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慢地道:“……三郎,立妃生子,才是正途……”

  叶骁不语,抓着他的手略紧了紧。

  “……我本想这么说的,但那不是我的真心话,真心话……我原想让它烂在心里,但我现在想说给你听,三郎,你要立妃,我会伤心难过……三郎……”

  说完这些话,似乎用尽了沈令所有力气,纵横沙场的男人现出一种单薄的摇摇欲坠,沈令羞耻地闭上了眼,下一瞬间,他被叶骁一把拥入怀中。

  恋人的呼吸滚烫地落在他耳畔,叶骁什么话都没说,只紧紧地,像是要把他嵌入身体一般地抱住了他。

  过了半晌,他才听到叶骁发狠似地说,要是阿兄相逼呢?

  沈令反而笑了一下,他慢慢抱住叶骁,侧头在他肩上低低地说:“陛下拿什么相逼呢?你的性命?不可能,我的性命?我不在乎。三郎……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这是叶骁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上一次,是在显仁帝驾前,彼时沈令对他情根深种,他还懵懂无知。

  他说,三郎,假如你我从明天开始,今生再不复见,你只要知道,我会爱你,到我生命的最终,我也是爱你的。我化了鬼,不转世啦,我去找你,看着你,到那时候,我也是爱你的。

  “所以,三郎,我怕什么呢?”

  他脸侧的呼吸顿了一顿,然后他的脸被捧起来,叶骁狠狠地吻了下去。

  远远地,稚邪眯着眼,看着远处拥在一处的两人,等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才回去,进到屋里,弥兰陀哼着歌在剥桔子。

  他剥好一个,放在面前银盘里,往前一推,抬头笑吟吟地看着妻子,稚邪脱掉外袍,往他怀里一扑,坐在他膝上,把沈令那边的情况和他说了,咬着他耳朵道,“阿依染的事,秦王知道了?”

  “嗯,拒绝了我。”

  稚邪大不平起来,“阿依染多好的姑娘啊,又美又贤惠,怎么,他嫌弃?”

  “他说怕沈侯伤心。”

  稚邪就跟看到鬼一样看着弥兰陀,银发男人无辜摊手。稚邪整个人楞了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说,叶骁今年十五岁么?

  弥兰陀哼笑出声,摇摇指头,“十三岁不能更多了。”

  “那怎么办?放弃么?说实话,阿依染算我半个亲生女儿,我觉得不会有比秦王更好的姻缘了。”

  弥兰陀没有立刻答话,他若有所思地继续剥橘子,过了好一会儿此道,“得想法子让叶骁娶阿依染。”

  “秦王的性格,硬逼不妥。”稚邪想了想,谨慎地道。

  “现在也顾不得妥不妥了。他们俩放在一起的危险程度,可比叶横波和冯映的组合大得多。但是好在,他们也好拆得多。”

  稚邪不语,凝神想了片刻,皱着一双纤眉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沈侯清正,但人却天真得很啊……”

  想起沈令那张清雅面孔,稚邪忍不住叹气。

  弥兰陀好笑地把她往怀里拢拢,稚邪拿了半个橘子吃,自己吃一瓣喂给他一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警告他,“哦,跟你说,不许打沈侯主意。”

  “不,我怎么就打上沈令主意了……”弥兰陀有点心虚的看她。

  稚邪呵呵一声,说我不知道你的喜好?你肯定打过他主意了。弥兰陀闭嘴,稚邪冷笑看他,“他俩你谁也打不过,还都敢跟你拼命,你惜点命吧。”

  弥兰陀撒娇一样抱住妻子,在她柔腻颈子上蹭蹭,委屈地说,“我怎么就打不过……”话没说完,他想了想,“好吧……确实打不过,好啦好啦,稚邪说了我就乖乖的。”

  稚邪板着面孔看着自己的丈夫,最终没掌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阿古和灿灿去取雪蝗的第二天,沈令启程返回列古勒,叶骁之后还要去丘林部,分了他十个羽林卫,一脸困样地站在马车边叮嘱沈令路上小心,别冷着冻着。然后他想了想,又说,我给你的丝囊切记随身带好。

  丝囊是来之前叶骁塞给他的,沈令贴身放着,听他提起,不禁一笑,“这东西求个心安罢了,根本用不上。”

  “我也希望用不上……”叶骁小声嘟囔。

  沈令从马车里探出头,看他蔫头呆脑的样子,给他理了理头发,对他说,你也小心,若得到雪蝗困难,那就不要了,这个办法有了,替代品再去找就是。

  他缩回去在马车里复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重又出来,扳着叶骁颈子,郑重地道:“要是弥王拿雪蝗要挟你,你不许妥协,你若是要拿你的婚姻来换雪蝗,我还不如死了。”



  叶骁笑出声,说我这人人品你可以不信,但你必须要信我不吃亏啊。

  沈令想想也是,给他理了理鬓边乱发,“带的醒神丹还够么?”

  “够得,镯子少了一个,压制永夜幽的力量少了一道,地气相克也没那么厉害了,我自撑得住。”

  沈令这才放下心,两人又耳鬓厮磨的絮叨了良久,沈令才依依不舍地回车离开。

  叶骁矗立在北狄的风中,良久地眺望着渐行将远的恋人。

  胡地九月北风吹折,风沙肆卷,不久,车队便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