身穿四品武将朝服的中年男子,一个穿六品武将服的青年。

  “太子殿下。”

  两人隔着肩舆,倨傲向元黎行礼。

  元黎皱眉。

  中年男子已道:“臣还要赶着去参加玉妃娘娘,哦,继后的册封礼,就不下舆向殿下行礼了。”

  “册封礼?”

  “是啊。”

  后面青年得意一笑:“怎么,殿下难道不知,陛下已下令册立臣姑母为继后的消息么。”

  说完,他做恍然大悟状。

  “臣忘了,殿下自早朝后便被陛下叫到清晖殿前罚跪罚杖,自然是不知的。”

  云泱觉得这二人脑子有病,皇帝明明已经下令内务府暂停册封,他们参加的哪门子册封礼。

  “啪。”那青年手上一只金扳指骨碌碌坠落,滚到地上。

  跟在旁边的护卫立刻俯身捡起,双手呈给青年。

  云泱望着那护卫不经意露出的一截手腕,面色微变。

  “他们是谁?”

  等那两人趾高气昂离开,云泱愣愣问。

  元黎不掩厌恶:“正是玉妃之兄,玉长淮,玉氏一族的长子。”

  云泱一下变色。

  “他是玉氏人?”

  元黎:“怎么,有问题么?”

  云泱急点头:“有,有大问题。我忘了告诉你,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当时推你入水的人,手臂上有一个红色的月牙标记,刚刚那个玉氏护卫的手臂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标记。”

  元黎一愣。

  继而陡然意识到什么。

  拉起云泱,掉头就往清晖殿走。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皇帝爸爸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