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谢大人他还在输出!>第80章 谢延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守在宫门前的两名金吾卫一边值着班,一边悄声交谈,说着最近发生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廖大人最近几日神出鬼没,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廖大人的事情,我一个普通金吾卫能知道什么?不过听说圣上最近经常召见廖大人,想来廖大人应该去做圣上吩咐的事情了。”

  “那廖大人岂不是要平步青云了?”

  “你也不想想廖大人的父亲是谁。有那样一位父亲在,廖大人的未来还用愁?”

  “真好啊……怪不得廖大人和谢大人玩得好,这两位都是将才之后,又深得圣上宠爱,将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一品大臣,真让人羡慕。”

  “那你快祈祷下辈子也投个好胎,姓谢或姓廖去。”

  “说得好像你不羡慕似的……嘘,别说了,来人了。”

  马蹄溅起水滴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一个看似寻常的雨夜的宁静。

  有一队人骑马而来,从北城门横贯京城直奔宫廷。马蹄声轻巧而规律,在这个夜半时分并没有惊醒已经陷入熟睡的京城百姓。便是有睡眠浅的人,也不过只是听到几声马鸣声,待要细听时,所有的声音已经再度被雨声覆盖。

  这一行人最终驾马来到了午门,勒住缰绳后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朝两名值班的金吾卫走来。

  深夜模糊了身形,两名金吾卫认不出来人是谁,猛然一下子看到一行身形高挑、似乎还带有佩剑的男人向着自己走来,心中也有些慌。

  一名金吾卫的右手已经摸上了剑柄,目光警惕地看着面前之人,隔了几丈远就高声问道:“夜深如此,敢问是哪位大人奔赴而来?”

  等来人走到他面前,露出斗笠下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容,金吾卫傻了眼:“廖廖廖廖廖大人???”

  青年还没应声,他的身后便站出一人,声音喑哑:“请您开门,我要进宫面圣。”

  大晚上的圣人都睡下了,这是哪个不懂事的人,居然要挑在这个时间面圣?

  金吾卫被这话逗笑,刚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说出了这番傻话,可对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金吾卫唇边的笑顿时凝固。

  他放下握着剑柄的手,使劲揉了揉眼,恍惚间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人。可是事实证明他并没认错人,再睁开眼,眼前的人也并没有消失。

  金吾卫彻底变成结巴:“谢谢谢谢大人,您您您怎么也来了?”

  和其他人一样,金吾卫每次见到谢昭时,他都是官服笔挺、闲雅俊逸的翩翩公子模样。

  可今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吾卫瞧着这谢大人衣衫湿透、狼狈苍白的模样,一时竟然没认出来。

  而且,此时已是丑时三刻,按理来说,这两位大人应该正在家中熟睡,怎么一个个都变成了夜猫子,还大半夜要进宫面圣?

  看了眼廖青风身后恭谨沉默站立的佩剑侍卫,金吾卫心中更加迷糊:……还带了这么多人。大半夜的有什么任务是要两位大人去做的?

  刚才还在和同僚说这两位大人的闲话,冷不丁这两人就一齐出现。

  金吾卫声音有些虚,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和这两位大人说道理:“已经是丑时了,圣上一定睡熟了。在白日进宫面圣尚且需要圣上亲传,更何况是深夜?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们也不好随意通传,免得惊扰圣上。请两位大人谅解。”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这两位的胆子一向是有目共睹的大。

  金吾卫原本没抱什么信心,但没想到此时神色冷峻的廖青风居然会这么好说话。

  廖青风偏头看了眼谢昭,沉声道:“……谢昭,你今晚很累了。”

  见谢昭还淋着雨,他低低叹了口气,接过另一位金吾卫递来的纸伞,打在两人的头顶:“你该回去好好休息。”

  “……我还配好好休息?”

  谢昭不敢看廖青风。

  他自嘲一笑,恳求面前的金吾卫:“请替我通传圣上。”

  对上他倔强固执的眼神,金吾卫犯难。

  这个时间点,他的确是不敢随意进宫通传圣上;可是谢大人看起来又似乎下定决心要面圣,究竟如何是好?

  金吾卫的烦恼很快迎刃而解。

  圣上跟前的陈福陈公公突然来到了午门,带来了圣上的命令:“圣上允了谢大人的请求,现在正在宫里等着谢大人进去。”

  圣上还没睡?

  金吾卫一惊,看着已经跟着陈公公大步往宫里走去的谢昭和廖青风,觉得面前是一团又一团的迷雾:到底发生了什么?圣上为何这么晚还没睡?又为何会知道谢大人会来面圣?

  可惜想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老老实实值班吧。

  金吾卫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面前的青石板上,金吾卫发着呆,忽的听到旁边的同僚有些犹豫地轻声开口问:“刚才廖大人和谢大人经过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一种味道?”

  金吾卫刚才只顾着惊讶,并没有关注太多其他的东西。

  此刻经同僚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刚才自己似乎的确闻到了什么味道……那味道在谢大人身上更浓郁一些。

  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是什么味道,就听同僚再一次开口。

  “血……是血的味道啊……”

  金吾卫睁大了眼睛,与同样面露紧张的同僚双目而视,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撞到什么大事了。

  这一头,谢昭沉默地跟在陈福身后,好半晌才涩然问道:“……圣上还没睡吗?”

  “原本睡了,后来又醒了。”

  陈福摇了摇头:“圣上知道您会来见他,所以特地等候到现在。”

  ……看样子圣上已经知道了。

  谢昭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陈福领着谢昭和廖青风赶到武英殿。

  虽是深夜,可武英殿仍旧灯火辉煌。谢昭遥遥看着殿内,只觉得那透过窗户泄露的烛火昏黄都有几分恍然如世的美好温馨。

  他一身脏污,有一瞬间忽的生出了几分退意。

  陈福的声音惊醒了他:“谢大人,圣上就在殿里等您。”

  谢昭回过神,低声朝陈福道了声谢,深吸一口气后还是迈步进了殿内。

  廖青风收起伞,刚想提步跟上,却被陈福的拂尘拦住。

  陈福轻声道:“廖大人,圣上只准许了谢大人进去。”

  廖青风有些担忧独自进入殿内的谢昭,皱起眉头回:“今晚的事情错在我。陈公公,我要进去向圣上告罪。”

  “您放心,圣上并没有怪罪于您。”

  陈福叹了口气:“我服侍圣上已经几十年了,您就听我一声劝——这件事情您就不要掺和进去,让谢大人自己处理。”

  没有归罪于他,那是怪罪于谢昭了吗?

  廖青风皱起眉头,心中愈发不安,隐隐有些后悔:他今晚就不该对谢昭许下那个诺言的,如果不是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也不至于逼谢昭到那种境地。

  谢昭垂头进入殿中,还没见到秦厚德,人已经直接直挺挺地跪下。

  他这一下跪得极狠极重,叫一旁的侍女听得都有些心惊,生怕他跪坏了膝盖。

  谢昭已经察觉不到膝上的疼痛。

  他俯身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青丝滑落到地上,衣衫上的水珠滴落到地上名贵的织锦地毯上,晕染出深深的一圈。

  喉头动了动,他闭上眼,艰难道:“臣谢昭犯下大错,请圣上责罚——”

  秦厚德挥手让所有的侍女太监退下。

  他坐在上首,目光复杂地看向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谢昭,不出一声。

  他不出声,谢昭便不起身,兀自跪在地上,仿佛人也变成了一座雕像。

  谢昭今晚路途奔波,被雨淋得一身湿透,再加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此刻早已身心俱疲。可纵是如此,他还是跪在地上,仿佛察觉不到半□□体的疼痛。

  时间流逝,悄然无声。

  秦厚德不理睬他,谢昭便生生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谢昭额上起了密密的冷汗,背脊都腰腿都酸疼难忍,但还是咬紧牙关,不出一声。

  ——这是他该受的。

  一个时辰后,秦厚德终于从塌上起身。

  他站在谢昭的面前,垂首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谢昭,深深的、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谢昭,你的确做错了。”

  见谢昭的身子微微一颤,秦厚德弯下腰扶谢昭起身,轻声道:“可是我也有错。”

  秦厚德扶着谢昭起身:“我错在明明知道你是怎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居然还任由你和他走这么近。”

  他低低叹了一声:“我明明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如今却教你经历了这么多,我对不住你父亲。”

  秦厚德这时候提起谢延,谢昭的心中更加难受。

  他双眼愈发黯淡:“我枉为谢家人……我对不住圣上和祖父父亲。”

  秦厚德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回去休息吧,今晚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这是什么责罚都没的意思?

  谢昭微微睁大眼。秦厚德对他如此好,他心中愈发难受。

  秦厚德淡淡一笑:“三皇子身体虚弱,听说那一剑刺得极深,能不能熬过去还是未知。”

  他虽然不在现场,但却对一切都了若指掌。

  见谢昭还是满眼愧疚,秦厚德无奈一笑,安慰谢昭道:“活下来也没什么,反正一个在大峪待了十余年的质子,也没学过什么治国之道,难不成回国后真的能做出什么大事来?我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说到这,他已经毫不掩饰眼中淡淡的轻蔑:“更何况哪怕是活下来,他也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病秧子,这样的对手,我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派廖青风去追杀?

  谢昭愣愣地看着秦厚德冷淡的眉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厚德看出他的疑惑,却不准备回答他。

  他温和地拍了拍谢昭的肩膀,直接喊陈福进来,让他派人送谢昭回府,顺便让他让今晚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闭上嘴,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谢昭皱眉还要说什么,却被陈福以圣上休息的话拦住。

  谢昭没办法,只能心事重重地看了秦厚德一眼,然后跟着陈福离开。

  武英殿内很快只剩下一人。

  秦厚德才重新回到案牍后,拿起了被压在奏折下的一封信。

  他静静看着这信许久,最后面无表情地把信的一角放在了烛火之上,等到看到那一角被火苗簇簇燃烧,他才把信扔到了一旁放了一整个冬日、如今还未撤去的炭火盆内。

  信纸只写了一行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虽然只见字不见人,但仍可看出几分写字人的杀气重重。

  信上书:太子若是出事,则兵起于北,直取廖原项上人头!言出必诺。

  秦厚德静静地看着最后一个字被火焰吞没。

  他勾起唇角,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喃喃道:“谢延,没想到阴差阳错,谢昭居然还是做了你一直期望他做的事情——他的确就该姓谢。”

  或许人年纪大了,的确爱回忆过去。

  此时此刻,秦厚德看着盆里被烧光殆尽、只剩下一团灰烬的信纸,思绪渐渐飘回道了三十多年前那个灯火通明、刀剑相碰的肃杀之夜。

  秦厚德还记得,那一晚他独自坐在宫殿之内,心灰如死。

  烽火照亮了宫廷的黑夜,外面短兵相接,鲜血染红了宫廷的青石板,他听到嘶吼声和哀嚎声响起,知道外面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二十二岁的秦厚德原以为自己的生命将会在那一夜结束。

  谁知道东方天色初晓之时,宫廷的大门被人狠狠撞开。

  秦厚德没等来敌人,先等来了剑眉星目、俊雅出众的少年金吾卫谢延。

  绚烂的朝霞透过宫殿的门洒在地上,在地上晕开明亮的光辉。

  秦厚德抬起头,就见谢延抹去脸上的鲜血,尽管浑身是伤,但还是忍着疼冲他扬眉一笑,笑骂他:“愣着干嘛,出去登基啊。”

  那一晚,藩王成王突然谋反,领着三万士兵攻进宫廷。

  援军还未赶到,眼见宫廷即将失守,秦厚德就要被擒住,是谢延站了出来,带着五千精兵硬生生把那三万人拦在殿外,让那些人不得再进一步。

  那一年,谢延不过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    活在回忆里的男人谢延大将军第一次正式出场!掌声欢迎!

  在这里我要和大家道个歉,由于我现在跟进的这个项目最近需要调整很多,而且八月初有很多七月的东西要总结,所以我这一周有点忙。再加上最近的剧情也在转折点,我又是个码字界乌龟,所以这三天更新可能不是很稳定QAQ对不起QAQ  orz  orz  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