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回事啊这是。她和刘屠做戏还好,若她真是被典给刘屠又被迫做奸细,这样的女子,不是很可怜么?”说到这里,他伸手掠了掠沈令的眉眼,柔声道:“阿令啊,你这个人,心硬但是天真得很。我呢,正好相反,我心软,但是不天真。”

  沈令低声道,“我只对你一个人心软就够了。”

  叶骁笑了一声,伸手拈住他下颌,轻轻吻了过去。

  没有原告,典卖人口一罪不了了之,第二日,沈令寻了个公前咆哮的罪名,打了刘屠二十杖,罚了五贯钱,撵了出去,阿菩就在铺子里住了下来。

  她极是勤快能干,又会说西魏语和北狄话,掌柜的对她交口称赞,五娘得了叶骁的意思,对她别加关照,暗中监视。

  很快,秋市已近尾声,八月二十一那天,下了场雪,不大,没积住,太阳一晒就化了。

  李广的嗓子终于好透了,叶骁去他房里。直接了当,跟他说以前我也就勉强忍了,现在我这边死了六个人,房子还被一把火烧了,然后我让你把人撤了,你答应了我,结果着火那天,却又有人来救你,李广,你再不跟我说实话……

  他意味深长意犹未尽,李广咳嗽了两声,先问了一句,“……掠头葱可还有用?”

  叶骁沉沉点头,李广垂首轻道:“我之前确实有所隐瞒,我这次来,还有一个主要目的,是寻找我的师兄,韩十二。”

  听到韩十二这个名字,叶骁心内一动,面上毫无波澜。

  韩十二乃是李广在白玉京的师兄,其人医术极高,精擅药理,十年前离开白玉京,云游天下,八年前定居列古勒,李广四年前来这边秋市采买,与之相遇,相谈甚欢,每次秋市两人都要小聚一番,交换关于医术方面的心得,但是两年前韩十二突然失踪,李广一直想方设法寻找,直到今天。

  叶骁冷不丁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找他?”

  “实不相瞒,我与韩十二好歹有些同门之谊,然而最要紧的,是他失踪之前,那年的秋市小聚,他喝醉了,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他终于找到怎么预防天花的方式了。”

  “……这倒确实值得一找。”叶骁盯着他冷冷一笑,“然后你想告诉我,就是因为你想找韩十二,所以引来杀身大祸?”

  李广沉默了一会儿,他似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惨然一笑,道,“……至于谁想杀我……却是北齐龌龊内幕,不提也罢,倒是关于韩十二,这几日我想了良久,有一个猜测。”

  “哦?”

  “我手边有些线索,韩十二……可能会在阿衮河匪徒之手。”

  叶骁内心瞬间炸了——这跟他昨晚和沈令商讨出来的结论一样!

  这几日两人全力以赴翻阅县志,发现列古勒从八年前开始就一直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

  不是绑票,没有任何赎金的要求,男女老少全无定数,有的在城外,有的在自宅,有的出门买块豆腐就不见了。

  一年两三个人,防无可防,只好归咎到土地爷神隐,城里害怕兮兮地盖了座土地庙——当然并没有任何用。

  一直到两年前,与韩十二消失和土匪忽然抢药材几乎同期,列古勒不再有人口失踪——韩十二就是最后一个失踪者。

  对此,叶骁做了一个大胆地推断:韩十二在阿衮河的土匪手里。

  沈令就不懂了,说土匪要韩大夫做什么?叶骁只一笑,说我大概有个想法,但是没有证据,等我拿到了,我再和你说。

  叶骁不认为李广一个北齐人可以接触到这些情报的全貌,他应该是靠着一些片段,自己推测出来的。

  ——这人真是……何等的聪明。

  叶骁还是摇了摇头,“即便如此,动用如此多人力,用上火油,你这个理由还是不足够。”他单手托着下颌,唇角一弯,眉目风流,“那你告诉告诉我,北齐的谁、又为什么要杀你。”

  李广不语,叶骁看了他片刻,起身走到他身前,伸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颌。

  在他指尖碰到的一刹那,李广浑身一僵,本能地猛然向后一闪,叶骁瞬间发力,一把扼住他咽喉,李广开始剧烈颤抖,嘴唇苍白得跟面色几无分别。

  叶骁的力道用得很妙,李广挣脱不了,但并不妨害呼吸。

  叶骁微笑着看他片刻,慢慢俯身,在被他的阴影气息完全笼罩的一瞬间,李广僵硬得一动不能动,一双漆黑的眼睛恐惧地睁大,映出叶骁漂亮得全无瑕疵的笑容。

 

  第三十七回 他心悟(下)

 

  

  叶骁微笑着看他片刻,慢慢俯身,在被他的阴影气息完全笼罩的一瞬间,李广僵硬得一动不能动,一双漆黑的眼睛恐惧地睁大,映出叶骁漂亮得全无瑕疵的笑容。

  “……我呢,其实没什么耐心。之所以现在还能对李师以礼相待,跟李师的身份没关系,仅仅是因为……”叶骁另一手虚虚从他眉眼间掠过,兴趣盎然地看他全身都僵硬而不断细微颤抖,“……你与我喜欢的那人,有几分相似,我舍不得罢了。”

  他扼在李广的手并未用力,但是李广却一副快喘不过气的样子,叶骁指尖下的肌肉痉挛,他面孔泛起一股病态潮红,又看了他片刻,笑道:“李师,你没有痛感对吧……啊,不对,应该是,触觉?”

  叶骁像是在逗老鼠的猫一般,饶有兴趣的轻轻拨弄他雪白衣领,俯身在他耳边细语,“……但是,对付你还是挺容易的。”语罢,他轻轻松手。

  出乎他的意料,李广没有扑倒,他用尽全力撑住自己,撑在被褥上的腕子细痩苍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李广本就生得极清瘦,明明浑身都在抖,非要强撑着不倒,脊背弯得像一张随时会绷断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