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被赐婚给死对头之后>第100章 

  云泱则收到了来自内务府的大批赏赐。

  “这是南边小国新进贡的血燕窝,补益身体最好,统共只有十来只,陛下吩咐,全都送到太子妃这里来。”

  “这是昆山暖玉,每日睡觉前放在被褥里,可以当小碳炉用,冬日里还可以随身带着驱寒……”

  内务府的掌事太监老脸笑成一朵菊花,亲自领着浩浩荡荡的赏赐队伍,耐心的将托盘里的珍惜宝贝们一一介绍过去。

  换作平日,云泱早就两眼放光。

  然而此刻,云泱一点都没有心情欣赏这些稀罕物件。

  老太监唾沫横飞,说得嗓子眼都快着火了,见床帐内的少年依旧垂着脑袋,闷闷不乐的盘膝坐在那儿,一点都没有欢喜神色露出,不免奇怪,怎么这太子妃好像对有喜的事儿不大高兴啊。

  嗯。

  不消说,一定是太子殿下没有哄好。

  老太监这想法刚冒出,元黎就走了进来。

  “肇事者”来了就好办了。

  老太监满脸堆笑的行过礼,解释道:“这些都是陛下命内务府给太子妃准备的赏赐,老奴奉命送来。”

  元黎点头。

  “东西放下,都回去吧,就说太子妃领赏谢恩。”

  “欸,是,老奴遵命。”

  老太监任务完成,心满意足的领着一干内侍浩浩荡荡离开了。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

  云泱受不了这种气氛,问:“我的和离书呢?”

  元黎慢吞吞答:“你也看到了,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孤肯给你,父皇也不会允许你离京的。”

  “可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

  云泱心虚了一下,小声道:“你明明知道,我的事与你根本没关系。你不用充这个大头。你那么神通广大,就不能让太医院去跟你父皇说这只是误诊么。我真的没有……那什么玩意儿。”

  “皇嗣之事事关重大,若非有万全把握,御医不会上报太医院,太医院亦不会上报父皇。即便孤现在否认,父皇定会派其他太医核实。届时,其他太医一样会诊出来。”

  “诊出来什么?”

  云泱有些气鼓鼓的问。

  元黎没说,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少年颈间。

  云泱察觉到他焦点所在,一下如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迅速侧过身,拢紧衣袍,不给他看。

  元黎眼底划过一丝痛色,收回目光,道:“你胃里可还难受?孤让人给你做些吃食。”

  “不用。”

  云泱才没有心情吃东西。

  元黎:“那孤让他们去准备些开胃解腻的桂花酿。”

  云泱忍无可忍。

  “你别装了。你明明很生气,却还要表现的如此大度。”

  “孤没有生气。”

  “你胡说。”

  元黎默了默。

  道:“那孤问什么,你都肯跟孤说么?”

  云泱立刻如炸毛小猫。

  “你要问什么?”

  元黎喉结滚了滚。

  云泱手指紧攥住金袍边缘,咯咯作响。

  “你不用问了。”

  “我不会说的。”

  “还有,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有,没有那玩意儿。一定是那个老家伙误诊了。”

  说完,云泱便闷闷低下头。

  元黎瞧在眼里,若有所思,温声道:“好,孤信你就是。”

  又是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那眼神,那神态,分明就不信。

  云泱忍不住想发脾气。

  于是推开挡道的元黎,光着脚,哒哒哒在地板上走了几圈,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和离书,我要回北境,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元黎不由分说把人抱回去,云泱气得奋力挣扎。

  两人较了会儿劲儿,云泱根本不是元黎对手,不免弄得一身狼狈,乌发与金袍俱一片狼狈,元黎道:“只要你乖乖喝药吃饭,孤就想办法让你回北境好不好?”

  云泱红着眼睛瞪他:“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

  “那你要如何才肯信孤?”

  “把和离书给我!”

  “好,孤给你便是。”

  他答应的如此痛快,云泱反而有点意外。

  狐疑的瞅元黎一眼。

  元黎正色道:“这次,孤不骗你。只是,现在不是孤如何想的问题,而是父皇已经认定那就是孤的,孤若现在给你和离书,传出去,孤无法跟父皇解释。”

  “你不说我不说,其他人怎会知道?”

  元黎:“你当真以为,这猎苑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么?还是觉得,孤的东宫没有其他眼睛盯着?”

  云泱愣了下,声音软了些:“那要怎么办?反正,我们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在一起。别说那玩意儿根本没有,就算真的有……跟、跟你也没关系,皇室血脉,岂容混淆。这不是儿戏。”

  “孤知道,所以给孤一些时间,好不好?”

  元黎语气诚恳。

  云泱只能点头。“那你要快一点。”

  “好。”

  “唔,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说。”

  “你、你找个别的大夫,再来给我看看。”

  元黎笑了笑。“你放心,孤已经安排妥当了。”

  云泱瞪他。

  什、什么安排妥当。

  元黎:“太医院的医官虽厉害,却不是东宫的人,稳妥起见,孤自然要找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你。”

  “哦,那你让他快点过来。”

  “他就在猎苑内。”

  云泱意外。

  元黎道:“你也认识的,就是大林寺的清源大师。”

  云泱更意外。

  “他一个和尚,还懂医术?”

  “自然,他的医术,可不比太医院的医官差,尤其擅长千金方。”

  “什么千金方。”

  “咳,就是妇科,俗称接生。”

  “……”

  清源大师很快过来。

  他依旧穿着身简便的僧袍,风度翩翩的与云泱双掌合十作礼,是个颇有姿仪的和尚。

  但自从得了元黎的科普,云泱再看这位清源大师,就带了点一言难尽的眼神。

  清源大师微微一笑:“太子妃似乎对贫僧的脸很感兴趣?”

  站在旁边的元黎脸一黑。

  清源大师在床边椅子里坐下,道:“请太子妃将手腕伸出。”

  云泱依言做了。

  清源大师将手指搭在云泱腕间,久久不语。

  云泱本来还紧张,但见清源大师入定似的,一动不动,不言不语,就有点打鼓。心想,这大和尚,该不会是个大骗子吧。

  元黎也觉得此人诊脉时间有点过长了。

  忍不住问:“怎么?有问题么?”

  清源大师摇头:“没问题,太子妃的确是喜脉,只是,太子妃这腹中胎气,与寻常息月胎动,极不一样。”

  云泱听到“喜脉”二字,就无限郁闷不想说话了。

  元黎还在皱着眉认真询问:“如何不一样?”

  清源大师神色微妙:“寻常胎动,皆是阴阳交融、顺应自然、感应天地而生,太子妃这胎动,倒像是两团气打着打着就缠到了一起,纯属偶然。”

  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泱眼看着这位大师已经从佛法扯到了道法,浑身上下都写着“不靠谱”三个字,就差把坑蒙拐骗写在脑门上,一把抽回手腕道:“总之,就是不正常呗,我也觉得不正常。”

  “不正常是不正常,但喜脉也是喜脉,总归是喜事一桩,贫僧先在此与太子妃道喜了。”

  清源大师笑吟吟起身,面色和煦如春风的道。

  丝毫没有介意两个当事人一个僵一个臭的脸色。

  元黎大约也不怎么信,随口敷衍了句,就把人送走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

  元黎道:“你若不信,孤还可以再找其他大夫。”

  云泱蔫哒哒。“不用了。”

  看那和尚的样子,不像是元黎请来的托。

  那是怎么回事。

  为何连清源大师也会给他诊出喜脉,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

  元黎轻咳声:“孤听说,有孕之人,不能心情烦闷。你若有烦心事,不妨跟孤说说,不必自己闷在心里。”

  云泱愤怒:“谁、谁那个了。”

  哼。

  真是丢死人,气死人了。

  元黎哄道:“孤现在就去想办法,你好好休息,不可再生闷气。”

  “嗯。”

  然而元黎前脚刚离开,云泱便气得坐到案后灌了两大碗凉茶。

  他也知道,他不该这样对待元黎,这件事本就是他理亏在先。现在闹成这样,已经很难收场,可他就是很气很气。

  元黎自然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想什么办法,而是策马来到了大理寺。

  负责接待的宋银甚感意外:“殿下不是还在等陛下的圣旨么?现在就要提人么?”

  “不是提人,孤只是问他几句话。”

  宋银了然,立刻命人将呼延廉贞带到审讯室去。

  在狱中呆了月余,被狱卒们变着花样折腾了个遍,呼延廉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现在几乎是给饭就吃,按点睡觉,也不嚎着闹着要出狱了。

  但突然被提审,呼延廉贞还是十分的警惕十分的戒备。

  等看到审讯室里站着的是元黎,这种警惕与戒备瞬间飚至巅峰。

  呼延廉贞最好了全力反抗的准备,然而等听了元黎的问题,整个人陷入短暂而诡异的沉默。

  “什么?长胜王府那个小世子的相好?”

  呼延廉贞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元黎。

  觉得这个大靖太子多半有病。

  大半夜跑到大牢里来,就为了问他这个……奇怪的问题?

  长胜王府的那个小世子的相好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跟那小世子左右不过见了两次面,怎知他相好。

  元黎皱眉:“你当真不知?”

  呼延廉贞莫名其妙:“我怎会知道?”

  元黎没吭声,视线冰刀子一般,在呼延廉贞身上刮了圈。

  呼延廉贞背脊一阵恶寒。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跟那什么小世子不熟。”

  “但你是最可疑的。孤查过了,这两月内,他只和你一个有过密切接触。”

  “所以?”

  “你和央央以前……”元黎沉着脸,斟酌词句:“到底有无交往。”

  呼延廉贞一脸窒息:“虽然但是,我并不是纯阳啊。”

  他只对他的小辣椒感兴趣,对男子才没兴趣。

  元黎眉峰松开了些:“那呼延玉衡?”

  “当然也不是。他不过是懂一些邪术,会汲取阴元练功而已。”

  元黎一颗心放下大半,回到猎场阁楼里,将暗卫叫来,吩咐了一番。“孤要知道,他在北境时都与那些人交往过,尤其是,近几月间还有联系的朋友。务必查清楚他们的身份、年龄、具体样貌特征及性情。”

  从暗卫搜集到的情报来看,除了呼延玉衡与呼延廉贞,央央在帝京期间的确没有与其他可疑人员过从甚密。

  那小东西并非城府深沉之人,背着侍卫偷偷外出与人私会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人趁着侍卫不注意,偷偷潜进东宫了。

  如此熟悉长胜王府侍卫与家将,此人多半来自北境。

  暗卫领命退下。

  清源大师从屏风后出来,叹道:“殿下这是何苦?就算把人找出来又如何?难道殿下还能把人给杀了宰了么?”

  元黎一脸倔强。

  “孤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是谁。”

  清源大师又叹:“殿下看了又如何呢?”

  元黎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孤自然要试试,他究竟值不值得,央央托付终身。”

  清源大师意外。

  “殿下,当真肯放手么?”

  元黎摇头。

  “不会。”

  清源大师:“……”

  “那殿下试他有何意义?”

  “孤断定,他是不值得的。若他真有担当,就不会留央央一人在帝京,自己杳无踪迹。”

  “所以,殿下打算让太子妃看清此人真面目?”

  元黎又摇头。

  清源大师是真不明白了。

  “那殿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至于是没事找事,闲得吧。

  元黎:“孤要让他给孤立下承诺,必须善待央央。否则,孤绝不饶他。”

  清源大师一愣。

  外头,正扒在门缝上偷听的云泱也一愣。

  清源大师点头。

  “殿下能做如此抉择,倒令贫僧意外。”

  元黎一扯嘴角,自嘲:“你当孤愿意如此大度么,孤原本是打算不顾一切强留下他的,甚至,孤真的对那个人起了杀心。毕竟,他一死,央央身上的印记也会消失。孤甚至,有一瞬邪恶的希望,那个人就是呼延玉衡或呼延廉贞,那样,孤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杀掉他们。可眼下,央央腹中血脉与皇室无关,再留下他,便是害他性命。”

  清源大师默了默,问:“殿下既想过除掉那个人,就没想过除掉那个人血脉么?”

  这样一句话,从他一个出家人口中说出来,显得格外冷酷无情。

  元黎却丝毫不觉奇怪。

  反而握了握拳,道:“想过。”

  外面,云泱放在门沿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元黎深吸口气。

  “但孤不会那么做的。”

  “他可以不心悦孤,但孤不想,他恨孤。”

  “这世上,有孤一个当孤家寡人就够了,何必再将他扯进牢笼里。他本性天真活泼,的确应当回北境,与心悦之人相厮相守。”

  云泱慢慢松开手。

  少年蔫哒哒的拢上披风,往房间走。

  云五跟在后头,低声问:“小世子打算如何?”

  云泱没吭声,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子一样。

  ——

  不多时,丛英从外面回来。

  元黎:“如何?”

  丛英行过礼,道:“殿下,暗卫从北境传信回来,说找到了当时随侍在二皇子身边的太医院医官。此人隐姓埋名多年,在胡地开了家小医馆维持生计,被暗卫发现后,几度试图潜逃未遂。属下猜测,当年事,此人恐怕知道不少内情。”

  元黎瞳孔微缩。

  “现在人在何处?”

  “正在押回帝京,最快两日就能到。”说到此,丛英迟疑道:“还有一事……”

  元黎听出他语气异常,侧目问:“何事?”

  丛英:“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大皇子府侍妾苏煜在府中思过期间,诞下了皇长孙。”

  元黎一愣。

  一旁正低头翻阅笔记的清源大师亦露出凝重之色。

  丛英:“陛下和太后都很高兴,朝中已有不少大臣连夜上折子,请求陛下看在皇长孙面上,赦免了大皇子之前的罪过,恢复大皇子食邑。殿下纵然掌握了确凿证据,此时要对付大皇子,只怕也是难上加难。何况,陛下本就不满殿下所请,若殿下一味逆着陛下心意来,只怕会激怒龙颜——”

  后面更深层次的话丛英没敢说出来。

  这些年,大皇子元樾靠着副敦厚老实的性情,在朝中也收拢了不少人心,兼之玉妃正得盛宠。后位空悬多年,如果大皇子一派的朝臣要借着皇长孙降世的东风,将玉妃抬上后位,殿下的处境将十分艰难不妙。

  想破这僵局,除非东宫有真正的皇嫡长孙出世。

  但那长胜王府小世子腹中的血脉,显然与殿下无关。

  也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解决这桩麻烦事。

  即使顺利解决了,殿下也要花费时间重新选妃,等到有了新的太子妃,新的太子妃有孕,嫡长孙出生,至少要一两年时间。那时,玉妃和大皇子一系的势力只怕早就稳固了。

  元黎怎窥不出他心思。

  一扯嘴角,道:“孤这些年忍辱负重,也不过是为了得一个替兄长洗冤的机会,只要夙愿得偿,你以为,孤真会贪恋这个位子么。”

  丛英胸腔一酸。“属下自知殿下所求,只是,即使殿下能求仁得仁,便真甘心让玉妃登上后位么?”

  清源大师也道:“如今局势复杂,殿下每一步棋都需慎重考虑才行。”

  正说着,外头有侍卫来报。

  “宫里传来消息,明日陛下要在宫中设宴庆祝皇长孙降世,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准时进宫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