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第266章 地宫

  “你骗不了我,我看得出来,你没有办法反驳我的话,因……”

  他习惯在以气势压制走投无路的犯人时拉近距离,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刻面对的是何许人,稍有动作,就被那充当打手的侍卫粗暴地牵着绳索扯了回来,连口气都没喘上来便摔在了椅背上,突如其来的力道施加在最脆弱的脖子上,几乎要窒息。

  被缚颈的君子游不得不让自己紧贴在椅背,才能勉强透口气。

  许是他的推理让柳容安的态度有了一丝转变,她举刀指向那施暴的侍卫,怒目瞪向晗王:“让他说完!我要听他后面的话。”

  “容安,你是真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吗?胆敢做出这种事来,想好后果了吗?”

  “后果无非一死,委屈多年,我早已不在乎这些。”

  “那你在乎什么?镜花水月的虚幻过往吗。”

  “这个孩子,他比我更能看透自己的心思,这么多年过去,我多想还能遇到一个洞察我内心悲苦,抚慰我身心创伤的人,在我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前,绝对不会让你弄死他!”

  面和心不和的主仆二人在过往数十年中早已形同陌路,如今针锋相对,引线一触即燃。

  君子游正是抓准了这对有实无名的夫妻因为观念、信仰、性格等等不合的弱点,关系已经出现了无法修补的裂痕,深知在柳容安心中对于疏离多年的儿子所抱有的愧疚早就超出了对晗王的依赖。

  这个女人曾因年少单纯而选择了爱情,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现实打磨的她对亲情的依赖远超于这种虚无缥缈难以触及的感情。

  此时此刻,在她心里,柳于情的地位远高于晗王,若二者相持相悖,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儿子。

  这一赌取胜的君子游笑出声来,手指探进绳套里,与施暴者僵持着为自己争取了一线喘息的余地。

  他忍着喉咙火烧火燎的痛感,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垂死挣扎般抓住了柳容安。

  “娘……”他轻声唤道,“……我也没有娘,所以我能体会他这些年孤苦伶仃的心情。如果我是他,一定……一定……”

  他刻意拖慢语调,就是要给人打断他的机会,话说得越碎,越能让人心生好奇,也越能激发柳容安的母性。

  她是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就算软硬兼施不择手段,他也得想法子活下去,洗清自己的污名。

  ……那个人还在等他解释这一切,他要回去,要亲口告诉他:我是无辜的,王爷的满腔情意从来没有错付。

  “……柳姨,别再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还……还来得及。”

  君子游咬牙发了狠,扯着绳索蓦地发力起身,额头狠狠撞在侍卫的下颌,令人猝不及防一失神,随即趁虚而入,两肘弯起击向身后,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足以撞断对方几根肋骨。

  如此激烈的反抗莫说那控制他的侍卫,就连晗王也是始料未及,当即抽出剑来欲斩向君子游,电光火石间一声巨响,刀剑相触,两败俱伤。

  锋刃的豁口紧紧扣在一起,谁也不想率先作出让步,也便僵持在原处,进退不得。

  晗王对柳容安的倒戈并没有感到惊讶,似是早已察觉到她的异心,却苦于身边无人可用,只得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或是他心里对柳氏的母子抱有亏欠,也不肯就这样撒手了他的旧情人,总在无意识地讨好并弥补他们。

  他憋着一股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怒骂:“你想把他当儿子,也要看他稀不稀罕你这不称职的娘!他可不是柳于情,别把你无处安放的母爱给错了地方!”

  “我已经错了一辈子,就算是给于情积德,也不能让你杀了他!我不想让于情有一对杀人如麻的父母!”

  “那你已经杀过的人,难道还能死而复生吗?”

  “至少不能让你杀了他在乎的朋友……萧景澜,你睁睁眼吧,看看这天早已变了,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夫妻吵架纯粹是在拌嘴,将彼此在过去几年之间憋着的火一股脑地发了出来,根本不看时间场合。

  君子游双目失明,隐隐能感到自己性命甚危,似乎觉出了一阵妖风逼近,立刻原地打了个滚避开。

  果不其然,侍卫的一刀抡空了去,重重砸在地上,这要是没躲开,只怕现在满地乱滚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等等!他们夫妻还没争执出结果,万一晗王败了,你岂不是杀错了我,到时后悔都来不及。立场未定之前,何必苦苦要我性命,先等他们争出个结果不好吗!”

  “好个屁!!”

  这一嗓子吼得君子游耳膜生疼,莫名感到有些熟悉,短促间又没想出什么头绪,只能猜测是哪位从前被自己得罪过的案犯,心道这下可完了,栽在老对头手里,他哪里还能有活路。

  他伤得不轻,挣扎几下就到了极限,失血令他身子发僵发冷,逐渐无力,剧烈的头晕让他无法与之相持,很快就败下阵来。

  “老哥,以前要是哪里得罪过你,我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杀生罪孽深重,犯不上为了我这种人给自己添业障,反正我早晚都是要死的……可能也不会很晚了。到时候你来我坟头踩踩,泄了恨就行了,实在不行把我拖出来鞭尸也成,反正我已经死透了,不见血不害命的,不影响你下半辈子跟下辈子的福报。”

  他一语道中此人的心事,根本是料定了此人在乎这些玄道且不切实际的东西,而对方沉默迟疑的反应也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这群人,果然有着比常人更加敏感的信仰与生死观。

  “我就知道单凭渊帝一人肯定撑不起整个妙法教,如果他是罪魁祸首,这一切未免太不合常理,包括他是如何蛊惑教众对其深信不疑,还有在过往数年间,对幕后支撑一切的司夜无动于衷。”

  君子游压紧了上臂的血管,抑制着失血的速度,歪倒在一边,继续道:“他如果知道司夜就是那个暗中帮他笼络人心的工具,是绝对不可能冷落他,放任他被人毒害多年,扔在荒郊野岭生死不顾的。”

  他撑着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低头的角度令垂下的额发遮挡了他的双眼,使得旁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只能通过他说话时隐约上翘的嘴角感受到他的游刃有余。

  即使在这种窘况下,他依然保持着镇定与从容,绝不会在对方攻克他之前泄露自己的弱处。

  “所以渊帝并不是妙法教真正意义上的支配者,只是被人蒙蔽的苦主。我一直不明白,当时我已经得到了父亲留下的猎杀名单,知道了最后要被清剿的就是渊帝本人,明知这一点的司夜却三缄其口,到最后都咬紧牙关,不曾对我透露真相。他无亲无故,死到临头应当毫无顾忌,所以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反倒有可能是我这位故人之子,而我死而复生作了一遭,渊帝看在缙王的面子上都没有伤我之意,可见威胁到我的人并不是他,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真凶另有其人。”

  他听到了刀兵落地的响声,猜测是晗王与柳容安纷纷罢手看向了自己。

  他缓了口气,颓然靠向冰冷潮湿的墙壁,虚弱地叹息着。

  “我承认以上的推理以及方才的威胁都是我为了拖延时间而不得不说的,其实并没有人知道我被人掳走,此刻身在何处,恐怕就连缙王本人,也会觉着是我嫌疑暴露,担心无法自处而让同伙将我带离宫中,就算我死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其实……我就在明宫之下的地宫中。”

  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便是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他能猜到是晗王气急之下冲到他面前又被柳容安拦了去,并且后知后觉发现了他话中非常重要的细节——没人知道他此刻身在此处。

  然而堵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那人一句话又让他绷紧了神经。

  “您的确很聪明,藏身于无人敢想的地方,以至于这么多年都不曾被人察觉,可比不得你念念不忘的林溪辞,您还是不够聪明,因为他早在生前就察觉到你的所作所为,即使势单力薄无法制止你的行径,他仍然为我留下了一条活路。”

  那一刻,晗王似乎看到他无神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异光,然而来不及阻止,那人已经扣动了身后的机关,随即周遭震颤着传来沉重的巨响,那人背后的石壁猝然弹起,翻转之间便将他拉了进去,而后严丝合缝地闭了起来。

  若非众人亲眼见证这一幕,根本无法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了眼前。

  晗王愣了许久,在君子游脱身与真相的震惊下久久无法平静,又或是暴风雨前诡异的死寂,气氛沉重的石室内,一时只听得他粗喘的急声。

  “还愣着做什么?”

  如果前半句他还能保持仅有的理智,那么下半句就是暴跳如雷的无能狂怒,“快把他给我找回来!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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