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俗辣江湖>第51章 三死黄金台(三十)

  李冬青说道:“只要给我留条命就行。”

  “不是这么回事, ”火寻昶溟企图冷静下来, 耐心地说道, “你要是缺胳膊少腿的下来了,下半辈子怎么活?”

  李冬青想了想,居然觉得毫无所谓。他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有点问题了,不过这问题现在可没时间解决。

  火寻昶溟总而言之,得出自己不能接受的这个结论, 摆出立场,说道:“反正,我不同意。”

  李冬青说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会一会天下英雄。一举两得啊。”

  “这不是会英雄, ”火寻昶溟说道,“这是杀英雄,或者被英雄杀。”

  可李冬青就是个无法被劝说的人, 他只是看着火寻昶溟笑。如果这世上什么都能如我们愿,又怎么会有苦难?

  这世上遍地都是苦难,李冬青早就想明白了, 开始进入到蔑视苦难,甚至不以为意的境界。

  火寻昶溟一生气,怒道:“我和你不是兄弟了!”说罢转头便走。

  李冬青喊了一句, 说道:“这你说了可不算!”

  结果火寻昶溟更怒了, 又气势汹汹地转过身来,走回来指着他说道:“我什么都说了不算!我和你不做兄弟了!我说了算!”

  三个人都觉得好笑,觉得好笑, 便笑了,这对火寻昶溟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他当真是要气得脸红脖子粗,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李冬青见他真的动了怒气,赶紧敛了笑意,说道:“别生气,我们好好说话。”

  火寻昶溟怒气冲冲,道:“你说啊。”

  “我也很想历练一下,”李冬青却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说,只能干巴巴地说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王苏敏说道:“你的身份也许会暴露。”

  “暴露什么啊,”李冬青无奈道,“现在天下人,该知道的早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是不再需要我了而已。”

  王苏敏:“那你要用自己的本名去揭榜吗?”

  这便是李冬青唯一犹豫的地方,他也不太清楚。按理说,刘彻知道了宁和尘在这里,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他也在,吞北海之后,这事在江湖上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没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可不说,和说出来,还是不一样。不说,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装糊涂,说了,大家可能就装不下去了。

  李冬青没有别人那种野心,他不在乎一辈子隐姓埋名得活下去,但此时此刻,谁也知道,他离隐姓埋名确实是有点远。

  王苏敏倒是没阻止,只是说道:“做事之前考虑清楚,然后承担结果。”

  李冬青听进心里去了,点了点头。

  楚钟琪看了他们的神色,好像是挺认真的,于是也提了点自己的想法,说道:“我觉得,你没必要去吧?你要是纯粹是闲得想干点啥,就当我没说。”

  “冲着宁和尘去的人,不会搭理你,”楚钟琪说,“你只能和那些来浑水摸鱼的人打,那些人,我们今天都能解决掉。”

  李冬青却非常想去试试,不单是为了宁和尘,他确实有一些想要证明自己的意思,越长越大,越知道能力有多重要,只有非常厉害,才能看上去从容,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李冬青说道:“我要去。”

  火寻昶溟气昏了头,说道:“那我也去!”

  李冬青莞尔,说道:“先来后到,你等下次吧。”

  “我不等,”火寻昶溟说道,“谁规定一天只能有一个人上去?”

  这走势楚钟琪看不大明白了,问道:“你又添什么乱?我怎么感觉你们几个人不大爱用脑子想事呢?”

  王苏敏对他这话给予了肯定,说道:“这个你没说错。”

  李冬青突然听见这话,莫名其妙地脑袋一空。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不用脑袋想事?李冬青现在觉得,自己几乎就是这样。他几乎所有事情,都只问自己的心,到底想不想干这件事,而不问自己脑袋,能不能做。

  人刚刚知道自己存在着如此大的弊端,都难免有些冲击,李冬青则是差点被砸蒙了。楚钟琪也没给他什么接受的时间,又说道:“这完全没必要,为什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楚钟琪说的话不无道理,李冬青明白了,一切的根源都只在于他自己不够成熟稳重,不能理智地思考问题,不知道如何站在别人的角度上去想事,太过于自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冬青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挺理智的人,但现在想来,根本不是理智,而是聪明。因为多少还有些小聪明在,所以才会没闯出大祸,可是事实上,从小到大,他闯出来的祸已经不少了。他一直不肯理智地思考问题,而是总是逃避。

  他怎么会到现在才醒悟过来?李冬青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问题。他现在甚至想,宁和尘从来没指出过他这个问题,是因为宁和尘也是这样的人,比他还莽撞地活着。

  楚钟琪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

  没闯出大祸,可是事实上,从小到大,他闯出来的祸已经不少了。他一直不肯理智地思考问题,而是总是逃避。

  他怎么会到现在才醒悟过来?李冬青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问题。他现在甚至想,宁和尘从来没指出过他这个问题,是因为宁和尘也是这样的人,比他还莽撞地活着。哪能两个人都这样活着?

  楚钟琪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

  李冬青问王苏敏道:“我是不是……真的有点感情用事?”

  王苏敏说:“不是有点,你只会感情用事。”

  火寻昶溟看走向变了,也跟着说道:“你能不能理智点?”

  李冬青简直哑口无言,也百口莫辩。主要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不过,”王苏敏见他着实是有些在意,说道,“只要是人,就都会这样。”

  李冬青的感情用事体现在很多方面:离不开朋友,太依赖宁和尘,冲动和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为别人好。最后一点尤为突出。

  他对别人的好,虽然不言说,但是也不考虑后果。

  李冬青感觉到了羞愧,仿佛是一种自私。他在其他地方的敏锐,换来了对自己的迟钝,所以总是不能清楚地认识自己。

  楚钟琪说道:“弟弟,冷静下来了吗?”

  “我挺冷静的……”李冬青说道。

  王苏敏说:“对,这是他正常情况下就是这样。”

  “我需要冷静一下,”李冬青说道,“那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做?”

  火寻昶溟当即说:“离黄金台远一点!”

  李冬青只好点头。他决心要改,因为觉得,自己已经给别人造成了困扰,也让自己的人生屡次陷入绝境。如果他在年少的时候愿意离开乞老村,可能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所以才会造成那么多离别和死亡。他确实过于优柔寡断,过于眷恋来自于别人的温度了。

  可他至少还没有感性到以为这也是正确的。

  李冬青本来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才出发的,现在又一一卸掉,说道:“我不去了。”

  火寻昶溟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冬青听了别人的建议,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平时是连宁和尘都劝不动的。

  他看向楚钟琪,感觉这人很不一般,可楚钟琪自己也只歪打正着,不知道就怎么触动了李冬青心弦。

  楚钟琪不知所以然,试探道:“那走吧?趁着我酒还没醒。”

  四个人仿佛是出门遛弯,便往城门口走,火寻昶溟随口问道:“酒醒了又怎么样?”

  “就会冷。”楚钟琪说道。

  可奇怪的是,他虽然总是喊冷,穿得却还是很单薄,还没有王苏敏今日穿得多。王苏敏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了,随手扔给了他。

  楚钟琪的脑袋都被棉袄盖住了,他掀下来,怔了怔,然后穿上了。

  李冬青含笑看着,今日穿得也单薄,只是一件黑色武服,不然也给他了。

  楚钟琪当初在雁门的时候,冻得流鼻涕,李冬青就递给了他一件棉袄,现在在这里,又收到了王苏敏的破棉袄,楚钟琪难免说道:“果然是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古人诚不我欺!”

  他又说道:“这辈子,知道我怕冷的人不少,给我递棉袄的却只有俩人。”

  “什么意思?”火寻昶溟说道,“我多少年没穿过了,这样吧,你走的时候我送你两身新的。”

  楚钟琪穿着王苏敏的破棉袄,大笑不止,其实说的却不是棉袄这回事。

  王苏敏虽然指出李冬青不够理智,可是事实上,他俩是实实在在的一类人。当然,这话王苏敏在见到李冬青的第一面的时候就说过了。只有火寻昶溟才是真的无忧无虑。

  李冬青笑道:“苏敏曾经说过,我俩确实是一类人,他看人很准。”

  王苏敏对这个话题兴趣寥寥,把刀抽出来,抗在肩膀上,他看上去就不像个中原人,长相粗犷,人也不拘小节,若是不了解他,但看外表,很像个不好惹的莽夫。

  四个人并排走在路上,再加上要去打架的气场,就很不一般,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李冬青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多少有些不习惯,往后稍了稍,跟在了他们身后走,微微把头低下了,楚钟琪瞥了他一眼,说道:“弟弟,你让我觉得,你又怂又硬,很难形容。”

  火寻昶溟说:“李冬青最擅长的,就是装怂,一边跟你笑,一边把你杀了。”

  李冬青说道:“没有那样过,别瞎说。”

  “感觉是你干出来的事,”楚钟琪说,“这样很吓人,下次不要了。”

  李冬青只好又跟他们一起站回去,四个人占了一条路,李冬青是真的不擅长这么高调,感觉手脚都不大自在。

  四个人其实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若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他们四个也算是一类人了,身上都很有些本事,又都有些风流,人和人的身上若是没有些共同点,也走不到一起去。

  此时其实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了,但是酒馆客栈里还是坐满了人,吃完了饭,往往才是开始唠嗑的时候。

  四人并排站在了客栈牌匾下,把门便堵死了,客下茫然,止住了闲聊,看着他们几个,然后就是鸦雀无声。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谁来开这个口,谁也不想说,最后还是楚钟琪这个江湖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在座的可有江湖人士?”

  坐在门口的一桌的胖子看了眼自己的同伴,费解道:“在座的都是江湖人士,你找哪位?”

  “既然都是,”楚钟琪往前走了一步,回身就把门给关上了,把大家都关在了店里,说道,“那就行。”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去摸自己的武器,动作非常整齐。

  李冬青走进店里,看见这些人的打扮,一个个似乎都不大好惹。

  胖子问道:“干什么?”

  楚钟琪活动了下筋骨,气质骤然变了好多,声音都冷厉了下来,随口说道:“打架。”

  他明明刚才还平平无奇,像个瘦猴,可门关上之后,楚钟琪好像忽然变了个人,果然,人若是气质到了,冷淡下来,杀伐气燃起,就让人觉得有不可近身的魅力。

  火寻昶溟把自己的枪戳在地上,也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楚钟琪。

  店家看见这场景,便知道要完,转身欲从后厨跑出去,火寻昶溟一枪飞出去,钉在了门框上,当即把他吓得瘫软下去。火寻昶溟走过去拿回自己的枪,从他扬了扬下巴,说道:“一边躲着去,数一数砸了多少东西,找我来赔。”

  他打开了今天的账本,看了看入住登记的花名册,记了半张纸,确实有不少人,都在这里住下了。火寻昶溟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又看了眼楼下,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赔不起。

  然后就听见李冬青在他身后挺客气地说道:“不好意思,劳驾各位英雄,人在江湖,各有各的难处,劳驾各位,出招吧。”

  火寻昶溟心想:“到底是谁在瞎说?”

  作者有话要说:  风流的意思有挺多,在这里引用了有才学但不拘于礼数的意思

  上面那个醴是米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