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谢大人他还在输出!>第69章 赏梅

  两人撑着一把伞,手臂挨着手臂,肩膀挨着肩膀地回到了学涯街的宅子里。

  到了屋内,傅陵收起油纸伞,谢昭偏头去看,才发现他的肩膀一头已经被淋湿。谢昭看了眼自己清清爽爽的衣裳,再看看傅陵有些潮湿的青丝和黑衫,没忍住又气又笑道:“您这真是自找苦吃。”

  明明可以待在屋内等他回来,却偏偏要出去等人;明明自己也带了伞,却偏偏要和他共撑一伞,半个身子都被打湿。

  傅陵收好伞递给一旁的齐阑。

  听了谢昭的话,他淡淡笑了笑,轻声回:“算不得苦。”

  谢昭说他自找苦吃,他却回谢昭一句算不得苦。

  直到齐阑重重咳了一声,谢昭才回过神来。

  他的耳后根又红了起来,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殿下这话实在是太犯规了。”

  傅陵看着他慌慌张张地率先进入屋内,没忍住握拳轻笑了一声。

  这一晚上沐浴完后,谢昭睡不着,干脆披了件外衣敲响了隔壁傅陵的房门,等门打开后,他拢着将将披在肩上的外衣,笑眯眯地和傅陵问好:“晚上好,殿下。”

  傅陵满头青丝披散在身后,穿着白色的单衣,一副快要歇息的模样。

  他拦在门口,也没有立刻让谢昭进门,反而好整以暇地低头看谢昭,笑了笑:“谢大人这么晚来,有何贵干?”

  谢昭假模假样地看了看外头的天空,深沉道:“殿下不觉得今晚夜色旖旎,雨声淅沥,正是抚琴赏乐的好时候?”

  傅陵终于听出他的来意了,顿时失笑:感情这谢昭是想要听他抚琴了。

  他也不说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只低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谢昭片刻,然后侧过身子,让谢昭进屋。

  谢昭却以为他这是默许了,于是乐颠颠地进屋。

  他特别自觉地在琴桌旁坐了下来,等看见琴上落了些灰,还主动拿了布小心翼翼地把古琴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谢昭期待地朝傅陵看去,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说:现在可以了吗?

  傅陵坐在了一旁的塌上,见谢昭坐在琴桌旁一副殷殷盼望的样子,不由从唇边溢出一声笑。他轻轻摇了摇头,和谢昭说:“先不急。”

  见谢昭有些疑惑地看来,他唇角扬起:“我有另外一事要问谢大人。”

  “另外一事?”

  虽然没能立刻听到傅陵的琴声,谢昭有一些失望,可听了傅陵的话,他还是起身与傅陵一同坐在塌上,好奇地问:“殿下要问什么事情?”

  傅陵从一旁拿出一纸画卷,慢吞吞地拉长了声音:“谢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等见到这画卷的时候,谢昭的心就猛地一跳。

  虽然这画卷未展开,但谢昭莫名就是知道,这幅画卷就是今晚他从裴邵南家中带来的那一幅——可是这画他不是交给秉文,让秉文找一处收起来吗?

  谢昭见傅陵一脸不喜不怒的表情,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来:“这画怎么会在殿下手中?”

  傅陵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今天秉文来问我有没有画筒,说是要存放画卷。我问他是谁的画,他便把一切都告知于我。”

  见谢昭愈发低下了头,傅陵顿了顿:“……原来裴大人和谢大人小时候那么要好啊。”

  这个秉文真是要害死他了!

  谢昭心中叫苦不迭。他也不好辩驳自己和裴邵南的关系,毕竟两人的确小时就认识,长大后关系也算要好。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谢昭干巴巴地解释:“就……竹马。”

  傅陵挑了挑眉。他把画卷重新放进画筒中,接着把画筒递给谢昭。

  在谢昭有些惊讶的神色中,他哑然一笑:“谢大人以为我会因为这幅画对你生气?”

  谢昭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画筒,悄悄打量傅陵许久,才确认他是真的没生气。

  说来也奇怪,知道他不生气自己和裴邵南幼时相识的情谊,谢昭心中又隐隐约约冒出些失落来。

  他把画筒放到一边,又挨傅陵挨得更近,轻轻撞了下傅陵的胳膊:“殿下心里没什么别的感受?”

  傅陵回:“当然有。”

  谢昭笑了,逗他:“殿下说说,是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

  傅陵淡淡看他一眼,站了起来。谢昭原本半挨着他,他这么一站起来,谢昭一下子失去了着力点,差点没摔在塌上。

  见谢昭反应快速地双手支在塌上,有些幽怨地看来,傅陵眼中漾出几分笑意:“大约是不想给谢大人抚琴的心情。”

  ——不想抚琴了?这怎么可以!

  原本想逗人,结果到头来居然逗到了自己的谢昭大惊失色:“我该如何做,殿下才会开怀?”

  “很简单。”傅陵收了笑,站在谢昭面前,垂眸看他,神色忽然有些认真:“谢大人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油灯在不远处安静地点燃,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在窗上投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傅陵背光而立,谢昭抬起头看他,有这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昭回神:“什么问题?”

  傅陵笑了笑,这笑很淡。

  他眼睫微动,轻声问:“谢昭,如果有一处地方,那里与世无争、无纷无扰,只有我和你,你愿不愿意舍弃一切和我走?”

  谢昭愣住。

  他怔怔看着傅陵,一时失了言语,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底有莫名的慌乱在滋生,他明明在屋内,却觉得屋外的寒风从窗户缝里吹了进来,吹得人骨髓都泛着疼。

  谢昭还未说话,傅陵却是自己先叹了口气。

  他伸手轻弹了下谢昭的额角,面上露出笑:“这话是我逗谢大人玩的。”

  见谢昭仍是不言不语执着地看过来,他无奈一笑:“其实我想问谢大人的是别的问题:据闻兰因寺后山的梅花开了,谢大人过几日休沐可以与我一同去赏梅吗?”

  谢昭说不出心中是轻松还是沉重。

  他轻轻嗯了一声,勉强露出笑:“当然可以。”

  谢昭还是很在意傅陵问的那个问题,这些日子心里便压了事。

  可第二日,傅陵又变得与往常没什么差别。谢昭去找廖青风聊了聊,也得知最近京中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应该只是殿下兴起而至的一个问题吧?

  谢昭如此安慰自己,渐渐放下了心。

  腊月到来,天气渐渐严寒。

  休沐那一日,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谢昭身披鹤氅,故意在台阶的积雪上踩下明显的脚印,直到走完长阶。

  他站在长阶尽头,回身俯瞰自己身后的一连串脚印,得意洋洋:“我踩的脚印最实在,佛祖一定会知道我才是最诚心的那个人。”

  谢昭出身江南,说来惭愧,长这么大他真没见过第几次大雪。

  江南气候温暖,便是下雪,雪花也多如柳絮,只纷纷扬扬下一会儿便停歇了,远不能在地上积起如此厚的一层。

  第一次见到这么厚的积雪的谢昭玩心重,走在积雪上便忍不住要故意留下脚印,新奇得很。

  听到谢昭的胡言乱语,傅陵忍俊不禁:“若是依照谢大人的法子来,佛家判断信徒诚信与否岂非要容易太多。”

  谢昭又在地上踩了个脚印,听了这话,自我首肯似的点了点头:“那我就是佛家第一信徒了。”他抬头朝傅陵笑,“佛祖来渡我,我便渡殿下。”

  傅陵摇头,拿他没办法。

  两人惯例烧了香,进入寺中。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处楼阁里,这楼阁安静,坐了个面容敦厚的老和尚。

  此时阁中并无他人,谢昭和傅陵刚刚步入楼阁,那老和尚眯着眼睛看了眼两人,忽的笑出声:“我说今日这般天气还有谁会来寺中,原来是‘上上签’施主和‘下下签’施主又来了。”

  谢昭也不认生,走上前去与老和尚唠嗑。

  “您的签不太准,”他抱怨,“我们哪里是‘上上签’施主和‘下下签’施主,我们两个分明都是‘下下签’施主才对。”

  那一日从马车摔落,两人滚落山坡又跌入水中,谁也不比谁好上几分,都吃了大苦头。

  谢昭想,人人都说这兰因寺签文准,现在看来却并不是人人都准的。

  至少当日那签文,只应了他的下下签。

  老和尚笑而不语,眼神平和,唇边笑意深深。

  他摇头道:“我寺的签文是准的。”

  谢昭饶有兴致地看向老和尚:“所以您的意思是,我身边这位施主的上上签还未应验?”

  老和尚笑,语气意味深长:“岂止是他的上上签还未应验。”

  傅陵听得眉头蹙起,眼中浮现出几分怒气:这和尚说话阴阳怪气,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谢昭的下下签也还没应验,哪有和尚这么诅咒人的!

  见谢昭还要继续问话,傅陵生怕这老和尚又说出什么危言耸听的话来,当即出声道:“这和尚胡说八道,谢大人何必要听了他的话,坏了自己的心情。”

  老和尚嘘了一声,不满地看向傅陵:“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撇了撇嘴,“要是二位施主不信贫僧的话,咱们就且走且看。”

  这简直是明晃晃地盼着人出事了。

  傅陵冷冷看了一眼这老和尚,懒得再与他分辨半句,直接拉着谢昭走出楼阁中。

  只剩下老和尚又孤身一人在楼阁中。

  他摇了摇手中的竹罐,看着扔出来的两只签文,没忍住哼了一声,伸手把签文又塞回竹罐中,唉声叹气:“老实和尚说老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两人出了楼阁,谢昭看着紧蹙眉头、神情不悦的傅陵,有些无奈,又有些高兴。

  “殿下替我担忧,我很高兴。那和尚的话您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

  谢昭嬉皮笑脸地吹嘘自己,“您瞧瞧我,既能说会道,又机敏灵活,上有圣上宠爱,下有御史台相护。我这样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未来便是不青云直上,也绝不会走到下下签的地步。”

  傅陵被他逗乐,蹙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兰因寺寺内种的是桃花,后山种的却是满山的腊梅。

  这季节,桃花衰败,梅花却开得艳丽。

  谢昭站在寺内的长廊里,一边欣赏着后山漫山遍野的红色腊梅,一边对身边的傅陵开玩笑道:“这兰因寺当真是好地方,春日可赏桃花,冬日又可观梅花。”

  他顺口道:“等过几月天气转暖,我和殿下再来看,那时候漫山遍野的桃花,一定好看得紧。”

  傅陵看着谢昭素白的脸上期待的笑,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想必很好看。”

  北风料峭,久站后吹得人脸都有些僵硬。

  谢昭跺了跺脚,驱散脚底的冰寒,与傅陵道:“香也上了,梅也赏了,殿下,我们还是会去老老实实待在屋内喝茶看书吧。”

  谢昭来自江南,这挨冻的本事自然还没练出来。

  傅陵看着他被冻红了的鼻尖和耳朵,含笑应下。

  兰因寺是大峪最大的寺庙,内有四殿六楼十二阁,谢昭和傅陵自然没有全部逛遍。他们原本打算打道回府,谁知道转过一个弯后,眼前却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场景。

  只见殿前的院子里立了一棵高大巍峨的雪松。一阵风吹来,满树枝条上系着的红丝带纷纷扬起,乱了人的眼。

  寺内的小沙弥上前和谢昭傅陵二人解释道:“有不少施主会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红丝带上,然后把红丝带系在树上,希冀自己的愿望会得到实现。”

  这种许愿的事情谢昭当然不会错过。

  他满是兴致地拉着傅陵来到殿内,两人各自拿了一条红丝带,开始提笔写自己的愿望。

  谢昭拿笔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写完后刚想去看傅陵的红丝带上写了什么,就听一旁的小沙弥提醒道:“施主不能看别人的愿望,这样愿望可能实现不了。”

  谢昭一听这话连忙缩回头:“那我不看了。”

  傅陵闷笑出声。

  两人拿了红带子各自系在雪松枝头。

  谢昭看着被风吹起的红带子,回头问傅陵:“殿下,你觉得我们的愿望能实现吗?”

  傅陵轻笑:“哪怕佛祖不帮谢大人实现愿望,我也会帮谢大人实现的。”

  谢昭又问:“如果佛祖也顾不及殿下的愿望,殿下该怎么办?”

  傅陵唇边笑意深深:“那就劳烦谢大人替佛祖费神,渡我一渡。”

  一种被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

  谢昭被傅陵的话一激,当即抬起下巴,自信满满道:“殿下的愿望就包在我身上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殿下的愿望,但总归话先撂下,气势先给足了。

  天空渐渐飘起小雪。

  唯恐雪越下越大,两人不敢再耽搁,下山坐上马车。

  就在谢昭傅陵乘坐的马车向着京城行驶而去的时候,十里外的官道上,身着深色衣衫、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一行人也正马不停蹄朝京城奔来。

  队伍前列,眉目深邃的侍卫紧皱着眉拍了下车夫的肩膀,不满道:“速度快一点,若是以这种蜗牛爬的速度,我们何年何月能把太子殿下接回去?”

  车夫缩了下脖子,唯唯诺诺应了好,拿马鞭狠狠抽了下马屁股。

  雪花慢悠悠飘落,落在车夫袖口的曼扎花纹上,渐渐融化,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家来人啦!

  傅陵:不慌,我是老大,什么时候走都听我的。

  昨天没更新,在这里和大家道个歉,我周末会补更一章~感谢在2020-07-21  01:58:51~2020-07-24  02: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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